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Chapter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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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傳統少年漫的主角的話,擺在我的麵前是一種經典劇情。
出場的珍妮是來自海外的反派,才華出眾但是氣焰囂張瞧不起人,用身體素質碾壓日本人。而我雖然一開始短暫被壓製,但很快在自身天賦以及信念的加持下最後頑強戰勝對方,上演一場扮豬吃老虎的反轉大戲,引得觀眾油然而生一種複仇成功般的快意。
隻是可惜,我並不是少年漫的主角。
雖然我有嚐試一些方法想要對付珍妮的攔網,有一點點作用,但是也沒有特別好的效果,和我搭檔的二傳同樣讓我很多扣球都線路單一無法進行更加巧妙的進攻。
再過半個多月我還要參加今年暑假U20的候補集訓。U20還是和之前的U18很不一樣,經過兩年的成長,哪怕是以技術粗糙為特征的歐美選手也都漸漸穩定下來,優越的天生素質開始顯現,就像是被打磨過的寶石,在賽場上閃閃發亮,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每一屆U20世青賽都是各國未來潛在國手的試金石,而我即將踏入這個賽場。但是珍妮的出現像是提前先在我頭上給個悶棍,我捂著腦袋有幾分茫然。
不過珍妮在誇人方麵還算是坦誠,屬於那種確實有點看不起我,但是也沒那麽看不起的程度,讓我體會到信高那種隨時想要給她來一拳但最後還是忍下來的感受。
“你很好。我在日本遇到的好的攻手不多。”
“哈,還有誰嗎?”
“泉鳥取的那個?我忘記她叫什麽名字了。”
“是森山友惠前輩吧。”
“是叫這個嗎?反正她還行,就是她跳得比你還要矮。她們學校總體來說也還行,不過太矮了。另外一個攻手隻有164厘米。”
“不知道這個身高為什麽還要當主攻手。”
我沉默地端倪著珍妮,然後吐露真言:“你人緣不好完全是活該。”
“特地跑去東京是為了受氣嗎?”
及川吐槽我,我歎口氣,一邊把電話放在廚房的洗碗機上麵外放,一邊打算隨便給自己做點食物。
“沒有啦。畢竟她說的很多話是真的。”
“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放狠話,說你給我等著,我下一次一定會把你打趴下滿地找牙?”
我把鍋鏟放下,雙手撐在廚台上,更大聲地歎口氣:“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每次和牛島影山見麵都要這樣來一遍。”
可是,就像是我沒能成功一樣,及川也一直在失敗。
不是主角的我們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上演絕地反擊的橋段。
意識到這點的我抿起嘴唇,有點後悔向及川提起這個話題,不過對麵聽起來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反而繞回到我身上:“所以,這次打電話過來是想向及川大人求安慰?”
“我不需要安慰,硬要說的話……”我停住幾秒,“發點牢騷而已。”
“誒——不去找你男朋友?話說你和我打電話會告訴他嗎?”
“……你別在這陰陽怪氣。以及後麵這個問題,我當然會告訴他。”
“是嗎。你男朋友不會不高興吧。”
這回我聽出來他純是在嘲諷我,真不理解他為什麽不能像岩泉一樣完全不提起宮侑,反而一定要這樣犯賤。
“徹你再這樣我隻能真的掛電話了,然後如你所願我去找侑。”
“所以說你為什麽不直接找他。”
“……有點原因不行嗎。”
“哼。”
及川尾音裏裹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算是下了這個台階,繞回原來的話題,雖然還是有幾分別扭但確實是安慰我:“就和你國三時一樣遇到點小波折而已,過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
但我知道這次和那次不一樣,那時更多是心態上的鬱結,可是如今是實實在在能力上的瓶頸。
“我是真的不擅長一傳和二傳,練了多久都沒有很大作用。”
“一位選手不可能麵麵俱到的。看來小雀你又是因為你那種難搞的完美主義。”
“你才沒資格說我,我們這方麵是同類人吧,如果能夠練好當然想要成為全能手。”我想起及川明明是二傳但是扣球也十分犀利,雖然平時幾乎不接一傳但同時防守也出色,攔網同樣很有存在感,更別說可以當作殺手鐧的發球。
“還有扣球,雖然在國內幾乎沒有問題,可是遇到國外超過一米九的高攔網還是很吃力。去年這個問題就有了,今年也沒有解決,今年八月又要去塞爾維亞。”
這個問題及川當然也沒辦法解答,隻能作為二傳提出點建議:“這種時候隻能提速把對手晃開,以及增加打手出界以及攔網出界的次數。”
“女排這邊二傳不一定能做到很快的傳球……”
甚至已經是很有天賦的信高,但是由於學校風格並且珍妮的身高,她基本上都在傳高球,而不是快速的兩邊拉開。集訓的時候雖然監督有強調加速,可是二傳本身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件事。
“要是男排的話,國外的選手隻會更高吧?”及川突然發問。
“好像是聽說攻手平均身高可能接近2米。”
“那哪怕是牛島在他們麵前也是個小矮子。”
我說不清及川的語氣裏是諷刺還是其他的什麽,所以暫時乖巧地沒有回話,那邊的及川也沉默下來,一時間隻有我炒雞蛋、鍋底油星偶爾“劈啪”輕響。
等我把雞蛋倒在盤子裏時,及川才繼續開口,語氣平靜卻毫無情緒可言。
“我還沒和個子那麽高的隊伍打過比賽。和小雀你剛剛說的一樣,麵對如此高度會更加困難,但也想試試看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不過……”
“現在連縣內都沒有出去過,這種事情也根本無從談起吧。”
我不知道對待岩泉是不是也如此,但及川不常和我說泄氣話,通常的時候他的自尊心高到我難以企及的地步,並且很厚重堅硬如鑽石,把他層層包裹起來。隻是鑽石雖硬同時也脆性大,此時此刻我仿佛就見到及川周圍悄無聲息的裂縫。
我意識到,就像是我現在總是陷入迷茫內耗的深淵,但可能及川也是一樣,甚至比我更甚,因為他不會說出來,因為他比我更在乎排球。在我糾結U20的集訓時,6月份的及川同樣要再次進行今年的IH預選賽,與白鳥澤狹路相逢。
&np上連載的漫畫,及川比起主角,更像是那種用來襯托主角的配角。上有無法超越的巨石牛島,下有天賦超過自己懵懂的影山。夾在中間的及川除了蒙頭向前沒有其他的辦法,隻是就連這份努力都好像是被蒙住眼睛在黑暗中踉蹌前行,就連自己最終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都無從知曉,那種無力感無時無刻纏繞在自己的身體上。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徹你是主角啊。”
“嗯?你突然間說什麽奇怪的話。”
“我是在說,你自己口中的‘我下一次一定會把你打趴下滿地找牙’,要是真的能實現就好了。”
“這是什麽喪氣話。小雀,我一定會實現的。及川大人什麽時候說過謊。”
本來那個瞬間我差點把“你說過的謊可多了”脫口而出,但最後隻是低下頭笑笑。
“真希望能見證你夢想實現的那個時刻,那瞬間一定無與倫比。”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特別的意味,甚至我都沒意識到自己究竟在說什麽。但是電話那頭及川的反應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不是假裝得意洋洋地直接應下,也不是因為有點不好意思所以開始扯開話題。
他反而顯得沒那麽高興。
“那小雀你呢?”
“什麽?”
“你自己夢想實現的那一刻。”
我直接卡殼住,完全無法回答及川的問題。
“我……”
“我沒有夢想啊。”
“前輩你這種說法怎麽聽都像是在炫耀。”
月島坐在我的對麵,擺著往常那種刻薄無表情的模樣開始寫作業。而我在拚命趕這幾天去東京導致錯過的功課,拿著菅原的筆記狂抄,麵對月島的話也一時間聽清,好幾分鍾後才回過神來。
“哪裏炫耀了?”
“因為前輩你想幹什麽都會成功吧。”
“……怎麽可能。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月島不置可否。
“難道螢你有夢想嗎?”
“沒有。這種東西不是我這種平民應該擁有的。”
我皺起眉,然後把筆一扔,盯著月島,然後說:“我真的很好奇,明明你頭腦聰明個子又高,不管是排球和學習都有不錯的成績,為什麽老是說這種貶低自己的話?”
月島握筆的手頓住,然後抬起頭,直接與我對視。他難得沒有移開目光,目光有種奇異的憤怒。
“這個問題我要還給你,雀前輩。明明你頭腦聰明個子又高,不管是排球和學習都有不錯的成績,為什麽老是在奇怪的地方過於謙虛,完全不想承認自己的成就?”
我和月島大眼瞪小眼,抗爭般堅持對視著,誰也不肯先退一步。最後還是我先放棄,往後一仰倒在椅子後背上,但是大腦異常焦慮。
“因為我見過真正的天才。”我喃喃自語,不過月島依舊聽見,他疑惑地挑起眉。
“比如?前輩你還算不上天才嗎?”
“我怎麽可能算得上。牛島、影山、侑、珍妮……這條路上的天才數不勝數。”
“在我眼中,前輩你和他們沒有區別。”
“區別也太大了。”
“沒有區別。”
月島好像是真心實意這樣認為,要是放在平時我說不定還會逗逗他,說點類似於“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麽厲害”的話,可是現在我的心態完全相反,焦慮火焰般在我心裏燃燒,讓我愈發焦躁。
“我根本無法平衡排球和學習,我的成績一直在下降。我的排球方麵也遇到很大的困難,麵對國外的高攔網究竟要怎麽辦,防守和一傳也一直都沒什麽進步……”
我語氣急促,瘋狂麵對月島發泄情緒。這些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所以睜大眼睛,驚訝地盯著我。我話說到一半終於遲遲意識到自己怎麽會對著鄰居大倒苦水,這是很失禮的行為,隻好硬生生忍住,把剩下的話重新咽下去吞回肚子裏。
“抱歉,最近一直壓力比較大……也沒能找人聊聊。”
“……沒什麽。”也許是為了改變氛圍,月島故意問:“沒有找你男朋友聊聊嗎?或者朋友。”
隻是這個話反而戳到我的痛點,我抬起手,疲憊地捂住自己的臉,並沒有回答月島的問題。這些天的晚上我還是照常與宮侑聊天,隻是我的這些苦惱一點都沒有向他透露。
因為覺得害怕。
在我又開始神遊之時,沒注意到月島表情猶豫,似乎在糾結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他在說話。
“雀前輩,你剛剛說的影山,是指北川的影山飛雄嗎?”
“對,他是我的後輩。”
“……你最近看過他比賽嗎?”
“好一段時間沒去看了。”月島提起我才想起影山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我,而生活繁忙的我自然而然漸漸把他忘之腦後。
“前輩你可以去看看他的比賽。剛剛你說他是天才,可是天才也會有遇到挫折的時候,所以我想前輩你和他也沒什麽區別。”
我呆滯的大腦轉了很久才終於理解剛剛這段話閱讀好像是在安慰我,雖然我覺得他安慰的方式格外奇怪,並且依舊非常堅持把我歸類於天才。
“是不是五月底就開始國中的縣選拔比賽了?”
“嗯。不出意外北川應該能到決賽,不過雀前輩隨便挑一場看就行。”
“你是不是也要去比賽?”
我猛然發覺,我和月島鄰居到現在已經超過一年,但是我到現在都沒有看過他打排球。洶湧的罪惡感和愧疚感把我擊倒,讓我本就脆弱的靈魂不堪一擊。自己真是不配自稱是月島的姐姐。
“……對不起,我會去看你比賽的。”
“哈?沒有必要……”
“拜托了,讓我去看吧。”
可能是因為我話語中那種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懇求語氣把月島嚇著,他表情不安且遲疑,不過最後還是說隨我便。
“不過我的學校是弱校,沒什麽好看的。”
“這個沒關係。”
月島的表情複雜到我根本看不懂,不過感覺他已經沒有怒氣了所以我想應該沒問題。
“話說,你剛剛提到了影山,他果然很有名吧。”
“他確實很有名,但是和前輩你現在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什麽意思?”
“他出名是因為他的外號——球場上的國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