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欣賞了半天山花，一朵都沒采，禾方很高興。
    梁品兼見夕夕他們回來了，趕緊道：“咱們出發吧，天黑前得趕到禮冬鎮。”
    鄒冰恕：“……嗯。”
    趕路時鄒冰恕一言不發，趙聰不明原委又不好問，梁品兼假裝向夕夕介紹雪嶺風貌，夕夕和禾方倒很愛聽。
    到了鎮上，住店時陸楓對鄒冰恕道：“你自己住吧。”
    鄒冰恕：“……小店哪有那麽多客房！鄺雍、仁翼，你們倆也住一間吧。”
    仁翼：“……”
    鄺雍：“好。”
    梁品兼覺出氣氛不對勁，裝作沒在意。
    客房的隔音不是很好，想聊要事的人都出去了，禾方見陸楓心情低落，便和夕夕到他房間坐著聊天，反正鄒冰恕和趙聰都不在。夕夕隻要能跟禾方一起，在哪兒都可以，況且陸楓很少說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夕夕：“你喜歡小狗嗎？”
    禾方：“喜歡，可惜我沒養過。”
    夕夕：“那你養過什麽？”
    禾方：“小動物嗎？”
    夕夕：“啊。”
    禾方：“好像隻養過魚。”
    夕夕：“哦。”
    禾方：“小時候有個朋友養過小貓——也不算養吧，是隻野貓，她會喂它食物，小貓會來吃。”
    夕夕：“真好！那小貓有名字嗎？”
    禾方：“有，叫‘小乖’。”
    陸楓看著禾方自然愉悅的表情，無法言語。
    夕夕拄著臉，笑得可愛，“‘小乖’乖不？”
    禾方：“有時候很溫順，有時不太搭理人。”
    夕夕：“嗯，小貓就是那樣。小狗比較聽話，也比較粘人。”
    正說著，門開了。鄒冰恕已經詳細得知了獨孤家的秘密，回來聽禾方用這種語氣聊著小貓小狗，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相較之下，自己當年的很多行為現在想來真是慚愧。白天的事也不好全怪仁翼，好在鄺雍確定仁翼已經想開，不會再做那樣的事。
    禾方：“鄒少主回來了。”
    鄒冰恕：“嗯。”
    禾方對夕夕道：“咱們也回去休息吧。”
    夕夕：“哦。”
    禾方對陸楓道：“告辭了。”
    陸楓起身相送，“慢走。”
    門關上，屋子裏的兩個人互不相看，各自思量，過了很久。
    陸楓輕聲道：“……對不起！”
    鄒冰恕愣了下，兩步走到陸楓麵前，低聲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無論你是誰，別躲我！”
    陸楓：“……”
    鄒冰恕：“我要看著你，無論經曆什麽，我不怕也不逃，也不許你跑！”說著一把摟住陸楓，緊緊勒著。
    陸楓：“……我不想讓你涉險。”
    鄒冰恕：“你不在，我才危險！”
    陸楓：“……你怎麽這麽強！”
    鄒冰恕：“就算我不能叫你哥哥，你也是我唯一的至親。我要知道你在哪裏，在做什麽，過得好不好。”
    陸楓感到無奈又欣慰，想了想，拍拍鄒冰恕的背。“你要保護好自己，倘若你出了事，我可能又會失去理智。”
    鄒冰恕：“……嗯，你放心！”
    陸楓：“無論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鄒冰恕：“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無論‘小乖’怎樣，你也要好好活著，無論要做什麽，你都不能死！”
    陸楓：“……好，我盡量。”
    鄒冰恕用力抓著陸楓的衣服，“……”
    陸楓：“恕。”
    “嗯？”鄒冰恕沒想到還能聽到哥哥這樣叫自己。
    陸楓：“你打算什麽時候成親啊？”
    鄒冰恕：“……等你可以平靜生活的時候——不是應該兄長先成婚嗎！”
    陸楓：“我的殺孽太重，此生能修得善終就不錯了。但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幸福。”
    鄒冰恕：“要我傳宗接代也可以，你得當孩子的師傅，教他功夫。”
    陸楓：“……嗯。”
    鄒冰恕偷偷笑道：“這屋子隔音差也挺好，咱們可以離這麽近說悄悄話。”
    陸楓：“堂堂少華山領主像小孩一般耍賴的樣子要被人看見就威嚴掃地了。”
    鄒冰恕：“除了你，沒人能看到。”
    陸楓摸摸鄒冰恕的頭，感覺他又回到了小時候。
    隔壁的趙聰隱約聽到一點聲音，好在聽不清。
    風屏山間春意盎然，夕夕一點憂思都沒有，她試著給禾方介紹花草，沒想到他一點都不嫌吵，神情專注，還帶著愉悅的微笑，時不時聊一聊。
    夕夕：“你要是聽煩了，告訴我就好。”
    禾方笑道：“不會，很有意思。我有好多東西都不知道，原來對一些花草的了解也就是名字和樣子，隻有一小部分大概知道怎麽養。夕夕了解得真詳細，還記得這麽清楚。”
    夕夕：“哈哈哈，你不嫌吵就好。”心想有的要是認錯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禾方：“不吵，你和我的一位朋友有點像，正巧他也在悅原，要有機會見麵你們應該聊得來。”
    夕夕：“哈哈。”禾方還有這樣的朋友？“要是我們倆一起吵吵，看你受不受得了！”
    禾方：“沒問題。你們在一起一定很熱鬧。”
    夕夕：“……你的那位朋友多大年紀？是男的還是女的呀？”夕夕假裝隨意地問了問她比較在意的地方。
    禾方：“男的，比我小一歲。”
    夕夕：“哦。”看禾方的態度，應該就是位朋友，挺好挺好。
    過幾日，到了博州（注：博州位於千華山南麵）。一進城門，隻見街上的男男女女，包括路邊的小販大都掛著佩劍，比絕頂論道大會期間的月桂城還誇張。
    夕夕：“這裏什麽情況？怎麽人人都有劍哪！”
    梁品兼介紹道：“博州的千華派尊奉‘劍神’白昊天為祖師，這裏的人大都仰慕‘劍神’，加上千華派每年春季和秋季都會擺擂台比劍術，千華山一帶的權貴們輪流出資，勝者會得到豐厚賞金，所以這裏幾乎家家習武戶戶練劍，已經成了風氣。”
    夕夕：“千華派真的是白昊天開創的嗎？”
    梁品兼趕緊示意她小聲，並看看周圍，低聲道：“在這裏最好不要置疑此事。”
    夕夕：“……哦，好。”
    住店時，掌櫃看看一行人的裝扮，問道：“敢問幾位客官是來打擂嗎？”
    梁品兼笑道：“不知能否上得了場啊。”
    掌櫃：“今年確實有點不一樣，一起出資的瞿大人親自挑選對戰者，條件比較苛刻。不過決戰的對手是千華派的大師兄延紹複，沒有真功夫也打不了。好在決戰無論輸贏都能得黃金百兩，三四名也有豐厚獎賞。明天是打擂的最後一天，後天是決戰，看幾位武藝高強，不妨試一試。”
    梁品兼：“好，多謝指教！”
    掌櫃：“您客氣了。”
    晚間，禾方請夕夕叫梁品兼到她的房間裏說話。
    禾方問梁品兼道：“敢問梁兄想要去打擂嗎？”
    梁品兼笑道：“我隻是順著掌櫃的話說，何必駁人美意呢。”
    禾方：“梁兄不想去嗎？”
    梁品兼：“嗬嗬，不瞞賢弟說，我這人比較怯場，上不了台麵。”
    禾方：“……梁兄過謙了！請問這擂台誰都能打嗎？可有什麽規矩？”
    梁品兼：“千華派倒不排外，不過有傳言說打過擂的人比較容易被暗影門找上。”
    禾方：“找麻煩嗎？”
    梁品兼：“也算吧，就是找去幫暗影門做事。”
    禾方思索片刻，“千華派和暗影門有關係嗎？”
    梁品兼微微一笑，“一般很少人會這麽想，不過確實有可能。”
    禾方：“……唉！”
    夕夕：“你歎什麽氣呀？”
    禾方：“黃金百兩不好賺呢！”
    夕夕：“你……想去打擂？”這男人不會這麽沒譜吧！
    禾方：“我自己肯定不行，拔出劍來都不能一次放準收回去。”
    梁品兼看著禾方的自然神情和夕夕一臉無語的樣子，努力憋住笑。
    禾方：“我本來想攛掇一下其他人……還是算了吧。”
    梁品兼：“……要真想拿賞金，可以問問鄒少主。”
    禾方看著梁品兼，聽他說。梁品兼看到夕夕的眼神，知道她在說“你出的什麽餿主意！”
    梁品兼：“暗影門不會去找鄒少主，以他的身份願意打擂，千華派臉上也有光，博州人也很少會不高興吧。”
    禾方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受傷……”
    梁品兼：“比武場上沒人敢保證不失手，不過對手礙於他的身份應該也不會下狠手。”
    禾方：“那對別人是不是不公平？”
    梁品兼：“嗯……那就先不公開身份，最後再說明，就說是為了對戰公平。”
    禾方：“打擂可以用假名嗎？”
    梁品兼：“可以先和擂主說一聲，擂主同意了就行。”
    禾方：“……我知道了，多謝梁兄！”
    梁品兼：“不客氣。”
    禾方出門後，夕夕瞪著梁品兼，“你是故意讓他去碰釘子嗎？”
    梁品兼：“哪裏！我是認真出主意。”
    夕夕：“你覺得鄒少主能同意！”
    梁品兼：“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你在這裏，別人也想不到吧？”
    夕夕：“……好在他心很大，不成也沒事吧……他要是難過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梁品兼裝作害怕的樣子縮著，稍後道：“鬥膽問一句，你為什麽這麽喜歡他？”
    夕夕：“連你都看出來了……”
    梁品兼心想這還用看嗎！安靜等她回答。
    夕夕：“你問我，我問誰呀！”
    趙聰聽見禾方從隔壁夕夕房裏出來，沒有回來，去敲另一邊鄒冰恕和陸楓的房門，想想那邊很安全，自己就不要多事了。走了絡繹，又來了夕夕，都是能令禾方開心的人，感覺自己好無趣。
    鄒冰恕打開房門，見隻有禾方一人，有些奇怪，不過又一想就在隔壁，東方胤應該會聽著聲音，也沒大問題，便沒多話，將禾方讓進屋內，關好門。
    禾方似乎有些不自然，“鄒少主，有件事，能和您商量一下嗎？”
    鄒冰恕看看陸楓，轉回視線，“什麽事？說吧。”
    禾方張口時又覺得沒想好說辭。
    鄒冰恕見禾方很遲疑，警覺道：“除了讓我跟你換房間，其他都好商量。”
    禾方聽了，眼睛一亮，“真的？”
    鄒冰恕見狀，心想不是這件事就好。最近東方胤心情不好，不知是不是因為臨近鳳翔城，快要去見親祖父的緣故，離他遠點比較安全。
    禾方：“那什麽，您願意屈尊去打個擂台嗎？”
    鄒冰恕：“打擂台？千華派的那個？”
    禾方盯著鄒冰恕點點頭，“嗯。如果能到決戰，可以得黃金百兩，好多錢呢！”
    鄒冰恕心想我連絕頂論道大會都不稀罕去，大老遠到博州打個小擂台？黃金百兩我又不是沒有！他控製了表情，冷靜問道：“為什麽讓我去？”心想陸楓就算了，那姓梁的、姓趙的，隨便一個都能去啊！
    禾方認真道：“梁兄說打這個擂台的人比較容易被暗影門找上，讓去給他們做事，有點危險。但是暗影門不會找鄒少主您。”
    鄒冰恕眼睛一眯，“梁品兼出的主意？”
    禾方：“我這麽想的。我隻是請教了梁兄打擂台的規矩。”
    鄒冰恕移開視線，深感自己被天上掉下的大石頭砸中了，一臉倒黴相，瞥見陸楓看著他隱隱含笑，又一想，救命恩人讓自己去打個擂台有啥好扭捏的！盡力贏就是了。然而，為什麽是在這兒？到秋天去英雄會不好嗎……
    禾方看他似乎有難處，寬解道：“您就當是一時心血來潮，稍微認真點就好，到不了決戰也沒關係。”
    還到不了決戰……我這少華山領主還要不要臉！
    陸楓是真樂了，差點笑出聲。禾方滿臉期待。
    鄒冰恕一看，“好！我盡力。”
    禾方歡喜得好像他已經贏了似的，鄒冰恕也不好有怨言。
    禾方想起：“您可以先隻將真實身份告訴擂主，對戰時用個假名，免得對手畏縮，行嗎？”
    鄒冰恕覺得這倒正常，隨即答應：“行啊。”
    禾方：“您早點休息吧，養足精神。記得想個假名。”
    禾方走了。
    鄒冰恕看著房門，“你說，我叫什麽好呢？”
    陸楓低聲道：“別姓陸。”
    鄒冰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