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姑娘家一張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林文理笑道：”女生臉紅紅，心裏想老公。小漢娜呀，妳不會是對哥有興趣吧。哥是流星，看起來璀璨，但轉眼間就消失，妳抓不住的。”
    ”林先生！”
    姑娘家禁不起調戲，氣惱地跺了跺腳。惹著一眾人哈哈大笑，除了她親爹以外。
    沙蘭德貝格一臉牙疼的模樣，對自己的女兒說：’漢娜呀，相信父親，這個男人可不適合做妳的丈夫。’
    ’哇，哇，太無情了吧。我以為你會讚美我幾句。’林文理用著同樣流利的獨逸語說道。
    一副踩到大便模樣的沙蘭德貝格用回漢語說道：”你自己都說了，像個流星一樣，什麽時候消失都不叫人意外。這一點我十分相信。
    ”那麽我能夠把女兒交到這樣一個，在為他生了孩子，很有可能不為任何理由就丟下妻子和孩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男人手上嗎。”
    林文理雙手一攤，無奈搖頭說道：”真沒想到我給你們的感覺，居然是這麽不負責任的人。傷心，難過。”
    說到這裏，沙蘭德收起了那些誇張的表情，認真說道：”你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在容器中不斷積蓄著壓力的炸藥，什麽時候超過那個臨界點，就會炸開來。隻差會不會傷到人。”
    ”哦，我這麽危險嗎？”
    ”關於這一點，雖然這裏沒有你的敵人，但我想你的戰友也可以說明一切。”
    ”不，我的意思是，你居然覺得這樣的環境會讓我爆炸？”林文理插科打諢地說著。
    沙蘭德貝格稍微壓低了聲音，說：”假如還是我剛來的那個時候，能夠將整個集團帶到今天這種程度的你，我相信是沒問題的。
    ”這不是說今天集團的規模大到如此程度，已經超過了你的能力極限。而是內部的氣氛有了變化，你不會察覺不出來吧。”
    ”哦，你感覺得到變化？”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是調侃的語氣。
    ”我們都是打過仗的人。不論上麵的怎麽宣傳，事實上是優勢或劣勢，有機會戰勝或戰敗，實際在戰鬥的我們是最清楚的。這種氣氛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明，但的確是存在的，對吧。”
    聽到相當不情願提起戰時回憶的老外都這麽說了，林文理也不好再裝瘋賣傻。收斂起自己那副嘻皮笑臉，但仍不改笑容，林文理無所謂地說道：
    ”你說的感覺沒有錯，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今天的蘇家。”
    ”怎麽了嗎？”沙蘭德貝格憂心地問道。
    而在辦公室裏的其他人，雖然沒有靠過來，但他們的動作卻是輕了許多，也慢了。顯見他們也在偷偷地關注這裏的對話。
    林文理簡單地回答道：”可能是因為這一兩年我都在忙核電廠那邊的事情，特別是那些大容量的發電機與變壓器，幾乎都要我盯著去製造。
    ”相對的，其他作業已經上軌道的工廠，我就比較沒有放太多心思，而是交給了各自的負責人。這些原本隻是掛名的蘇家人以為自己等到機會，所以想做些事情吧。”
    ”做什麽事情？”沙蘭德問道。
    林文理雙手一攤，說：”我也不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當然不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麽囉。但不外乎奪權、想塞人，讓工廠的生產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像是偷工減料之類的吧。
    ”再不然就是想調整價格，認為還有利潤空間。而隻要能夠提高利潤，不就代表他們比我更適任管理的職務嘛。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做什麽？”
    ”對我們會有影響嗎？”沙蘭德憂心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隻是你看那些不懂的人所做的決策，有幾個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確實有用的。就算他們盯著短期利益，那又能證明什麽。你們過去在大學，比較沒有這樣的問題吧。”
    想起過去工作的經曆，沙蘭德心有戚戚焉地說道：”大學教授們做事，在專業上是有足夠的章法沒錯。但他們要和商人合作的時候，總是能被那些張口利潤，閉口成本的人氣得半死。
    ”假如遇到那種不懂，但願意承認錯誤的人，那樣的合作還能順利推行。最怕遇到那種隻想按照他自己想法做的人。我時常在想，這些人既然這麽有主見，又為什麽要和大學合作。”
    林文理笑道：”是呀。我覺得現在那些上跳下竄的小醜，是比那種無知的商人還要糟糕的類型，就是一知半解。
    ”知道了流程，會講幾個專有名詞，就以為自己可以擔任主導的地位。你知道嗎，我現在的文書作業時間，大半都是在看這些人的提議，然後給出否決的意見。
    ”原本還指望他們能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想法呢，結果不外乎名為開源節流，實為偷工減料那一套。老是用明明可以賺更多錢，為什麽不去賺的說法來質疑我。”
    ”那……為什麽不做？”沙蘭德問道。
    站在工業化生產的立場，尋找更簡單的工藝，選擇更便宜的材料來降低成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隻要生產出來的東西符合商品的使用標準，就可以了。
    ’永遠用不壞’，這是一個生產上的偽課題。沒有用不壞的東西，而且一樣東西假如真的永遠不會壞，那新的產品要賣給誰？或者同問，被淘汰的舊產品要怎麽處理？
    沙蘭德貝格這些人，可不像是那些大學教授一樣，是純粹的科研人才。出身更接近一般民眾的他們，會思考一些商業上的問題。
    在西方世界，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燈泡壟斷計劃。全世界生產燈泡的廠商聯合起來，限製了燈泡壽命延長的研究，以此來讓消費者購買新的燈泡來使用。
    所以站在商人的立場，沙蘭德貝格認為林文理所說的那些行為，當然不是不能做啊。隻要別做得太過份，從而影響使用上的安全，甚至危害到使用者的性命。
    林文理卻是不認同這樣的想法，說道：”現在蘇家的產業是自成上中下遊產業鏈的，並不是隻經營一座工廠。除了直麵消費者的產品，其他都是互相有影響的。
    ”也就是說，事情要從整體來考慮，而不是切出一部份，隻看這部份的成果。那些人想的隻有提高一間工廠的利潤，卻沒有想過這些利潤或成本從何而來。
    ”要是隨隨便便就調整了，會產生多大的影響？是正麵還是負麵的？再說都是自家人，有必要用市場機製的供需法則，來修理自家人嘛。”
    林文理的說法，屬於沙蘭德的知識盲區，所以他無從批評起對錯。他隻問道：”那你有應對的方案嗎？不會是任憑他們作為吧。”
    ”為何不呢。他們對於老爺來說，可是比我認識更久的人。假如老爺問起了，我會解釋我這麽做的理由。但假如他也覺得這麽做才是對的，那我又何必去擺出一個爭權奪利的姿態。這不是惹人厭嘛。”
    ”如果他們做的事情是不對的，為什麽你要放任他們？”沙蘭德略微激動地說道。
    ”老沙，這不是戰爭，沒有生與死那種明顯的區別。或許人家有其他考慮，在那樣的條件下，他們才是對的也不一定。人生並不是什麽都要做到滿分。”
    ”這就是你們的所謂的中庸之道嗎？”
    ”不，其實不是。不過，算了，你要這麽認為也行。”
    沙蘭德不解地問：”那麽你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啊，我懶得跟那些人勾心鬥角的。有人支持我，我就盡力去完成對方的要求。假如連最基本的支持和信任都沒有了，不能怪我沒有作為吧。”
    看著一群老外擔心的模樣，林文理笑笑地說：”大家不用擔心。沒有我的話，你們的待遇甚至有可能更好。因為不管是誰掌權，他們都要靠技術人才做事。你們是外國人，先天就不具備跟他們爭權的資格。這些風暴，不會降臨到你們上頭。隻要不主動涉入的話。”
    ”希望如此。”盡管沙蘭德貝格沒被說服。
    但作為蘇家與獨逸國眾人的橋梁，沙蘭德其實已經隱隱成為老外掛的領頭羊，具備一定的影響力。
    也就是說，他已經有資格跟蘇家人掰手腕。就算當不了老大，要扯人後腿也沒問題。所以那些人當以籠絡為主，而不會打壓。隻是他自己還沒有自覺而已。
    林文理當然不會告訴他這些。要是說了，豈不是把人拖下水，而自己也有拉幫結派之嫌。
    沙蘭德也明白這些。他或許沒錢混學曆，不代表他是笨蛋。所以他果斷地停下話題，因為再問下去，不管從什麽角度，都避免不了那些答案。
    他轉頭問道：”漢娜，妳跑來學校，有什麽事情嗎？”
    總算恢複存在感的乖女孩兒說道：”凱瑟琳今天在家做了家鄉菜，要你回家吃飯。不用從學校食堂帶東西回去了。”
    ”太好了。好久沒吃，我都懷念起那個味道了。”沙蘭德笑了笑，轉頭看向林文理問道：”林先生，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是要吃香腸，還是餡餅？算了吧，技術你們是一把好手，但要論吃的，我大金才是祖宗。我就不去打擾你家懷念家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