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高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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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式高爐的缺陷,就是得不停地投料,不停地產出鐵水,以此來保證高爐內部的特殊運轉模式被維持著。
    要在高爐底端內部形成袋狀的回旋區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至少不是林文理這種一股腦把爐料全部堆進高爐內,然後點火就能成的。
    需要一點外力的幫助,還需要一點運氣。這也是為什麽舊式高爐的點火作業,需要十到三十天左右的時間。並不是全都用來等待升溫的,大部分時間是等待反應確實進行著。
    當然,當不需要生產那麽多生鐵時,可以適當地降低爐溫。這會讓鐵水的生產速度稍微放緩,即所謂的悶爐。
    比起完全讓高爐降溫,停止生產的作法要好得多。因為當停止投料,高爐上半段的爐料減少到一定程度後,就會連風口前的液化袋型回旋區都無法維持。
    最終,無法熔化並完成所有反應的鐵礦石與焦炭,就會無法從排渣口或溶銑口排出,而是在高爐內部硬化結塊。
    屆時想要讓高爐重新恢複生產,除了必須重新點火外,還要想辦法將高爐內那些結塊的廢鐵給清除掉才行。最糟的狀況,必須得破壞高爐爐體,才有辦法清理內部。
    其實在打算利用現有的水泥建築重建高爐的時候,就麵臨到清理高爐內部廢鐵塊的問題。
    之所以選擇眼前這一座高爐重建,就是因為內部的廢鐵情形比其他三座容易清理得多,水泥建築本體也還相當完整。
    要不是林文理有來自其他世界的小技巧,他就得像一般鋼鐵廠的工程師一樣,從側麵破壞高爐本體結構,才有辦法讓人進入清理。完成清理作業之後,再把爐體封閉起來。
    其麻煩程度,大概就比直接建造一座新的高爐稍微小一點,成本也低一點。這也是為什麽不是每回熄火之後,鋼鐵廠的主人就新建高爐取代舊的。
    話說回到眼前。假如點火作業進展順利的話,第一批合格的鐵水什麽時候可以從溶銑口排出?
    林文理的回答是隻要高爐底端的爐料充分進行過各種化學反應,將鐵礦石還原成鐵後就可以了。
    不過這種事情是從外觀看不出來的。也就是說這位總經理說了一句很正確的廢話……
    在一般的狀況下,隻能蒙著眼瞎猜。或許某些老練的工程師可以說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理論,但實際上所有人都隻能就生產出來的鐵水進行檢測,看這批鐵水是否合格。
    不合格,運氣好的話還能封閉溶銑口,讓高爐內部反應繼續進行,並期望能按照預想狀態產生反應與作用。
    但是舊式高爐的設計,讓封閉溶銑口的動作不那麽容易完成。這個時候就隻能等待高爐冷卻,然後清理內部,重啟點火作業。
    幸好在點火時,通常爐料不會投入太多,而會用其他方式覆蓋在進料口,好讓熱量能像有大量爐料堆積在高爐上半段一樣,被保留在高爐內部。
    這種時候要重啟點火,可比正式運行中的高爐熄火後要再重啟,要來得容易許多。
    假如運氣十分好,產出的鐵水經檢驗後合格了,那當然是普天同慶,開工生產啦。
    總之一句話,高爐點火作業是否成功,多多少少帶著碰運氣的成分。很多不知其作用的步驟,其實主要目的都是在想辦法提高成功率。但是否真的有用,隻能說玄學成分居多。
    這也是為什麽電爐的技術成熟後,利用焦炭的舊式高爐就迅速被取代。除了更為環保的理由外,更大的理由是因為電爐的運用靈活性遠比焦炭式高爐要好。
    不過那是在一般的情況下,林文理卻沒有那些麻煩。他從矮人那邊學來的本事,可以從細微的聲音中辨別出石頭的低語。
    這些非生物無時無刻都在述說著自己的狀況,往哪裏移動,變成什麽模樣。哪怕改變了型態,就連其本質也產生變化了,它們一樣在講述著。
    這種玄之又玄的說法經過科學化的翻譯,那就是所有物質都有其固定的輻射頻率,隻是大部分物質的輻射並不像狹隘定義的核輻射那樣致命。
    當物質所在的環境變化了,當然會影響可觀測到的輻射情形。假如物質本身起了變化,輻射也會隨之改變。
    也就是說,理論上可以從輻射,即’波’來觀測到世間萬物,而波形又和頻率有關。所以世間萬物也能夠用聽的來理解。
    有相當多的物理學家所在做的事情,並不是去解釋這個現象,而是想辦法把這個現象可視化。將其變成人類肉眼可以觀察,耳朵可以聽見的形式來呈現。
    畢竟人受身體器官所限,可視光譜的範圍相當狹小,耳朵可以聽見的頻率也有同樣的問題。
    但是林文理能夠觀測和理解的範圍,遠遠超出人類的極限。他自己無法向其他人形容,他所看到的世界、聽到的一切,早已不是記憶中的那片藍天,那夏日的蟲鳴鳥叫了。
    不過這些並不妨礙他活得像個’人’。這不是什麽偽裝,也不是什麽遵守邏輯下的最佳選擇,就隻是性格使然。他想這麽做,所以他做了,就這麽簡單。
    不論如何,他很難向其他人解釋他怎麽理解最佳的開啟溶銑口時機,因為用了太多獨創魔法與能力在上頭。
    要讓他解釋並且教導到有其他人明白,耗費的時間他可以起上十七八座鋼鐵廠了。
    所以林文理隻能笑而不語,故作高深。和他過往的一般形象,那種樂於解答且孜孜不倦的態度有相當大的差異。
    他當然可以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說法去忽悠人,而且保證沒有人可以找到破綻。但問題是,假如那些沒屁用的實話被當真了,那該怎麽辦?
    他之前回答其他人的問題,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幹貨呀!半點水分都沒摻的那種。現在要他說一些誤人子弟的話,當真說不出口。
    幸好他這賣關子的態度,眾人很快就能理解了。哪個老師傅沒幾手壓箱底的絕技呀,這種時候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就是不識相了。
    所以大家很乖巧地不再提這方麵的問題,就這麽跟著其他人一起等著。
    說起來,現場的氣氛十分緊張且壓抑。所有手邊沒工作的人,就這麽瞪著高爐的水泥外牆,認為這樣子做,好像就可以看穿牆體,直接看到內部的情形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西墜的太陽也不適時宜地從廠房的窗戶照射進來。這讓還在車間中勞動的弟兄們,在酷夏和高爐的熱度之外,又多了一重溫度來源,所有人無不揮汗工作著。
    相較起其他人的緊張,林文理在這時還有餘裕想著,之後是不是給大家弄個電扇或空調的。
    其實也可以提醒大家,之前打鐵與製磚燒窯時的控溫術式,是可以用在自己身上的,而不是隻能用在土窯或打鐵爐上。
    會第一批待在煉焦車間與高爐車間的人,都是鐵匠科的弟兄。這些人當初在學習控溫術式的時候,可是一個人也沒落下。
    不過想了想,林文理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那個控溫術式要用在自己身上,是有一些注意事項得小心避免的。不過就算不知道,問題也不大。
    最主要是讓弟兄們體驗一下地獄級難度,之後才能體會普通難度的美好。要是沒體驗過真實現場,以為在車間工作就是件那麽簡單的事情,那麽人生豈不是少了點樂趣。
    念頭通達的林總經理,愉快地把這件事情放到腦後,暫時不去理了。當然也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雙小蘿莉的大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的背後。
    或許他知道,但也不會在意。就算蘇家大小姐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又如何,也損害不了他的威名啊。
    更重要的是,就算有損威名又如何,他會希罕這一點點名聲嗎?
    嗬嗬。
    蘇家大小姐已經在規劃著掙脫被牽著的手後,最佳的襲擊路線了。
    至於不從敵人背後攻擊雲雲,對她這種打慣仗的將軍是不存在的。誰不知道突襲敵人背後是最有效的殺敵戰術之一,戰場上無所不用其極,能打贏最重要,誰在乎贏得漂不漂亮。
    ”注意!”林文理舉起手,高喊了一聲。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負責高爐車間後半段作業的弟兄們。
    操作粉碎機的工班那可是幹的熱火朝天啊。但同在一個車間裏頭工作的他們,卻隻能望著高爐興歎,無所事事;隻因為他們負責的是處理溶銑鐵水與排渣的作業。
    終於,讓他們等到了那位林總經理的一聲注意。所有工班的人不隻提起精神,更豎直了耳朵。
    ”排渣口開啟預備。”
    負責排渣口的弟兄們立刻集中到爐渣車與排渣口前,當然也嚴守著安全守則,沒有靠近到安全範圍之內。在演練的時候,越線的人可是會被罵到臭頭。
    對一個總是笑咪咪地跟人打交道的上司來說,他會罵人,肯定代表事情很嚴重。沒人想觸這樣的黴頭,去招惹這無謂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