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寅和季一起拖著兩大捆柳樹枝回到溪水旁，就看到泥正趴在爐子旁邊從縫隙裏向內窺視，專注到根本沒發現他們。
    季靠近過去，發出一聲怪叫，嚇得少年慌張摔了個屁股墩，坐在地上按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看啥呢？”
    對季的詢問，他撓了撓頭上的發髻回答道：
    “我看，那個泥巴好像已經燒好了…”
    張寅湊過去查看了一下，爐溫已經降下來許多，確實是時候可以開爐取出寶貝了！
    倒也沒什麽講究，直接把蓋在出煙口的石塊拿掉，露出大約兩掌見方的口子，內部原本濕漉漉的泥土早就由暗黃變成了發白的土黃，理論上來說它們現在的狀態和被燒製的泥碗是差不多的，隻不過沒有經曆仔細的雜質剔除，有許多細微的裂縫。
    至於泥碗，看到它的那一刻，張寅終於放下心來，它的狀態很不錯，至少一眼看去沒有發現明顯的缺陷。
    也不枉費當初捏成它花費的心力。
    圓滾滾的泥碗略微有點燙手，形狀不怎麽完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手捏出來的東西就很難有比較規則的形態，如果真想要一個近似完美的圓形，少說也得有一個轉盤當做製陶平台，而轉盤怎麽來？
    當然還是手捏…
    在季和泥看來，這泥碗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除了顏色好像比普通的幹泥巴白了點…
    “是不是在想這個有什麽用？”
    看著他們疑惑的表情，張寅用指甲在泥碗上敲了敲，發出的聲音雖然很小但也足夠清脆：
    “如果是粘土燒出來的話，就會是發紅的顏色了…”
    張寅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來到溪水邊用它盛了一碗水，看到這一幕的兩個孩子都是一愣，紛紛靠近過來。
    而張寅其實也有些緊張，它不會漏吧？
    端著這碗水站了兩分鍾左右，張寅舉著碗仔細看了看碗底，依然沒有水滴落下來，看來這件事算是初步做成了。
    一個容器最重要的就是不漏，其他的都可以往後排。
    這樣總算是可以喝上沒有怪味的水了，這幾天裏他可是受夠了那種帶著動物胃袋腐臭味的水源，或許部落裏的其他人早已經習慣了那種味道，可張寅絕不可能短短幾天就被同化。
    再說，誰知道那種水袋是否有什麽安全隱患呢，說不定前兩天那個孩子的離去就跟這個有關係。
    這片溪水距離山洞終歸有一段距離，水源的攜帶問題可謂是陶器出現解決的第一個大問題！
    當然還有燒開水！
    張寅連忙來到爐子邊上，把這碗水放進去，讓兩個孩子升起火來，開始燒熱水。
    “為什麽要燒這些水？”
    泥隻顧著悶頭做事，張寅讓他如何做他就如何做，相對於這個明顯具備著老實人特質的孩子來說，季就屬於那種不太安分的熊孩子一流，生火的過程中也還在詢問為什麽。
    你不能說哪個更好更差，有時候太老實和太活潑都不好。
    “水要燒開了才好喝，不然的話有可能會生病。”張寅沒打算深入解釋這個問題，別說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到了接近現代的時間點想要跟一個文盲解釋相關的問題那也是很麻煩的，正所謂眼見為實：“而且燒水隻是一個，我們還可以用水煮肉，這叫做燒湯。”
    “煮？湯？”
    這倆詞都是陌生的內容，對於從未見過類似東西的兩個孩子來說，毫無概念可言，如今人們的食物除了用火烤就是用石板來煎，除此之外食物還有其他做法嗎？
    “像這樣，燒水的時候放進去食物，這個就叫做煮，煮完之後就可以把這些水和肉叫做湯，所以叫做煮湯。”
    跟她解釋什麽叫做煮湯的同時，張寅看著泥已經熟練的鑽出火星，小心翼翼的在火絨上吹出濃煙，成功生火，也是有些感慨。
    有時候不要因為自己是個現代人就看不起那些落後時代的人們。
    就拿這兩個孩子來說，他們或許沒有那麽多雜七雜八的知識，但他們會的東西你會嗎？
    什麽樣木頭才可以成功鑽木取火？野外有那些東西可以吃？碰到了野獸應該怎麽辦？或者更基礎的，你跑得過他們嗎？打得過嗎？以上這兩點，張寅其實都沒有信心，之前和季的相處都能看得出，她的體力和速度都要比自己這個現代人之上，或許自己體格力氣都比她好，可長期不事勞作的僵硬身體靈活性和體力上都遠差於這個時代的孩子，更不要說那些大人了。
    他注意過，部落裏幾個成年男人身上的肌肉都很精壯，雖說沒有八塊腹肌那種標準的健身體格，但張寅豪不懷疑這些男人能夠赤手空拳的和體型較小的野獸搏鬥，而大部分現代人有時候還拉不住一隻興奮的哈士奇。
    說到哈士奇，張寅又想起了那些見過一麵的狗。
    據酋長所說，這些狗會在他們出發捕獵時跟隨在隊伍附近，幫助人們驅逐獵物，而成功捕獲獵物之後獵人們往往也要給這些狗分潤好處，比如把不要的獵物內髒丟給它們，以及平日裏吃剩下的骨頭什麽也會丟給它們。
    但很顯然，現在的這些狗雖然和人類部落屬於一定程度的伴生關係，但還遠遠沒有到直接當做寵物的地步。
    這些狗還算親近人類，特別是經常給它們食物的那些人，比如之前見到季的時候，有隻狗就顯得很親近。
    它們哪裏都好，唯一的缺點是吃米田共…
    這也沒辦法，這可不是後世食物根本不缺的養寵物時代，人們自己要吃飽都很費勁，自然不可能有多餘的東西去喂這些狗了，而且即便到了後世那些寵物狗們也依然有這種習性，屬於是一種改不了的天性了。
    往後的日子其實也差不多，即便到了工業時代，卻吃喝的人也不是沒有。
    不過很快它們米田共也會吃不上了，因為他張寅要那些東西也是有用的。發展農耕可少不了糞肥，而堆肥這件事其實也沒有那麽多的技術含量，最簡單的就是造幾個大糞缸，日積月累裝滿了也發酵的差不多了，可以挑到地裏澆上，小時候他姥爺家就是這麽幹的農活。
    想要做那種大缸的話，需要的條件有點多。
    粘土是第一個，其次需要一個足夠大的燒製爐子，而怎麽做到那麽大也是個問題，陶轉盤需要提上日程了，即便不是要大缸，日常需要的各種陶器都少不了要用到它。
    還有燒磚，不是迫不及待的要住磚瓦房，而是磚頭本身就挺適合拿來堆砌爐窖，配點草木灰加粘土的粗劣粘合劑一組合，什麽都有了！
    正想著，泥碗裏的水已經咕嚕咕嚕冒泡，開了。
    隻是想要喝到，還得等它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