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一卷 附章二 論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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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陽開泰,春暖花開。又到了三年一度太華山蓮峰“絕頂論道”大會召開的日子(注:相對於“第十章伏魔”的時間是一年多前;相對“第六章初冬”裏的時間是十一年前)。
    論道大會的發起人是前代西未侯大人,曆經二十七年,大會已成為朝野上下選拔人才,武林內外爭奪霸主的一條捷徑。其影響之大,甚至可以和同樣是三年一屆、由皇家在永安城舉行的“英雄會”相媲美。其原因是論道大會不論身份,不論地位,不論貧富,任何人都可以參加。
    雖然不限資格,但是參加的人也會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斷不敢貿然前去。全天下的名門望族和江湖統領都會帶著各自引以為傲的繼承人、家臣和門徒們來參加比拚,揚名於世。而那些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的英雄好漢,更是借大會的東風出人頭地。
    原本打算來切磋提升的人如果發覺實力不在一個層次,屆時都不會真的上場比試,大多是在場外觀摩。
    西未侯大人的權勢和背景不容人滋事,單憑論道大會期間與會者食宿全包的那份慷慨,就沒有人敢心存不滿。
    來參加論道大會的人,不管在自己的地盤上如何唯我獨尊,到這裏也一定要謙和謹慎,尤其不能欺弱。西未侯大人暫且不論,主持論道大會的天奘法師的平易溫和有口皆碑,然而,細數天下能接法師一招的人也最多不過十位。
    沒有豺狼會蠢到在獅虎麵前妄圖稱王,何況是在連一句夢囈都驚天動地的佯睡神獸麵前,更不能有非分之舉。
    這一年是戊申年,恰逢“絕頂論道”大會舉辦十屆的大典,盛況空前。仁惠王大人代表聖上親自蒞臨太華山,也使得此次大會更具選拔人才的意味。
    當然,也有一些人不屑於侍奉皇家和權貴,而論道大會的另一個重要作用,就是讓各路高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公平對決,以取得公認的江湖排位。
    “天下第一”的頭銜可不是隨便什麽人說了就算的。“名”這個東西,若不想要就隨他它怎樣,想要的話就得去爭取,得讓人給,自封是不行的,不僅不被承認,還會徒增笑柄。
    雖說論道大會的開始和結束是在蓮峰,然而每項的分會場散布在太華山周圍,包括月桂城在內。參加不同比試的人在不同的會場進行較量,而關注不同比試的人也在那裏發掘自己感興趣的人才(注:月桂城,地名,西未侯的府邸比鄰軒所在地,位於太華山西南麵)。
    真正在蓮峰進行的隻有兩場角逐——第一天的“道德”論辯,和最後一天的“論劍”決戰。
    二十一年前,在第三屆論道大會“道德”論辯中舌戰群英、令眾人歎服的,就是當今的丞相寧宏略。
    當朝大將軍的副將彭浩是十二年前“論劍”場上的王者。而二十多年前獨步天下未遇敵手的“劍神”白昊天在得到“天下第一”的封號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成了一段經久不衰的傳奇,以至於蟬聯了兩屆第一的唐翛也隻稱“劍聖”而已(注:翛,音xiāo)。
    這一屆,誰能在上百位高手中脫穎而出,與名震天下的“劍聖”決戰,一直是人們最為關心的話題。雖然論道大會禁設賭局,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積極進行分析和猜測。
    從“亮劍”之始,許多人就已經開始頗有興致地討論誰能最終與“劍聖”對決了。人人都分析得頭頭是道,大家也想在場外爭個輸贏,比一比誰更有眼光。
    按照規矩,要想取得“論劍”的參戰資格,必須先在“亮劍”場上展示一番。在場的各大門派的行家們會選出三十二位劍士進行分組對決(注:分組對決是淘汰賽製)。隻有在分組對決中連勝五場的贏家,才能取得與上一屆的王者一爭高下的資格。
    分組對決共進行三天,獲勝者在前麵兩天每天要打兩場,最後一天打一場,然後隻有一天的休息時間,就要與養足精神的前輩爭鋒。如此一來,挑戰者的體力自然處於弱勢,但唯有如此,才更能證明其獲勝絕非僥幸,“天下第一”的名號是實打實的。
    在持續三天的“亮劍”之後,被選中參加分組對決的三十二人,年齡最大的是一位四十有餘的掌門人,年齡最小的是禦前將軍林翊的次子林燁,年僅十六歲(注:翊,音yì;燁,音yè)。
    接下來,不論是場上還是場下,人們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一天過去,三十二位劍士中就已經有二十四人被淘汰出局。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年紀最輕的林燁在兩場比試中都贏得很輕鬆,而且對手並不弱。人們不由得對這位後輩刮目相看,看來他能參加比試並不是靠了林將軍的關係,之前對他頗有些成見的人也開始感歎虎父無犬子了。
    第二天下午,當林燁和他的第四位對手交鋒時,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認定他是三十年來年紀最輕的劍術天才了,甚至有人開始覺得他有可能戰勝唐翛,成為新一代的“劍神”,書寫一段新的傳說。
    直到第三天,最後一場比試拉開帷幕,人們才注意到林燁的對手——少華山領主鄒儆的長孫,鄒冰忍。鄒冰忍隻比林燁大三歲,是除林燁之外最年輕的劍士,這一點也是剛剛才被人們發現。
    與林燁的娃娃臉不同,鄒冰忍看上去十分沉穩持重,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感,讓人看不出他其實還不滿十九歲。再加上鄒冰忍之前的對決沒有林燁那麽出彩,看過他對戰的人感覺他每一場都打得很吃力,每每陷入持久戰,總是在最後關頭才憑運氣將將打贏對手。
    雖說不論鄒冰忍和林燁誰最後勝出,他都將是“論劍”決戰場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劍士,然而絕大多數人都更偏向於林燁,不僅因為他更年輕,更富傳奇色彩,還因為他更有衝擊力,更吸引人。
    比武場上,林燁一身火紅,非常耀眼,而鄒冰忍的衣著為冬青色,顯得很沉悶。二人相對行禮,林燁的眉眼之間充滿英氣,並無挑釁之色,隻是很有精神,透出一股子自信和活力。而鄒冰忍的表情就像是看著路邊的陌生人一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林燁握住雕飾著星宿的劍柄,將劍緩緩拔出,一團清冽而深邃的光芒優雅綻放,劍氣四散,如星光流轉。而鄒冰忍拔出的劍通體全黑,毫無劍氣。兩劍尚未交鋒,人們已經普遍認為輸贏已定了。
    不過,接下來的交戰比人們預想中要漫長很多。鄒冰忍和之前一樣,陷入了持久戰,而林燁還是第一次和對手打那麽久都沒有分出勝負,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林燁用盡各種招數,攻防兼顧,小心謹慎地和對手過招。他不得不承認,鄒冰忍是他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無論速度和力量,都不在自己之下。
    這時,場下的人已經有些按捺不住,開始議論紛紛了。一直在場觀戰的祁弘譽臉上是令人難解的笑容,坐在他身旁的孔尚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孔荻,發現兄長也露出一樣的微笑,仿佛若有所思。
    孔尚看著場上的兩位少年劍士,不知道自己身邊這兩位心思細密的謀士所預見的是否是同一個結局,反正他自己是看不透究竟誰更勝一籌。他隻是看出,場上打得難解難分的二人各有所長,林燁善功,而鄒冰忍善守。
    孔尚猜想鄒冰忍之所以每每和對手陷入苦戰,卻終究能勝出,和他的防禦能力有很大的關係。他的防守很完美,能夠不斷擋下對手或直接或迂回、或強勢或掩飾的每一次攻擊。
    然而,他極少主動出擊,隻有在對手動作停滯的間隙才試探著進攻一下,待對方再次由防禦轉為攻擊,他又繼續防守。這種戰術會持續消耗雙方的體力,力量和精神更強的人會在雙方都感到疲憊時獲勝。
    但是,要采用這樣的戰術,首先必須對自身的體力有著絕對的自信,而且招法和速度也要和對手旗鼓相當才行。無論如何,這都是艱苦的戰鬥。
    一般來說,參加“論劍”對戰的人為了保存體力,都會盡可能速戰速決,鄒冰忍選擇這樣的對戰方式,難不成是因為他本身的進攻能力很弱,不得不以此來揚長避短?
    孔尚實在是有些看不明白,於是問身旁的孔荻道:“少華山的劍法是禦強攻弱嗎?”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孔荻聞言,轉過臉看看孔尚,曖昧地笑了一下,又繼續看向台上,“少華山領主鄒儆的劍法是以快攻聞名的。”
    孔尚:“……”
    孔荻不用看就能想象孔尚此時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他慢條斯理道:“鄒少主的劍法固然是鄒儆一手教的,隻不過,他學得太多了,各種各樣的。”
    孔尚:“此話怎講?”
    孔荻:“你聽過有關翟夫人的傳說麽?”
    孔尚:“翟夫人?”
    孔荻:“翟夫人是鄒儆的兒媳,鄒冰忍的母親。
    據說,翟夫人是一名孤女,自幼被季連夫人也就是鄒儆的夫人所收留。翟夫人原本是作為婢女,然而她天賦異稟,鄒家很是中意,於是她被鄒衎正娶為妻。
    為了娶翟夫人,鄒家解除了與悅原名門曹家的婚約,在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什麽樣的異能令鄒家如此中意?”孔尚很好奇。
    孔荻故作神秘地頓了一頓,低聲道:“據說,翟夫人對武功招法有過目成訣之能,除了心法之外,所有的表裏都能盡數破解。”
    孔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