“苦肉計真是太好用了。”
    一小時後，從維羅妮卡的靜室中睜開雙眼的季離如是說道。
    他坐起身來，看向一旁滿臉無奈的安潔莉卡：
    “情況如何？”
    “她看起來沒再懷疑您了……但您跟她之間到底有什麽秘密？”
    “以後你會知道的。”
    “老師致電貝朗特館主了，康妮·李將會遭受停職處分，但暫緩執行。因為您搞出來的那件死徒的事情，她隻被停薪……”
    想到剛才茉莉直接致電館長的行為，如此輕巧的處罰完全不出乎季離的意料：
    “會影響她涉及到聖馬丁金庫的權限麽？”
    “不會。您是想？”
    “她是我進入聖馬丁金庫的額外安排，讓咱們的維羅妮卡老師盡量對她網開一麵，至少不要影響到她的職位，就說我沒事。”
    “……這可由不得我說了算。”安潔莉卡歎了口氣：“另外，襲殺者的身份已經在查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還查什麽？光明會的人。”
    “……您知道？”
    “我看到襲擊者手上的紋身了。”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保密的……”
    “不用保密，放出去，越快越好。”
    “……為什麽？”安潔莉卡不解。
    “她也是在為自己洗清嫌疑。”
    季離整理著衣物，扭著腦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來找她的星門人被她宰了，她需要一個信號，來表明自己和他們的死沒關係，讓光明會的人上門襲殺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了。
    “星門人……這就是您上午去上的‘廁所’？
    可是襲殺聖馬丁館長的直係守望者，這樣不就斷了光明會的後路麽？路德維希家族絕不會接受他們的求援。”
    “聖馬丁金庫是誰說了算？”
    “路德維希家族？”
    “不，是那個叫貝朗特·路德維希的館長，也就是康妮·李的直屬上級，這裏真正的土皇帝說了算。
    她不需要說服路德維希家族，隻需要說服那位館長就夠了。”
    剛才茉莉直接呼叫貝朗特·路德維希來擦屁股的行為，季離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點。
    這個發現讓小副官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維羅妮卡……這會是她在這裏平步青雲的原因麽？
    話雖如此，但還有另一件事讓季離有些莫名的既視感——
    那兩人身上其實並沒有紋身，他不是通過這一點來辨認對方光明會身份的。
    他將手伸進一旁的醫療推車中，從那上麵摸出了一塊寒氣四溢的漆黑冰塊：
    這東西，是剛才那不朽者的靈質殘留物。
    雖然襲殺者的容貌被遮掩，但這冰塊上的靈質讓他甚是熟悉。
    季離帶著安潔莉卡走出靜室，這裏是安息博物館內維羅妮卡的房間，充斥著奢華的裝潢，當然還有各種美酒。
    他隨手拿了個杯子，在安潔莉卡一頭霧水的表情中用簡樸的材料調了杯酒，最後將那黑冰放入酒杯中，劈啪作響地遞給安潔莉卡：
    “喝一口。”
    “這……”
    “放心吧，沒毒，我又不會害你，隻是有一個猜測。”
    “好吧……”
    安潔莉卡沒轍，將那杯酒接了過來，猶豫片刻後，仿佛是要向季離表明自己的忠心一般，竟咬牙一飲而盡。
    而後就看到季離驚愕的目光：
    “你喝完了？”
    “……有什麽問題麽？”
    接著，她便看到季離臉上詭異的笑容，還有自己腹腔傳來的極度溫熱感。
    瞬間，她捂住了小腹，麵目通紅，猛地鴨子坐跌倒在地：
    “這是……？！”
    水聲四溢，季離哈哈大笑，將那杯酒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好久不見了，車梨……”
    車梨的靈核能力，是能夠輕量化複製其他人的靈核能力。
    最早那丫頭在捕食者巢穴中複製的就是季離的黑冰能力，沒想到一個主宰級的特性她居然留到不朽者階段了還在使用。
    季離放下酒水，準備將地上一臉“我好了”的安潔莉卡扶起，後者連連擺手：
    “別！別！我……我自己能站起來……”
    季離很久沒有看到這種惱羞成怒的表情了，略微斟酌後，準備將那杯酒留兩口——
    一口留給愛奎爾，一口留給克萊門汀，一定會很有趣……
    不過，怎麽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兒？
    ……
    阿羅街6號，露天牛排館。
    “小姐，現在已經過了午餐供應時間了，您等的人還沒有來嗎？”
    話音未落，杯子傳來清脆的聲響，白皙鮮嫩的手指將其整個捏碎，酒液灑了一手——
    “抱歉，這裏有紙巾……”
    “不用了。”
    墓碑隨手打了個響指，侍應生的雙目瞬間失去神采，呆愣在了原地。
    它緩緩起身，輕輕抬起哥特長裙，緩步走入牛排館內。
    此刻內部已經空無一人，它來到照片牆旁，從彩色一路漫步到黑白，到達了牆麵的盡頭。
    那是這裏最老的一張照片，車水馬龍的伯明翰街頭還能看到老式軌道車的影子。
    紮著馬尾的胡子男人正坐在破舊的餐桌上看著報紙，對麵坐著的女孩兒正在和餐盤裏的牛排較勁，並偷偷撇向對方。
    墓碑將手伸向照片中男人的臉，快要觸碰到時，身上的戒指響了：
    “抱歉，突發情況，忘了你這邊的事兒了。”
    墓碑：“……”
    “喂，還在嗎？”
    “在。”
    “那我現在過來？”
    “不用了。”
    墓碑輕撫牆上的照片：
    “其實我也遇到突發情況沒到，改天你請我吧。”
    “行，看來是我多慮了。”
    戒指恢複原樣，墓碑輕輕摩挲著，目光凝視著照片，漸漸發直，直到旁邊傳來蒼老的人聲：
    “小姐？小姐？”
    它從回憶中醒來，扭頭看到那走出後廚的主廚，同樣也是店長。
    笑意盎然的店長正要為眼前的女人講解一下牆上的照片，看到那張轉過來的臉，瞬間陷入了呆愣之中。
    直到半晌後，他才如夢初醒，四肢顫抖：
    “你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眨了眨眼。
    眼前空無一物，哪有什麽粉色長發的女人，剛剛那道身影仿佛就像一道泡影幻夢。
    他扭頭向外喊道：
    “魯伯特，剛才最後一位用餐的客人呢？”
    那呆愣的侍應生也回過神來：
    “客人……不是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走完了嗎？”
    老師愣了愣，而後拍了拍腦袋：
    “我真是老糊塗了……”
    他看向牆上的照片，掏出衣襯內的吊墜，將那扭曲虯結的符號捧在手心，靜靜祈禱著。
    ……
    鬥牛購物中心，少女鑽進了更衣室，摘掉了臉上的墨鏡和帽子，一頭黑長直發披灑而下。
    黑色的靈紋從臉側蔓延到眼角的淚痣中，迅速消失不見。
    車梨輕輕捂住側臉，等待暈厥消失後，拿起了手機：
    “康妮，你情況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