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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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有沒有想過一個人應該如何學會一種全新的語言呢?這不是在教嬰兒說話也不是在課堂上看著課本,跟著老師記憶英語單詞。
    對張寅來說,他所想的便是通過日常中的耳聽來跟周圍的一切進行對照,來試圖初步理解一些發音的含義,有了這些基礎的概念,再加上部落的語言環境,總有一天可以學會這些人的語言。
    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幾個月也或許更久。
    可相對於某人的預想來說,酋長在意識到了一些冥冥中好似神啟的內容之後,立刻把這件事重視了起來。
    再說,還是個閑來無事的下雨天。
    帶著三人來到火堆旁,酋長示意兩個孩子到自己身邊來,留下張寅一個人站在原地,隨即指著張寅吐出一個字:
    “你。”
    然後指著自己:
    “我。”
    再指季:
    “她。”
    這種情況,讓陷入驚慌中的張寅感到疑惑不解,大張旗鼓的把自己帶到這裏就是為了自我介紹?這,不應該啊,這種事不合邏輯,難道這家夥到現在忽然想起來應該歡迎一下部落的新成員,並且告訴他部落的每個人都叫什麽嗎?
    正這般想著,就看到酋長轉身指著季說道:
    “你。”
    指著自己:
    “我。”
    又看著季指著張寅:
    “他。”
    隨後,又是換了個對象,繼續上麵的三個音節。
    “額…”
    張寅先是覺得大腦思維有些混亂,轉不過彎來,想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麽,對每個人重複同一個音節,這是什麽意思?
    直到酋長麵對第五個人,再一次重複時,張寅終於冷靜下來,想到了其中的關聯性。
    所以,不是名字,而是另外的稱呼。
    什麽樣的稱呼,對每個人都可以用而且隻對自己不變?答案呼之欲出,就是第一第二第三人稱,是你我他,是大家經常在用但很多時候又意識不到它存在的,語言交流的一種基礎。
    有這樣一種說法。
    人類語言最早出現的原因,是為了進行更好的合作,動物們可以通過叫聲告訴其他同伴一些簡單的信息,比如有危險,有食物或是其他的什麽。可對於需要分工合作的群居人類來說,隻通過叫聲傳遞這些簡單的信息,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那應該怎麽辦?簡單啊,用更複雜的叫聲傳遞更多的信息。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在進行某種活動時,比如捕獵一群山羊,或是向某個方向探索,會發生怎麽樣的交流呢?
    分工分工,有了區分,才有分工。
    所以這時候的人們進行交流,內容大致就是:你去做這件事,我去做另一件事,他會去負責其他的事情。
    以此為基礎,更進一步的信息交流逐漸複雜,變成完整的語言體係。
    據說人類誕生已有百萬年,語言則是所有代表人類產生文明的基礎中,最早出現的那個因素,或許也就比拿起木棍晚一些?說不得掌握火之前,人們就已經會指著對方說:你去幹這個。
    理解了這個,張寅立刻張嘴指著酋長學著記憶中的發音:
    “你。”
    指著自己:
    “我。”
    指著季:
    “她。”
    隻這一遍自然不能讓酋長明白他已經理解了這三個發音的含義,所以張寅立刻又指著季,重複了一遍,再指著泥繼續重複。
    這一刻,酋長歡快的笑了起來,露出一嘴發黑的牙齒:
    “好!好好好!”
    在這之前酋長還擔心這個男人沒辦法理解自己正在做什麽,但隻是簡單的幾次重複就可以抓住關鍵,比她最好的預期還要早的多,這實在不能不讓她開懷大笑起來。
    這時候,就要趁熱打鐵進行下一步:
    “這個…是…火…”
    酋長一字一頓的,指著燃燒的火堆說道,並且馬上又重複了一遍。
    “這個是土…”
    “這個是皮…”
    “這個是水…”
    她每一個東西都要重複幾遍,等待張寅用心記住,然後拿起新的東西或是作出新的動作,告訴對方這個怎麽說:
    “這是吃…”
    “這是說…”
    “這是走…”
    “這是…”
    季和泥在一旁看著,也有些好奇的族人和孩子圍在旁邊觀察,隻不過這個過程其實是很無趣的,於是漸漸的也就沒人再關注酋長和新人的互動,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或是休息睡覺,或是玩耍閑聊。
    最後隻剩下泥默默的看著。
    在他的心中,編螞蚱和拿著它玩耍固然很快樂,可看著張寅跟酋長學說話這件事似乎也…
    正當泥出神時,被季拉了一把。
    “怎麽了?”
    “你看。”
    季把一個已經壞掉的草螞蚱給他看:
    “已經壞了,你再編一個。”
    看著被扯壞的螞蚱,泥心中忽然的升起一股怒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但情緒告訴他,自己絕不想再做一個出來,給他們弄壞掉。
    “你自己做!”
    說完,他氣呼呼的扭頭走了兩步,坐在地上繼續盯著正在對話的酋長兩人。
    季隻覺得莫名其妙。
    這家夥怎麽就忽然生氣了?
    於是她隻好拿著壞掉的螞蚱回到求助自己的孩子身邊,把東西還給對方:
    “泥讓你自己學著編。”
    留下這一句,季繼續拿起泥巴,精心的修整塑形,一定要弄出一個最完美最響亮的…
    嗯…
    這東西叫什麽,好像還沒問過張寅…
    ……
    張寅隻覺得自己很忙,不過忙碌的不是身體而是大腦,酋長給自己塞過來的內容有些多,就好像第一天學英文單詞,就粗略而又強硬的記下了幾百個讀音,而且大部分還沒有參照物,不管怎麽說學英文的時候還有寫在書本上的實體可以去看不是嗎。
    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還真記住了。
    等到酋長自己精力不濟示意他學習就到這裏的時候,當張寅努力去回想那些短時間內強塞進腦海裏的信息時,居然能夠一個個的清晰回憶起來,而且連對應的事物也一個不差。
    那可是幾百個各不相同的發音,和與之相對的概念…
    我什麽時候記憶力有這麽強了?
    就算是還在上學的時候,理論上學習能力最強的那段時間,張寅在記憶力上麵也沒有任何可以稱道的地方,或許不至於比其他人差,但也沒有任何突出的點。
    一篇幾百字的課文,他和其他人一樣要反複的讀,反複的嚐試背誦,反複的在記不起後續的時候翻開課文強化記憶。
    如果那時候的自己也有這麽強的記憶力,英語又何至於不及格。
    當然,也有他不認真學的原因在裏麵。
    後來年紀越來越大,某一天張寅忽然因為某個契機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力大不如前,為自己感到難過的同時也不得不接受事實。自己的大腦已經生鏽了,這是不可逆的,再過幾十年,七老八十的自己或許比現在被鄙視的那些老頑固好不了多少,接受不了新事物,看不起那些年輕人喜歡的東西,一心守著已經落後於時代的觀念,不接受任何的改變。
    這一切隻是因為,大腦思考不了複雜的東西,陷入了簡單早已形成的慣性思維,脫離這些,隻會讓人痛苦。
    已經多少年沒有過這種大腦清明,思維迅捷,一切都那麽清晰的感覺了。
    一邊在腦子裏回憶什麽東西應該怎麽說,張寅還有能力一心二用的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照這個速度,學會這些人的語言還要多久?
    或許半個月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