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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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兵點頭說:
    “先不考慮目的,我們分析了拋屍時間,周圍小工廠很多,凶手可以是與任何一家小工廠有關聯的人,完全可以利用小工廠先藏好屍體,半夜三更再拋屍,但是,轉天白天可能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絕不會等到晚上,所以我們判斷拋屍的時間離發現屍體時間很近。”
    “這屬於是……藝高人膽大?發現屍體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拋屍這事兒見不得光吧?天色完全黑下來得快七點了,能用來拋屍的時間……不多吧?”唐應凱皺眉問完,又說:“如果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要被人發現,而且就是要在九月二號晚上被人發現,是不是指向性比較明確?”
    王兵皺了皺眉,問:“你是說凶手是成心做給誰看的?”
    唐應凱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隻是當晚我也在現場,當時確實有不少人想衝過去看看,但是都被我勸住了,如果是為了給誰看,總要讓人看到吧?可除了服務員,好像沒人看到。”
    王兵嗯了一個長音,指了指唐應凱手中的文件夾,問:“看了這些照片,你對凶手有沒有些具體的看法?”
    “呃,這個有點難,其實你們每一個搞刑偵的,自己就是個犯罪心理學研究者,比我們空學理論的要強很多,隻不過……我們貌似能通過行為看到心理狀態,進而推斷出這個人大概的樣子,但是吧,我覺著也是僅做參考,真正牛的心理學專家也未必能做到十分的扣題,不是理論一點用沒有,而是……人在變。”
    王兵抓住了重點,很激動的拍了下大腿說:
    “真是遇到了明白人!每年命案分類中,激情殺人都是占大多數,這種案子好破,就怕遇到看了幾本偵探小說,或者看了幾集懸疑推理的電視劇,跑出來故弄玄虛,知道哪有監控不是打傘就是遮麵,拿著被害人銀行卡取錢的時候,不是故意做出扭曲的表情就是遮蓋的嚴嚴實實,結果呢?一個也跑不掉!高智商犯罪,啥叫高智商?他真有高智商就不犯罪了!”
    “呃……”唐應凱想說這就片麵了,但沒好意思說出口,他組織了下語言才說:“不論哪種智商的人,也別管什麽原因,真的走到殺人這一步,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心理創傷或者心理疾病,不至於到精神病的地步,但他們會比正常人執著,內耗,我們學心理學也是為了減少這類人的病痛,同時教會大家分辨身邊有哪些人需要遠離,這類書很多,但沒多少人願意看,如果有人講,大家也都當做是聽了個故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王兵撓了撓頭問:“你覺得這起案子是……高智商犯罪?”
    唐應凱趕緊擺手說:“我可沒經驗做這種定論,我隻是說一種可能性,本身這樣的人就不多,你們能碰上的幾率自然會很小……”
    “哪樣的人?”王兵追問。
    “膽大,殘忍,心思縝密,頭腦冷靜,有力氣,有時間,可能有點閑錢,曾經經曆或者目睹過什麽讓他產生心裏陰影的事情。”
    坐在一旁的範霖脫口而出:“有點流氓會武術的意思,心理陰暗的人恰巧有腦子。”
    唐應凱笑了笑說:
    “也有可能是看了兩本偵探小說,使勁算計,覺得自己設計的天衣無縫,那一開始對你們來說肯定是困難的,但一旦被你們發現線頭,使勁一拽他就能露頭,但是,我還是那句話,能走到這一步的,凶手心理方麵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問題。”
    王兵卻探身認真的問:“你為啥覺得他……有錢,有時間?”
    “他殺人是有目的性的,雖然現在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以往的凶殺案強調的是殺人動機,而這起案子……純屬個人看法,他的殺人動機可能是為了目的服務的,如果是這樣,他必須有時間謀劃每一個細節,殺人拋屍隻是開始,後麵才是他要的內容,他咋會讓自己有閃失呢?而且,殺人和拋屍的時間並不一致,這還不算等待的時間,八月三十一號是星期日,接連這幾天他都要有所行動,如果沒有多餘的時間……當然,請假也不是不可以,但接下來呢?”
    王兵點了點頭,示意唐應凱接著說。
    “成年人的真實自信往往靠經濟、地位、學識,經驗來支撐,這個案子的凶手必須有自信,哪怕是盲目的自信,可如果他已經在各方各麵擁有了使他自信的條件,他恐怕沒必要設計這麽個案子,那自信可能僅僅是源於某一個方麵,比如經濟或者自認為擁有的學識。”
    範霖說:“聽著像是富二代。”
    唐應凱又說:
    “如果殺人是最終目的,劫財和仇恨都可以讓人短時間內失去人性,但這起案子,我總感覺凶手殺人不是最終目的,拋屍貓咖店應該是有別的目的,這種一步步的,有計劃的,讓警方找不到方向的凶犯,可能不能用以往的經驗和邏輯去想他。”
    王兵看了眼範霖,琢磨了一下,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案子凶手的目的並非隻是殺了死者,可能是想要利用殺死死者這件事達到他別的目的,而能想出這麽做的人,本身一定是有頭腦,很自信,甚至自負,他不擔心我們會在他達到目的前找到他,當然也不排除凶手純屬出於挑釁警方的目的,不管哪種,就網上那些破東西真特麽害人!”
    唐應凱被閃了一下,他不知道王兵最後一句的總結是咋想出來的,他嗯了一個長音說:“越說越覺得凶手的年紀不會太大。”
    範霖頭一歪:“還真是!”
    唐應凱說:
    “貓咖店本身就是年輕人喜歡和消費的地方,我是說大部分的消費者應該是年輕人,年輕人的邏輯……科技的發展確實讓我們的生活快捷方便了很多,但同時也讓我們很辛苦的在追逐,你得跟上,這種過程實際上是種壓力,壓力下的心境變化很難琢磨,二十年前的因為所以有一些已經不適用當下,但是當下又產生了很多新的因為所以。”
    範霖張著嘴,沒有發出聲響的問了句:啥意思?
    “舉個例子二十年前因為今天家裏來客人了,所以出去吃,很正常,現在呢?年輕人如果不是與父母同住,基本沒有開火的,這與有沒有朋友來沒什麽關係,這是一種新的消費觀念,也是科技進步引發的觀念,現在的年輕人敢問父母‘你想讓我光宗耀祖,祖宗是咱倆的,你咋不耀一下子?’‘你總說別的孩子啥樣,你咋不說別人的父母啥樣?’”
    王兵又點上一根煙,說:“是啊,連親子關係都在發生變化,真不知道誰是爹,誰是兒子!”
    “你們查案程序中有很多有效的方法,最原始的走訪摸排通常都能找到線索,再加上監控,但是這案子眼下這些方法貌似暫時不起作用,你讓我來的目的也是想聽聽‘不在此山中’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找到凶手想問題的邏輯,順著他的邏輯,或許能找到他。”
    這次連王兵都張著嘴。
    唐應凱挪了挪屁股,解釋道:“以前你們總說哪個案子的凶手有反偵查能力,通常表現在毀屍滅跡上,而這起案子凶手直接就將屍體送到你們麵前,這是啥能力?或者說這是啥邏輯?”
    “啥邏輯?”範霖緊跟著問。
    “我還沒想出來。”唐應凱嗬嗬一笑說:“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出點啥來,馬上告訴你們。”
    王兵點點頭說“今天麻煩你了。”
    唐應凱‘唉’了一聲說:“感覺也沒幫上你們啥。”
    “不不不,很有幫助!如果有需要,我可要厚著臉皮再找你。”
    “隨時找我!”
    ……
    送走唐應凱,範霖跟王兵說:“我咋覺得他好像說了啥,又好像啥都沒說?”
    王兵皺了皺眉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叫上二喜查一下應屆畢業的大學生,研究生,大專生,找當地派出所和學校幫忙,盡快查出最近有沒有失聯的,大二大三在讀的也查一下。”
    範霖倒吸一口涼氣,這工作量……
    “為啥是大學生?”他納悶的問。
    王兵伸了個懶腰,說:“專家不是說了嘛,有閑錢,有時間,十分自信,還是年輕人,咱們姑且信一下子,這樣的人,找女人除了看外在條件,也會在意內在吧?邏輯,你要學會跟著凶手的邏輯走。”
    “你是說死者可能是凶手的女朋友?”
    “二十三歲左右……或者說是獵物,你說為啥要毀容毀手指?有照片當然會方便咱們查找屍源,指紋呢?主要查一下大學哪些特定專業需要錄入指紋。”
    “有案底的人更容易查到。”
    “所以那個誰說的邏輯很重要,有案底的女人,二十出頭,賣淫盜竊詐騙……這些女人會有某些氣質上的相同感,”王兵皺眉說:“我覺著凶手未必看得上。”
    “如果隻是獵物,需要看得上?”
    “先按我說的查,如果還是查不到屍源,咱們再從這類女人下手,人手不夠啊!”
    ……
    九月六號這一天,風和日麗。
    韓曉玉正坐在前台刷手機,時不時的發出杠鈴般的笑聲。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前台正對著的玻璃門被人大力推開,韓曉玉咧著嘴抬頭看向門口,笑容定格在胖嘟嘟的臉上,脫口而出:“你咋又來了?”
    “我為啥不能來?老唐在吧?你沒事別老坐著,讓椅子歇會兒。”羅鳴浩說著就要去推開辦公室的門。
    “你預約了嗎?我舅一天忙著呢,沒空搭理你!”韓曉玉迅速將圓潤的身體堵在辦公室門前,氣哼哼的說:“每次來都聊那麽長時間,還一毛不拔!房租水電不用錢?我的工資不用錢?你天天的能推杯換盞,我們憑啥隻能添碗?”
    “我不來你們也沒生意呀。”羅鳴浩兩手一攤,笑嗬嗬的說。
    “這你管不著!一小時二百,你先把一小時的錢交了。”
    羅鳴浩上下打量了一下韓曉玉說:“不是我說你,二十多的大姑娘了,別人是啃父母,你是啃舅舅,還啃得珠圓玉潤的,減肥這事就沒提上日程?”
    “我身上每一兩肉都是我辛苦吃來的,你長不出來羨慕也沒用。”
    羅鳴浩很無語,問:“你咋聽不出來好賴話?”
    韓曉玉肉嘟嘟的臉上突然閃現一絲狠厲:“煙燒到頭就剩灰,人活到頭土一堆,我聽不懂能咋滴?趕緊交錢!”
    “你咋還一套一套的?”
    “廢話,你一天天的就惦記五馬換六羊,空手套白狼,這山望著那山高,不知道我們這座山快沒柴燒了?你升職加薪一通忙乎,我舅該著伺候你?你發獎金又不分給我們。”
    “我上哪加薪升職去?”
    “我不管,掃碼交錢!”
    羅鳴浩撓了撓頭,看了看緊閉的辦公室門,不情不願的掏出手機。
    掃碼付款之後,韓曉玉美滋滋的坐到椅子上,隻當羅鳴浩不存在繼續刷手機。
    羅鳴浩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唐應凱在躺椅上噶油著看書,沒好氣的問:“你也不管管她?”
    “我姐的要求很簡單,隻要小玉每天坐在前台,少吃點零食,即可。她做到了,我還管啥?”唐應凱說著起身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被害人醒了,指認了凶手,你們也抓了,案子都破了,你來幹啥?”
    “我找你非得是案子?”
    唐應凱挑了挑眉,扒拉了一下頭頂上的板寸,說:“你的微表情出賣了你,你不抓緊說,一會兒小玉進來找你補交費用,我可攔不住。”
    “哎呀!”羅鳴浩拍了一下大腿:“前天半夜是把嫌疑人抓捕歸案了,昨天審了一天,但他拒不認罪,我這不是來找你念叨念叨,誰知道你還收費!”
    唐應凱皺眉問:“被害人看到凶犯了,隻要她指認了,你們證據也充足的話,他認不認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