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諸多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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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眾人可不是什麽沒見識的泥腿子。就是原先不明所以,隻看了開頭,以為是出好戲的人們,這下也品出了不對勁的味道。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蘇二大爺在客人麵前鬧,族中也有不少人心存不滿。家醜不能外揚,這可是老祖宗傳下的規矩。
但知道了鬧的對象是誰,這不滿又被壓了下來。大家都想看看,能夠鬧到什麽程度。事情究竟真假,沒多少人在意。
一口氣把客人也拉進局中,這意義就又完全不一樣了。
家裏的事兒,關起門來盡管吵,盡管鬧,就是被鄰居聽牆角,那也是關起門來做的。但把鄰居拉進家裏來,讓外人聽著家中的吵鬧,這又是為了什麽?
除非這檔子事,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家事’。隻是蘇家眾人想從林文理身上扒些好處下來沒錯,但可沒想過自家鍋裏的要讓外人來分啊。
假如牽扯進的是一個不知哪個旮旯腳出來的渾人,說不定現在已經有蘇家人出麵,亂棍把人打出去了。
但牽扯的可是一個朝廷官員,哪怕現在朝廷聲勢不如以往,陽奉陰違的把戲盡管玩;當麵讓人家下不了台,這事情可就不好處理。畢竟打人不打臉嘛。
所以不論心思正或是心思歪,即便是平日裏不愛動腦筋的人,這下子都不作聲,拚了命的評估局勢。
牆倒是眾人推沒錯。但要是滑下來的其實是一顆滾石,傻傻的湊上去扶,那不是要被碾壓成肉餅。所以大夥兒得看看,看這搖搖欲墜的是一麵傾頹的牆,還是一個滾石陷阱。
所以這會兒,眾人心思之複雜,念頭之急促,吵得蘇茵都腦子發漲,幹脆暫時封閉了他心通的神通。
因為這門神通在別人的思緒愈專注的時候,就像是說話愈大聲一樣,會特別’吵鬧’。現在可不光活著的人心思活絡,就是祠堂裏的死人也一樣不安份。
富家的公子可不是官身來此。而是以私人身份,陪伴妻子來到荊州,順道處理一些私底下的公務。
那些上峰交辦的事情是要順手做的,見不得光,所以他也不會拿郎中令的身份說事。
再說了,現在誰不知道南方地界,朝廷的權威真不好使。硬要拿出來招搖,丟了顏麵的是誰還說不定。不鬧事情,大家還懂得不看僧麵看佛麵,做事給個方便。
把事情鬧大,到了掰腕子的時候,皇上親臨搞不好都要吃排頭。真以為漢人全是順民呀,曆史上造反最狠的,鬧到推翻前朝的,漢人可是占了多數。
所以明明是時機好,湊熱鬧來的,猝不及防變成主角,富東的惱怒雖未顯露,但他已經在心裏記上一筆了。
比起自家男人,秋玉姑更熟悉和這些宗族打交道的眉角。況且她對那個懷胎小娘的身份有疑,又和徐夫人交好,不願意插手過深。
要是另外來一個對蘇家有小心思的外人,背後實力又足夠。看到蘇家人自己搭了個階梯,還不順著梯子往上爬,打事情給做實了。
當真見縫插針辦這事兒,以秋玉姑和林文理的一麵之緣,她可不認為那個男人會忍氣吞聲。到時沾了一身腥再想抽身,可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所以她也不顧禮教——是說平日裏她也不在乎,——妥當與否,直接越過丈夫的麵,站了出來說道:
”老人家,這件事兒,您口口聲聲說有人證物證。但真要到官府打官司,這樣子的片麵之詞可做不得數。況且我和我的夫婿俱是外人,從來沒有家裏的事讓外人做公道的道理。對吧。”
這話不光表明立場,還譏諷對方不惜曝光家醜,這樣的作為才是不守規矩。
蘇二大爺被一番搶白,又隻知眼前婦人是官夫人,不知其底細,不禁臉色鐵青地說道:”妳一個婦道人家,妳懂個屁!這裏哪有妳說話的份。”
隻這一回罵,罵得富東這個正經八百的官兒背生冷汗。他的夫人罵不還口沒錯,但她直接還手啊。自己自詡為文武雙全,可也沒打贏她過。這老兒是活膩了?
不過秋玉姑一反常態,反而是挽起了徐夫人的手臂,朝身旁的人親昵地說道:”我們可不就是婦道人家嘛,這裏的事本就不該我們管。剛好正主兒回來了,我們去吃茶吧。”
順著秋玉姑示意的方向看去,徐卿總算看到自己姍姍來遲的丈夫。
本來被事情堵上,一臉愁苦的她看到良人回來了,按規矩、論感情,她都該上去問候。隻是手被秋玉姑牢牢抓住,徐卿走不脫,隻能露出一個為難的無奈表情給自己的丈夫看了。
蘇渙心思再多,當然也不至於忽略了自己的妻子。給了個放心的表情後,就又回到眼前這一局來。
其實秋玉姑的行為,倒是給了富東和蘇渙這兩個熟悉她的男人一個提醒。以秋女俠那急公好義,專愛打抱不平的作派,看到一少女抱著肚子,被人始亂終棄,這還能忍下去!
但她忍了,甚至連被人直著鼻子罵的行為都忍了,這反常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的那種程度。
秋女俠雖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還是有忌諱的。忌諱的來源就是她幼時的出身,也就是常人接觸不到的那個世界。
拳腳功夫在那個世界裏可搬不上台麵。正是知道那些神仙手段的厲害,所以秋玉姑在碰到時可不會像愣頭青一樣強出頭。
也不是說她就會退縮不前,隻是要用更聰明的方法,才能真正解決事情而又保全自己。假如隻知無腦莽一波,這會兒,墳頭的草不知道要長多高了。
正是知道秋玉姑這樣的性格,富東原本有的想法都散了,就站在原地不動。隻是他的妻子越過他,來到他的身前,這倒讓富東看起來像是躲在婦道人家身後。
蘇渙同樣被這一提醒,才打消了原本順勢而為的心思,重新審視起眼前這檔子事。不細看還好,愈看是愈古怪。
讀書人養天地正氣,雖不比釋道有修練法門,但妖異奸邪、怪異荒誕在一雙慧眼下也是無所遁形。
蘇渙雖有大儒之名,養氣之道也是入了門的,但也還沒到一雙慧眼破除天下迷障的程度。不過要看出些端倪來,那也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一看,倒也讓蘇渙看出些不對勁來。
那哭泣的小娘雖是用單薄的身子抱著一個大肚子,但是言語間的媚態與眼角中的豔色,就不像是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子。更何況年紀還這麽小,誰家養女兒會這麽培養的。
所以蘇渙有把握,這人不是家生子。但又因為印象中看過對方,所以來的時間應該也不短。
雖說蘇渙是族長,但是族中大小事卻也沒有巨細彌遺地全部管起。各房總有些自決的小事,個人也都有各自的隱私。族長想管可以,就是累死自己而已。
隻是事情沒有實證,他不好下決斷。更不用說如今眼前這小娘是控訴的一方,怎好不管不顧,倒打她一耙。這隻會落下話柄,讓其他人的邪火更旺。
所以蘇渙隻能開口問道:”小娃,妳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受了什麽委屈都可以跟我說,如果查證為真,我自然為妳做主。”
其實像這樣的事情,該由可信任的婦人在房中細問,而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攤開來講。但是自己的夫人被秋女俠勾走了,手邊又隻有未出閣的親閨女,蘇渙一時間沒有合適人手。
真要叫人,蘇渙也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和秋女俠並沒有真的跑回屋裏喝茶。她們其實是隱入人群中看戲,把焦點丟回到自己身上。
蘇渙當然不可能該擔的事不擔,把自己的老婆拉出來頂上。躲在女人身後,就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該做的事。
再說對方敢不知醜的鬧到了祠堂前,就沒想過要把這件事情收小,而是要往大了鬧。所以蘇渙也沒慣著對方,就這麽問了出來,多少也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不管是鬧事的還是看戲的,這樣的作為正合己意,也就被問的小娃受到委屈,畢竟是要把自己的陰私事往外講。哪怕她年紀再小,那也是及笄之年,當知這些閑言閑語將會跟自己一輩子。
但是女娃娃就像受極了委屈,或是當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是幽幽怨怨地泣訴道:”好叫家主得知,小女子叫竹兒。在大戰之後,隨母親流浪到荊州。
”早幾年母親病死,有幸得蘇二爺收留,作為蘇家家奴,倒也能有一口飽飯吃。隻是半年多前的夜裏,冬日時分,林先生趁酒意強要了我。
”我一介弱女子無法抵抗,隻能咬牙忍耐。事後林先生又威脅我不得說出,直到日前肚子掩不住了,這才讓二大爺知道了,也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一番話,說得楚楚可憐,誰都會覺得不忍。尤其那眼裏的哀怨,誰看了,都會埋怨起做下這等醜事的男人。恨不得將其打殺了,還眼前女娃一個公道。
就這副模樣,首當其衝的蘇家老爺雖是同樣我見猶憐。但是另一方麵,卻又警訊大作。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