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血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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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血煞之上,有華光寶蓋遮掩。看起來像是鎮住了這股血煞,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那道雄渾的血煞沒有發力,衝破這股薄薄的華光而已。
    被此景嚇到的悟智,定睛一看這血煞的源頭,是出自一個穿著華美絲綢衣裳的小娃娃頭頂。她用怯生生的模樣,躲在一位雍容閑雅的貴人身後。
    要是光看這個小娃娃,任誰也無法將她和那股血煞聯想在一起。
    能夠聚此血煞者,不是殺害無數性命的人可做不到。就算是剛結束的那場戰爭,悟德、悟智兩師兄弟有限的見識裏,也沒看過能聚出此等煞氣的軍人。
    所以悟智不及細想,直接大罵道:”好妳個妖魔,既然殘害如此多的人命。就是我寺中伏魔井所鎮壓,加起來都沒有妳一個人殺得多。不待此時此刻將妳擒拿,改日妳必興災禍,殃及無辜。快快束手就擒來!”
    說完話,便撮掌在前,以縮地成寸的步法,一左、一右,遊走而上。
    其實早在兩個和尚臉色大變的時候,蘇燦就已經有心理準備。這時看到悟智撲上,他心中一歎,便和來者鬥在一起。
    雖然出自同門,個人悟性不同,也會練出不一樣的功夫來。
    悟智深受佛法洗煉,掌法大開大闔,勁沉力強,尋常人難以招架。蘇燦卻是走慣了江湖,講究的是小巧短打,變招快速。
    隻是麵對同門師兄,又是備受景仰的月麓寺僧人,蘇燦不敢妄下殺手,求克敵製勝;而是以纏住敵手為先。
    在蘇燦想法中,要是讓背後那位小姑奶奶有機會動手,那有得談也變沒得談了。所以必須纏住眼前這位莽師兄。
    兩人招來招往,一點也不漂亮。在那些鄉野粗漢眼中,就跟他們掄王八拳互打沒什麽兩樣。
    但個中凶險,外人難知。因為兩人的招式沒有一招能使老;剛有起式,就被迫招封招。要是不變招應對,輸了一招,那可就不是輸一招的問題;而是一步輸,步步輸的下場。
    其實這就是師出同門的弊端,因為兩人都對彼此的招式與進展太過熟悉了。
    不過以大局來看,蘇燦是占下風的。因為月麓寺一方,還有悟德和尚沒下場。
    蘇燦要一邊招架著悟智和尚,一邊防備悟德和尚,還要一邊擔心身後那位小姑奶奶。分心多處,豈有辦法久持。
    悟德和尚不動手,並不是講究單打獨鬥,所以不願插手。而是慧眼下的景象太過怪異,他想要施展神通開天眼,看得更仔細一些。
    血煞是真;能聚這等雄渾血煞者,更非普通人。但要說一個六歲娃能殺這麽多人,那是怎樣也不可能的。哪怕是從娘胎落地就開始殺人,一天殺十個,也不見得能有此煞氣。
    而那女娃兒聽說是蘇家夫人所親生,這也排除了妖魔蒙騙蘇家眾人,托庇於蘇家羽翼之下的情形。
    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女娃兒被妖魔所取代,甚至女娃為遠古大妖轉生,這等現世難料之事。雖說後者僅見於記載,不曾親眼見過,難不成這就是機緣所至,或說倒黴碰上了。
    但問題是,為何又有華光遮掩?
    而且明顯那光幕薄弱,不及一衝。血煞卻願托庇於其下?
    這是有異術妖法,將雙方命格糾纏在一起?
    要是不好好解開,隻顧著降妖。到時把妖魔強行收走,可能連帶著蘇家氣運也會隨之崩解,命途乖舛。屆時偌大一個家族妻離子散事小,家破人亡事大,不得不慎重。
    妖魔最擅此道。挾他人性命安危,使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悟德和尚要將事情厘清,寺中自然有大能可以破解。既保了蘇家其餘人的平安,又能使妖魔伏法,如此兩全其美,才是正道。
    隻是他天眼一開,愈看愈驚。而且知道的愈多,受那因果纏繞愈深。此時悟德和尚後悔也來不及了,就是神通也是能放不能收。無數天機如潮水一樣灌進腦海裏,使他頭痛欲裂。
    最終,悟德和尚慘嚎一聲,雙膝跪地,雙手捂在眼上。他用了極大的意誌力,才能克製自己揉眼的衝動。而這時的他已七孔流血,形貌相當恐怖。
    悟智和尚大喊一聲:”師兄!”便拋下蘇燦不管,跑回到悟德和尚身邊待著,將人攙扶起。他憤恨地看向一臉莫名其妙,依然躲在親爹身後的蘇茵,說:”好狠的女娃子。這等心腸,確實是妖魔無誤。”
    蘇家大姑娘內心獨白:現在是怎樣?我就出門吃個瓜、看個戲,現在公親變事主。話都沒說半句,我就好狠,變妖魔了?這些話不該等我動手把人揍個半死後才說?我好冤啊~
    ”無話可說了,是不是!今日,不拿下妳這妖魔,和尚我愧對蒼生啊。”說著,悟智和尚又想把自己的師兄拋下,前去擒捉女娃。
    蘇燦依舊攔在兩人中間,拉開架勢。剛才短暫的交手,雖不分勝負。但拳怕少壯,他的氣血是不如悟智和尚那受師門精心調養的體魄。
    盡管和尚的年紀也不小。至少他入門時,自己也還在寺中學功夫。但也肯定比自己的年紀小。力氣又大又足,自己可是勉為其難,這才架住了幾招。
    現在手臂都還在抽痛著呢。再打,也沒能撐多少時間。就不知道今天該怎麽收尾。
    然而比蘇燦更快的人,則是待在悟智和尚身後的悟德和尚。他一察覺自己的師弟又要撲出去,當即從後頭施展小擒拿手法,將人製住。同時喝道:”住手!”
    ”師兄,你失心瘋了啊。拿我做什?”悟智和尚掙紮怪叫道。
    ”錯了,錯了!我們都錯了!今日就不該上蘇家的門。”悟德和尚悔悟地喃喃說著。
    ”師兄,我們有什麽錯!那血煞你也看到了,能殺那麽多人,這妖得有多凶呀。我們不除了她,難道還放她有機會禍害世間嗎。”
    悟德和尚突然大聲說道:”就是這點錯了!她不是妖魔,她前世是個將軍,殺人盈野的將軍。但她有天命在身,但卻半道而斷。正是這股怨氣,讓她將那血煞帶到這一世來。”
    悟智和尚是莽撞、性急了些,但不是笨蛋。更不用說他還知道自己師兄的本事,開天眼、窺命途這種事情,神通還修煉不到家的師兄是偶爾做得到,而不是完全做不到。
    要是真讓師兄看到了什麽,那麽他會製止自己也不奇怪。但事情可沒有就此結束,身形更為健壯的悟智和尚直接撐開擒拿他的架勢,起了身。這一方麵也是因為悟德和尚並沒有認真使勁。
    一臉正色的悟智和尚說道:”就算她身上的血煞有了說道,但她害死一條人命的事實仍在。那等妖術,世俗的法律定不了她的罪。這可是歸我們管的。”
    因為神通反噬,傷了眼的悟德和尚,現在看東西都是模模糊糊,朦朧不清的。但同樣七竅流血的耳朵還是好使,自然聽得清楚自家師弟仍不改初衷。
    悟德懊悔地一把抓住人,說:”若是存心害人,我們自然要管。但要是命如此,我們管得來嗎?”
    手被抓住,卻不好甩開。悟智隻能大聲說道:”哪有什麽命該如此,命不如此的說法。天下不平事,天下人可管。”
    ”那你說住持在戰爭期間封山,寺中僧人半步也不能下山是什麽意思?”
    悟德一句話,堵得悟智氣惱到說不出反駁來。戰爭期間,他幾次想要下山,都被住持和師傅攔住,用的就是這麽一套說詞。
    並且被告誡道:命中注定的事情,要是被硬擋下了一回,下一回隻會來得更加猛烈。唯有命途中人可劃水自救,外人若想插手,隻會被拉入其中,同溺於災禍。
    所以悟智和尚被勸退了,連帶著受傷的筋骨得要養一個月。這一次又被同樣的說法勸說,他怒道:
    ”我認了戰爭是天命,師傅他們逼得我無法下山助拳,這我認了。但這個女娃害死了一條人命的事情,又該怎麽說?
    ”就算她這一身煞氣,不是妖魔造孽,而是上輩子帶來的。她那凶性不也帶到這輩子來了。就算我們不懲罰她,那也該點化她,將這凶性化消。放任不管,也是天命所歸?”
    悟德歎息一聲,說:”大家族中爭權奪利,這事兒找上門的時候,本就有諸多蹊蹺。如今看到人,倒是讓我看明白了。你真以為她上輩子身負天命,半道而斬,這件事情就這麽過了嗎?”
    ”難道不是?”
    又是一歎,悟德說道:”命能轉而不能改。她上輩子該做什麽,這輩子該做的也是什麽。而身負天命者,必有劫難考驗。要是讓她闖過難關了,你以為劫難會落何下場?”
    ”唯死一途嗎?”悟智氣憤地說著。
    對於師弟不斷提問,悟德怒回道:”一拳打在針上,使愈大勁,便紮得愈深。若是有人自找死路,你也要去討公道?
    ”你也看得到那股煞氣有多驚人,招惹這種人,能有好下場?也就是蘇家占了便宜,作為生身父母,才能鎮得住她的命。
    ”日後縱使是嫁人為妻,夫婿要是命不夠硬,病痛纏身都還算是小事情。在那之前,哪天蘇家敢逼她破家而出,那必然是全族陪葬的下場。你說這一樁樁的,該怨誰去!”
    兩個和尚的對談,圍觀的大夥兒起初還有聽沒有懂。又是命,又是煞的。但一說到蘇家大姑娘的情形,再說到全族陪葬,這時就算再不明白的人也至少懂了一件事。
    這娃兒,惹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