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茫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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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這力道的加重,薑雲明驚覺四周之景重新回到了先前那一處閣樓。
    而此刻,他正站在這閣樓前。
    茫按著薑雲明不放,聲音漠然。
    “分擔命數也算是化解犲山一脈的痛楚,小友此行已經達成了預言。”
    “茫雖不知如今外界如何變動,但茫亦知如今仙門衰落。”
    “小友身為仙門弟子,在外多有不便,不如就用這化身出行,規避潛在的風險。”
    他說著這話,看向薑雲明心脈之處,笑了聲。
    “更不用說,小友本就命數將盡,這僅剩的十餘年壽命,又能讓小友做些什麽?”
    這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蠱惑,一遍又一遍回蕩在薑雲明的腦海中。
    薑雲明愕然看著這突然間變了嘴臉的茫,一時間分不清這情況的真假。
    在他感知中這茫並非被他物替代。
    可這變化究竟是為何?
    這時,見薑雲明遲遲沒有回應,茫又一次開口。
    他的聲音幽幽,聽得薑雲明背脊一涼,甚至忽略了此時肩膀傳來的刺痛。
    “小友你看啊,犲山一脈亦是將本體留在這裏,它們化身出行外界,如今更是世代守在荒林附近,寸步不離。”
    “將本體留在蒼茫天地,茫會替小友護住這本體,令小友化身橫行,不受本體限製。”
    說到這時,茫鬆開了薑雲明的肩膀,他抬手指向了薑雲明的眉心,冰寒的氣息透過眉心飄入薑雲明的腦海。
    “小友此身所染不過隕落氣息,遠遠比不上那隕落蝕毒。”
    “由茫出手替小友煉製化身,定能讓小友化身免受隕落氣息侵染。”
    “從此脫離痛楚之源,化身逍遙於外,豈不快哉?”
    茫說著便笑了,他翻手取出一枚玉簡,幽幽綠芒在其表麵依附。
    揮手之間,玉簡飄向薑雲明。
    這一刻,薑雲明握住了劍柄,沉聲道:“薑某多謝前輩的好意,但這化身之法,薑某並不需要。”
    這化身之法,他在神族求道修行時,也算是頗有了解。
    化身,又名造化身外身。
    那是以本體為基礎,凝練天地靈氣,填充自身一部分血肉,進而融以天地法則,煉製而成的類似分身一類的存在。
    但這化身並不同於分身。
    化身會與本體相連,化身死亡,會在極大程度上牽連本體,境界越低,牽連本體的程度越大。
    先前聽聞那犲山一脈族長化身死亡牽連本體死亡,他便知曉這犲山族長境界低,遠遠達不到與化身生死分開的地步。
    就連神族對這化身之法,亦是慎之又慎,少有境界低的存在會煉製化身。
    這蒼茫神樹修行數萬載,不可能不知曉這一點。
    想到這裏,薑雲明臉色一沉,唰的一下,長劍出鞘。
    他稍後退幾步,與茫拉開一段距離,保持著警惕。
    “這化身如何,前輩莫非不知?”
    茫搖頭,他聲音染笑。
    “茫認為小友需要。”
    “小友把本體留在這裏,若是想外出,自然需要以化身出行。”
    一聽這話,薑雲明頓時反應過來,這蒼茫神樹似乎是想要把他留在這一片小天地當中。
    這是為何?
    他劍指茫,“若是我不肯呢?”
    這話剛說出口,驟然間,這四周的威壓便翻了一番,壓在他身上,逼迫著他做出正確的選擇。
    而在這下一刻,他身周邪焰高漲,瞬息之間化解了大半的威壓。
    茫冷眼看著他,“你不過啟靈,又能如何?”
    說著,他屈指一點,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傾向薑雲明,壓得薑雲明險些倒地。
    然而,薑雲明卻是獰笑了聲,血劍一揮,再次站穩腳跟,冷然看向那高高在上的茫。
    他開口道:“前輩若是執意如此,那便不妨一戰,死又如何!”
    說著,他又是一笑,“薑某絕不會在此駐步,苟活於此,與死何異。”
    砰然之間,一道劍氣迸發,掃向茫所在的位置。
    茫不過一抬手,下一刻便將那劍氣化解,氣息未曾有一瞬慌亂。
    反觀此刻的薑雲明,卻是氣喘籲籲,就連站著都極為費力。
    “茫不過是好心相助,小友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小友命數將盡,本體留於此地,茫能護其不受外人破壞,這與小友而言,百利無一害。”
    他說著善意的話語,可那眼神卻是帶著寒意,凍得薑雲明身子一顫,握劍的手都有幾分無力。
    而這時,茫見薑雲明苦苦支撐不倒,冷哼一聲。
    這一聲之下,薑雲明砰然倒下,他被那威壓擠爆的血管滲出汩汩鮮血,將這地麵浸染上一層妖異的紅。
    他的視野一片模糊,體內的力量在飛速流逝,隕落之息也在翻騰肆虐橫行。
    他大口大口地喘氣,企圖恢複些許力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
    冰涼的玉簡落入他懷中,隨之傳來的還有茫那森寒的聲音。
    “小友這又是何苦?”
    而隨著這聲音落下,四周的威壓瞬間消失。
    茫傾身注視著薑雲明,聲音幽幽。
    “故人預言中的你,茫本無意傷害。”
    “起來吧,學了這化身之法,便將本體留在蒼茫天地。”
    “茫護你未來十餘年,無性命之憂。”
    而這時,薑雲明恢複些許力量,翻身而起,長劍呼嘯,鋒芒指向了眼前的茫。
    他冷聲道:“從未有人教過薑某退縮二字。”
    說罷,他抹去嘴角的血,濤然殺意匯聚於劍身,誓要與那茫殊死一戰。
    縱使這不過是徒勞,他亦是如此。
    而麵對著劍芒,茫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如此執迷不悟?”
    這一聲落下,薑雲明頓時間又是一口血噴出。
    他冷笑一聲,長劍微顫。
    “前輩提的這化身之法,不過是想將薑某拘於此地。”
    “受困於此,薑某寧可一死。”
    話音一落,他又一次將長劍揮出,血光一閃,茫的身影也隨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這古樹內界天地落下的一陣細雨。
    雨珠嘀嗒澆落在薑雲明身上,落入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中,流入那破裂不堪的經脈之內。
    生機之力綿綿不絕,悄無聲息之間,將薑雲明此時的傷勢扭轉。
    不過片刻,他便恢複了原先的狀態,就連那翻騰的隕落之息也消停了。
    這一轉變讓薑雲明沉默了。
    此時,滄桑的聲音在這內界回蕩。
    “不愧是預言中人,死亦不懼,茫自愧不如。”
    薑雲明一愣,這蒼茫神樹莫非是在考驗自己?
    不然,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前後的舉動是為何。
    他深呼口氣,收回長劍。
    “前輩此舉為何?”他問。
    而隨著他這一聲,四周之景驟然一變。
    原先那古樸的閣樓消失了,地上的血跡淡去,嫩綠的草叢搖曳,沙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薑雲明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隻見身後之處,蒼天古樹拔地而起,茂密的枝葉向四周蔓延,一點點地將這一片天地覆蓋。
    這一刻,整一個內界都在這樹冠之下。
    清風拂過他的麵龐,帶著那沁人心脾的氣息,令他精神一振。
    翠綠的枝條垂下,落在了薑雲明肩頭,像是在和他打著招呼。
    他抬頭望著眼前這古樹,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
    而這時,蒼老的聲音自古樹內傳出。
    “故人曾言,真誠待人,需以原貌相見。委以人身相見,不過是趨於攀附,非禮也。”
    “小友心性可嘉,茫自當以本體相待。”
    “此前為驗小友心性,不到之處,還望小友見諒。”
    那一抹嫩芽拂過薑雲明的臉龐,輕微的癢意自那一處傳開。
    很快,那嫩芽又移開了,像是在與薑雲明玩鬧一般,頗為調皮。
    薑雲明神情恍然,他沉默片刻,將那分擔命數的符文凝結之法取出。
    “此乃符文凝結之法。”
    話音剛落,先前那搖曳的嫩芽湊到這玉簡前,輕輕一點,綠芒一閃而過。
    下一刻,那蒼老的聲音又一次傳出。
    “茫替犲山一脈謝過小友。”
    薑雲明搖頭,他笑了聲。
    “前輩此番道謝過早了。”
    嫩芽隨之停滯一瞬,像是在表露蒼茫神樹的疑惑。
    薑雲明又道:“分擔命數不過是暫緩之法,終究不是化解之法。”
    聞聲,枝條垂落,嫩芽無光。
    “前輩放心,縱使僅有那十餘年的歲月,但隻要晚輩尚活於世,便不會放棄替前輩尋找那化解之法。”
    他笑著說出這一番話,言語之間都將他的心意表明。
    可這換來的是卻是蒼茫神樹的沉默。
    良久,枝條搖曳,嫩芽輕撫他的麵龐,帶來一聲歎息。
    “你的命不應如此。”
    薑雲明身子一顫,雙手握緊了一瞬,很快又鬆開了。
    他坦然一笑,抬手擋住了那不斷搖曳的嫩芽。
    “十餘年雖短,能做的事卻很多。”
    “前輩不必為此傷懷。”
    然,蒼茫神樹亦是歎息。
    許久之後,茫的聲音悠然傳來,又一次提起了般若之事。
    “你與般若相似,不懼生死,茫自愧不如。”
    “想那當年故人曾將幾番劫難之事相告與茫,茫亦是為之感慨,多次問其為何向死而行。”
    “故人直言,若得永恒,幾經生死,又有何妨。”
    薑雲明微微一愣,茫的聲音仍在繼續。
    “數千年前故人來此天地,將那預言交與茫,並囑咐茫一事。”
    “若是那未來之人心性可嘉,永恒之事可述之一二。”
    “小友可願詳聽這永恒之劫?”
    薑雲明下意識地點頭,嫩芽點在他眉心,一抹綠光閃爍。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
    下一刻,縹緲之音在他腦海中回蕩,細細講述著那曾經的劫難過往。
    那一瞬間,他頭腦一片空白,隻餘下那縹緲之音久久不散。
    嫩芽在他身周搖曳,細細的枝條似要將其纏繞,又轉而鬆開,好一番玩鬧。
    不知過去多久,他才恍惚間睜開了眼,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靠在了那古樹邊上,落葉在他身周堆積,枝條在他頭上垂下。
    他長呼一口氣,回想著那腦海中聽到的聲音。
    原來般若在百界爭霸賽突破至道初,初次遭遇寂滅之劫,是那一位宿初的仙長暗中出手才將其救回。
    後續的失蹤亦是因為那永恒之劫再臨。
    那時的般若闖入時空混亂之地,強行渡劫,險些寂滅消散。
    他的身魂在時空之中飄蕩千年,方才重新一二,得以重見天日。
    待到再臨此番天地之間,他選擇了最近的一處神界作為渡劫之地。
    他知曉當地神族無法與他抗衡,故將地點選在了被當地神族列為禁地的蒼茫林海。
    而自那一日渡劫失敗後,蒼茫神樹將他救活,他在這林海中待了百年。
    林中的靈獸稱他為神,此界的神將那林冠上了荒。
    自他離去,薄霧籠罩了那一片林海,悄無聲息地護著蒼茫神樹。
    自那之後,他又多次曆劫,無一成功。
    而那最後一次渡劫之前,他偶爾感知天地大變將至,便以推演之法,預測千年之事。
    最終,那一道聲音告訴著他,永恒之境,不重劫,而在緣。
    無緣者,萬劫不複。
    而般若正是無緣者。
    至於那緣是何物,般若亦是無從得知。
    薑雲明悵然若失,他真的能達到永恒境嗎?
    不過這惆悵沒有多久,他很快振奮,起身朝那古樹一拜。
    “雲明謝過茫相告之恩。”
    而這時,枝條搖曳,拂過他的麵龐。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這一片天地。
    “那仙門遺址凶險異常,小友不過啟靈之境,此番前去,恐是難有收獲。”
    薑雲明淡然一笑,“去過才知道。”
    嫩芽點在他的眉心,將一枚綠色符文傳到他的腦海中,與其他符文相映。
    “茫不善戰,唯有此符能贈小友,望小友十餘年間能尋得化解之法。”
    “一年之內,此符能護小友魂魄不滅,肉身不朽。”
    聞聲,薑雲明精神大振,作揖道:“雲明謝過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