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孕激素影響，展新月沒了以往的冷靜自持。
    以往，盛圖南是不可能在大白天就能見到媳婦兒這麽嬌憨的表情的。
    男人的心倏地被狠狠觸動，急忙柔聲道：“沒有，絕對沒有。我隻是更擔心你的身體，隻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也很期待。我隻是太高興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哼。”展新月站起身：“還是先去醫院看看，還不一定呢。”
    “好好。”盛圖南連忙答應著。剛走出食堂，男人就停下了，牽著妻子返回去。
    “怎麽了？是落下東西了嗎？”展新月不解地問。
    “醫院飯菜不好吃，我們給嶽父和他，嗯，他朋友帶些飯菜過去吧。”盛圖南道。
    這會兒，歐陽傑應該手術做完出來了。展新月已經決定認親，盛圖南也不好直呼長輩姓名，改口叫上了嶽父。
    “好。還真是一孕蠢三年，我怎麽就忘記了呢？”展新月拍拍腦袋，自己的醫術還是清楚的，而且連續摸了三次脈，都是如珠走盤，喜脈無疑了，隻不過去醫院證實一下安心些。
    “哈哈哈，”盛圖南笑出了聲：“不蠢不蠢，偶爾迷糊一下，也很可愛。”
    展新月耳朵紅了，還好盛圖南聲音小，隻有她自己能聽到，不然都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盛圖南讓食堂食物打了一碗稀飯，還有一大碗米飯。要了一些現有的肉菜，又讓師傅另外炒了兩道清淡小菜，再蒸了了幾個大螃蟹，用鋁盒把菜一一盛好，再用網兜裝好。
    盛圖南接過道了謝，和展新月開著車去醫院。
    路過集市，看到有賣水果的，盛圖南停下車又買了好幾斤水果，用網兜裝好。
    歐陽傑沒上島，島外隻有一家能做手術的醫院，盛圖南和展新月過了輪渡，直接將車開往那家醫院。盛圖南將車停下，“我們先去檢查還是？”
    “去看他吧。我覺得應該是懷孕了，現在太小，b超照不出來，我不想抽血了。以現在的技術，抽血也要等到明天了，還不如等十天半個月再過來照b超。”
    展新月下車，她月事向來很準，如果後天還沒來，那就能百分百肯定是懷上了。不著急這一天兩天就要知道結果。
    “好。”盛圖南提著飯盒和水果下車。
    展新月接過一袋水果。兩人去護士站，盛圖南出示軍官證問，“同誌，麻煩問一下歐陽傑住在哪兒？他手術做完了嗎？”
    護士對歐陽傑印象極深，一是因為他太漂亮了，一個男人比女人還精致，而且還留著長發。
    二是送他過來的男人過於緊張了，明明隻是一個小手術，那個高大的男人等在手術室門口驚慌失措，坐立不安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老婆在裏麵難產了呢。
    “手術做完了，很成功。歐陽傑現在在住院部3樓的103病房。你是他女婿吧？”護士笑著道：“你愛人和患者很像，都很標誌。”
    展新月笑笑算是默認，“謝謝。”
    小兩口向護士打聽了住院樓怎麽走，護士現在沒事，幹脆將兩人帶到了樓下才告別。
    “圖南，你說，那個人真的是他愛人嗎？難道他是雙性戀？”
    “不管他是不是雙性戀，我覺得嶽父都不會瞞著你的。咱們先上去。”盛圖南道。
    “不過，我也很好奇，難道人的性取向還能變的嗎？”
    兩人邊往樓上走，邊小聲討論，展新月給丈夫科普，“不是會變，是有一部分人生下來就是雙性戀基因，隻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特別是在比較保守的年代和環境下，很多人就算對同性產生了興趣，也不會說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盛圖南想了想道：“那我是新月戀。”
    “啊？！”展新月滿臉問號。
    “我不喜歡任何男人和你以外的所有女人，我隻愛你。所以我是新月戀。”
    盛圖男靠近媳婦兒，正好樓梯轉角沒人，他靠近展新月的耳邊，理直氣壯地道。
    展新月整個臉都紅了，表麵嫌棄道：“嘖，油嘴滑舌。”
    “真心話。”盛圖南急道，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他的心裏隻容得下一個展新月。
    展新月臉更紅了，兩人結婚不到半年，愛人直白的表達愛意，她還是很害羞的。
    好在很快到了三樓，展新月臉色熱意未消，心跳也比平時快了許多，竟是忘記敲門，直接闖入了病房。
    盛圖南緊跟著過來，門打開，小夫妻看清楚門內的情景，差點石化在了當場。
    好在盛圖南反應快，急忙把門關上了。
    過了十幾秒，門由內而外打開，陳龍從裏麵走出來，禮貌道：“二位請進。”
    盛圖南和展新月進門，陳龍將門帶上，自己並不進去，守在門外。
    “咳咳，”歐陽傑尷尬地戰術性咳嗽，“你們來了。”
    “嗯。”展新月和盛圖南把飯盒和水果放下。
    “你們坐。”歐陽傑說著話，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女兒女婿。
    小夫妻坐好，消化著剛剛看到的場景，不知道怎麽開口。
    沉默和尷尬在病房蔓延。
    直到歐陽傑的肚子響起抗議，咕嚕咕嚕地叫了幾下。
    “我帶了”
    “剛剛是”
    展新月和歐陽傑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這下是展新月一個人的聲音。
    歐陽傑清了清嗓子，看著窗外並沒有特別漂亮的風景道：“醫院的飯菜太難吃了，飯還特別硬。我不想吃，那個，他，為了讓我吃飯，就，就，哎，你們看到的是他在哄我”
    歐陽傑都有些說不下去了，幹脆眼睛一閉裝死。
    他今年都四十有三了，因為不吃飯，戀人就用親親哄他吃飯，說出去，臉都要丟到天上去了。
    奈何陳龍比他小十幾歲，而且在香江長大，又留過學，思想開放，覺得戀人之間親吻是很正常的事兒，每次歐陽傑抗議的時候，小男友就會說外國還有貼麵禮呢。
    最主要是歐陽傑看著十分年輕，香江水養人，又懂養生，加上他從小到大生活在富貴之中，又是頂級骨相，他和稍顯成熟的陳龍站在一塊兒，根本看不出年齡差。
    以前在香江也就算了，70年代的香江大街上早就很多人穿著短褲t恤了，戀人當街擁吻也不算稀奇，同，性，戀人也有，畢竟香江有很多洛國人，他們國家可是盛產基，佬的。
    但現在不是香江，歐陽傑知道這邊的保守環境，心中默默念著完蛋了完蛋了，就算女兒想認自己，現在知道他和男人搞在一起了，怕是不僅不會認了，肯定還會跑得飛快，以後估計連麵都見不著了。
    不過，不管怎樣，他都會把所有資產和錢財留給女兒。
    “那個，你先吃飯吧，我帶了些粥，還有小菜和螃蟹，肉，應該比醫院的好吃。”展新月說著話，盛圖南已經將鋁盒拿出來，並把飯盒一一打開。
    歐陽傑聞著飯菜的香味，聽到女兒的聲音，眼睛猛然睜開，竟是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新月，你，你沒有覺得我是個怪物？”歐陽傑顫抖著聲音問。
    展新月搖頭，“我尊重所有人不同的選擇。不過，你們還是得注意點，現在改革開放初期，大家的觀念不可能一下子就開放的。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的事兒 。”
    “嗯嗯，都聽你的，我會和陳龍說，讓他以後注意點。”歐陽傑淚花閃爍，一顆淚珠在美眸中要掉不掉的，看著倒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果然美人是不分性別的。
    “你叫他進來一起吃吧。”展新月看了眼桌上醫院的飯菜，明顯一點都沒動，這都下午兩三點了，陳龍一口飯沒吃，肯定早就餓了。
    “好。”歐陽傑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門外喊道：“阿龍，進來先吃飯。”
    下一秒，陳龍就進來了。
    盛圖南把飯盒給他，又將稀飯遞給歐陽傑。
    陳龍點頭道謝，雙手接過飯盒後，將飯盒放下，從歐陽傑手裏拿過稀飯要喂他。
    “我手又沒受傷，我自己能吃。”歐陽傑搶過稀飯，當著女兒女婿的麵，他哪裏好意思讓小男友喂飯。
    陳龍不說話，狗狗眼倔強地看著歐陽傑，還是想要喂他。在香江的時候，歐陽傑加班累了，躺著閉目養神的時候，都是陳龍給他喂飯的。
    “這裏不是香江，注意點兒影響。”歐陽傑說完，又用粵語罵了小男友一句。
    陳龍這才乖乖地將青菜端到病床的床頭櫃上，他自己則是大口扒飯，扒了一小半，再把盛圖南從食堂打的肉菜全部倒進飯盒，一拌，就著肉湯幾口就把飯菜吃完了。
    吃完飯，陳龍洗了手開始剝螃蟹，再把蟹肉全部端給歐陽傑。
    展新月看得歎為觀止，這人哪裏是在吃飯，完全是把飯倒進了嘴裏。
    等歐陽傑吃完飯，不用吩咐， 陳龍已經打了溫水過來，給歐陽傑擦了嘴和手，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歐陽傑床頭，叮囑道：“吃完飯不能馬上喝水，等幾分鍾後再喝。”
    “嗯。”歐陽傑應了一聲。
    陳龍又出了病房 ，守在門口，把空間留給歐陽傑和展新月他們。
    “那，那什麽，他還挺細心。”展新月無話找話。
    歐陽傑不好意思地點頭，“嗯，他十來歲的時候家裏遭受變故，在外乞討的時候，被年紀大的乞丐欺負，我救了他。供他讀書學武，後來還把他送出國留學，他沒有家人，也比較了解我。我身邊也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保護。”
    展新月挑眉，喲謔，還是養成係。
    不過麵上不顯八卦之色，畢竟是長輩，也不好直白地去問他們的感情的史，便轉移話題地問道：“醫生說你什麽時候能出院？”
    “一周之內吧。出去正好過中秋節。新月，我能和你們一起過中秋嗎？”歐陽傑問。
    自古以來，中秋節都是團圓的節日。
    歐陽傑從東方曉晴口中得知自己有女兒後，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就是希望能在這樣一個傳統美好的日子裏和女兒相認團圓。
    展新月今天能過來，就是已經決定要認歐陽傑了，點點頭道：“你好好養傷，養好後來環玉島找我。”
    歐陽傑是國家邀請回來的企業家，想來上麵已經將歐陽家族所有人的底細和生意都調查清楚了。
    據展新月所知，歐陽震霆去香江後，在國家有難得時候，多次捐款捐物。上輩子80年代末，歐陽震霆去世的時候，新聞還特意報導過他的愛國事跡。
    大家族一般都是有傳承的，因此，歐陽家族沒有出一個奸細，歐陽傑經過調查，能順利回來，就充分說明他是沒任何問題，應該給他發放了一些特殊通行證，是能進島的。
    “好好好。”歐陽傑熱淚盈眶地點頭，“我肯定會盡快把傷養好，在中秋節和你們團聚。”
    三人又在病房裏說了會兒話，主要是歐陽傑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盛圖南的情況，得知他父母雙全，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而且都很友愛，嶽父越發對這個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當上師長的女婿滿意了。
    至於盛圖南家裏有沒有錢，歐陽傑沒問。反正他有的是錢，錢都會給女兒，不用擔心展新月會在夫家吃苦。
    不知不覺就到了四點多，盛圖南和展新月準備回去。
    “那個，”那聲“爸”，展新月還是叫不出口，低著頭道：“醫院斜對麵的巷子裏有一家小餐館，沒掛牌子，你讓阿龍去那邊敲門，就說是醫院病人介紹的，可以去那兒買飯。我打聽過了，那邊飯菜挺好吃的。至少比醫院好吃。”
    “好。”歐陽傑笑著點頭，女兒關心他了，雖然還沒叫爸爸，他也很知足了。以後日子還很長，他不急於一時。
    “那我們先走了。”
    “我讓阿龍送送你們。”歐陽傑道。
    “不用不用。”盛圖南連忙道，他剛才又不是沒看到，陳龍把歐陽傑當眼珠子一樣看著，哪裏肯離開。
    歐陽傑也想到了這點，便沒勉強，隻讓盛圖南開車慢些，好好照顧展新月。
    兩人出門，陳龍話少，說了聲“慢走”，看著他們下了樓就進了病房。
    展新月一上車，就打了個哈欠，“我先睡會兒，到家了叫我。”
    “好。”盛圖南點火開車。
    展新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副駕駛位，閉著眼睛嘟噥了一句：“我能看出來，陳龍是真心的，但是，上輩子他怎麽沒有保護好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