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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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公裏外,茂密樹叢中,酋長用力拉扯了幾下眼前的藤蔓,它的觸須緊緊的攀附在一顆大樹上,纖細的身軀看起來不怎麽結實,但在一雙布滿老繭的粗糙大手下顯得無比頑強,根本沒有什麽鬆動的跡象。
好在人類早已經進入了石器時代,岩石之中既有一捏就碎不堪使用的那些粗劣砂岩,也有致密而且堅硬,敲出鋒銳麵便可以當做刀具使用的,來自天賜的禮物。
人們一般可以在河流和溪水旁尋找到它們,經過敲打加工,製作成便於攜帶的切割工具。
酋長摸到腰間懸掛的石刀,巴掌長度的石塊一側纖薄鋒利,用來對付這些頑固的小東西再合適不過,她抓緊藤蔓根部不斷用刀刃來回滑動,輕而易舉的將其割斷,然後繞著樹幹一圈圈把它扯下來,收集成一捆放入獸皮包裹。
這時候的人們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實也很固定,那就是收集一切可以用到的資源,漿果、野菜、柴草、石塊以及偶爾可以抓到的野兔、野雞或是各種可以吃的蟲子,還有雨後爭先恐後冒出來的一些菌類等等。相比起以往一成不變的日常來說,今天她們的工作內容有了一點點的小變化,除去急缺的食物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收集藤蔓,用來製作那種可以放在水中,自動抓到魚蝦的神奇工具。
想到那個叫魚簍的東西,酋長心中充滿了期待,以及一些隱約的敬畏。
期待沒什麽好說的,一想到做出一大堆魚簍之後,每天隻需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就可以在第二天收獲很多很多的魚蝦,這樣的日子在之前哪裏敢想象?
要知道魚蝦雖然美味,可抓起來太過耗時,收獲如何還需要看運氣,除去食物充足的日子可以有空閑在河水裏浪費外,平日裏大家還是要按部就班的在草地和森林裏尋找這些容易獲得的食物,而不是下水撞運氣。
但之後,一切都要變了,酋長能夠想到往後的日子一定會有很大的變化,她有這種預感,可具體會怎麽變,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種變化的根源,就在那個白白胖胖的男人身上。
他叫寅,張寅,酋長不明白這個詞指的是什麽東西,或許也是個類似自己的名字一樣的,並不是某種具體事物的名字,而是抓屬於他自己的名字,這代表著一種特殊。
可能這個男人在他自己的部落裏時就是一個特別的人。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被季帶回來呢?周圍的其他部落都比較熟悉,但那些部落也根本沒有這種新的神奇的知識,除非他來自更遠的地方,可寅為何要離開自己的部落那麽遠呢?酋長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或者說幹脆放棄了思考,她覺得那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出現了,來到了他們的部落,帶來了其他部落的新知識,前所未有的新知識!
現在想來,他帶來的那幾件獸皮也一樣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存在,為什麽會那麽的柔軟,那麽的薄,甚至可以透光?那也是一種沒見過的方法製作成的獸皮嗎?
還有給孩子做的玩具,下雨天可以遮擋風雨的叫做什麽蓑衣的…
這些都是沒見過的。
酋長莫名的有些擔憂,這個人是從哪來的呢?他會不會有一天要離開回到自己部落裏去?人的思維就是如此,就算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但心理活動從來都是很難控製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想某個很在意的事情,可實際上卻根本忍不住。
某一刻,她終於有了一個明晰的邏輯鏈條,基於酋長本人的思維而言的那種。
寅沒有理由離開自己的部落,那部落距離自己這邊如此遙遠,遠到說的話都聽不懂,遠到有根本沒見過的神奇工具可以抓魚來吃,說不定那個部落還會有更多的這種工具,可以讓所有人不用幸苦都能吃飽飯,這種遙遠讓他的出現根本沒有任何道理。
可他就是出現了,那還能把這一切原因推到哪裏?
也就隻有上天了!
是的,老天爺或許是心疼我們這些人過的如此辛苦了,明明寅的部落裏可以如此簡單的獲得美味的魚蝦,可我們卻根本沒有那種東西,這時候無所不能的上天必然是因為我們每次祭祀時的虔誠祈禱,覺得應該有一些回報,所以派了寅來到他們的部落…
不!不是這樣!
應該是…
寅本身或許就是來自於天上,也隻有天上的人,可以過這樣好的日子!可以簡單的抓到魚吃!可以長的這麽胖!可以有那麽多沒見過的知識!
一旦把一切都推到了崇拜的信仰上麵,推到無所不能的上天身上,那一切的不合理,一切的神奇,就都有了確定的答案。
一種敬畏的心理油然而生。
當然更多的的還是一種激動和期待的心理,原本因為上了年紀長時間勞作而疼痛的腰腿似乎也因為這種激勵變得活泛了許多,人的思維就是如此的簡單筆直,容不得多餘的內容,她收起攤開在地上的包裹,向著下一個目標前進,周圍全都是部落裏的女人們,幾個半大孩子也都跟著,像辛勤的工蟻一般搜索著一切可以獲得的資源。
直到太陽西斜,大家才在酋長的帶領下,攜帶著大大小小的獸皮包裹,背著繩索捆起來的藤蔓、柴草踏上返程的路。
眾人長年累月踩踏出的土路上依然泥濘不堪,短短一天的時間顯然不可能蒸幹那麽多的雨水。
說笑打鬧的聲音響了一路,氣氛與往日沒什麽不同。
隻是酋長總覺得大家好像比之前要更開心一些,氣氛似乎要更熱烈一些,想必也是像自己一般期待著,許許多多的魚簍放入河裏之後,每天都能吃到很多很多的魚蝦!
她不知道什麽叫做心理作用,隻是沉浸在這種情緒中。
山洞近在眼前,昏沉的黑幕逐漸隨著太陽落下壓了下來,可以隱約看到洞裏閃爍著火光。
季的喊叫聲很響亮:
“好吃!太好吃了!”
酋長的耳朵都動了動,想要聽清楚裏麵的人後麵又說了什麽,但她身邊的幾個人卻是麵色一變,都用目光去注視著酋長,眼神裏帶著些難以言明的意味。
酋長本人沒發現這些,隻是一邊走著,一邊專注的聽著,隻可惜裏麵除了一陣好像在喝水的唏哩呼嚕的聲音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有意義的交流。
隨著靠近,她這才見到篝火旁圍了四個人,正是留下來看家的張寅、季、泥以及挺著大肚子,隻能留在家裏等待生產的那名孕婦。
四人都坐在地上,屁股下墊著獸皮。
那大肚子女人叫做雉,是野雞的意思,手裏正拿著個奇怪的圓滾滾的玩意,湊近在嘴邊好像在喝水,看到突然帶著大隊人馬返回的酋長,臉上也浮現出惶恐之色,好像做了什麽錯事被抓到一般,僵在了原地。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包括季和泥在內,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