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要和前男友一起參加綜藝節目？！”
    聽到這個消息我簡直是要蹦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前來商討的TBS工作人員，氣勢洶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咬人。他被我嚇一大跳，連忙後退幾步，冷汗直冒。
    “你小聲點，等會兒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前男友是誰了。這光彩嗎？”
    “難道還會有人不知道？掩耳盜鈴，不要以為我懂你們媒體打著什麽心思。”
    我冷眼盯著電視台的節目PD，他發出“啊哈哈哈”尷尬的訕笑，一邊瘋狂點頭哈腰。隊長扶額覺得頭痛，前來製止我這不禮貌的行為。
    信高翻個白眼之後也懶得再管我，她同樣心情不好，因為實際上已經確定要和男排那邊拍合體欄目的人選就是她，隻不過另一位原定並不是我，而是廣受大家喜歡、可愛的天內。但所謂倒黴就是喝涼水都塞牙，天內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光榮感冒，如今正在靜養，畢竟馬上國家聯賽就要來臨，要確保她能以一個健康的身體上場。
    就這樣，電視台的PD隻能硬著頭皮過來問我能不能接下這個活。
    “為什麽是我啊！”我抓狂中，“認真的嗎？這真的可以嗎？我和侑能出現在同一個屏幕裏麵？你們不怕被炎上？”
    “喂喂喂，等一下，你到時候錄節目小心一點，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叫他侑，要是播出去了你就等死吧。現在趕緊給我習慣喊他宮選手。”
    信高管的比隊長還要寬，她叉著腰，橫眉豎眼就開始教訓我，而真正的隊長隻會站在旁邊暗自偷笑。我仰頭倒在沙發上，思考自己為什麽會陷入這種悲慘的境地。
    “真的沒有其他人選了？”我絕望地問PD。“我說過我不參加除訪談和團體以外的任何綜藝節目吧。”
    “考慮到人氣以及各種方麵，可能還是高山選手你比較適合一點。”
    “人氣的話隊長不行嗎？”
    還沒等PD回複，一旁看戲的隊長跳出來否決我的提議：“我這種老阿姨還是不摻和你們年輕人的活動。”
    這就要說到企劃本身到底是什麽內容。
    因為非常巧合，國家隊女排和男排同時有非常多年齡相近的同期選手，並且目前大家也比較年輕，甚至被媒體和粉絲們稱為“妖怪世代”。這時PD突發奇想出個新的特別節目，在男排女排國家隊裏選分別同齡的兩對男女選手合體，四個人一起逛逛街聊聊天，為即將到來的VNL和世界錦標賽造勢。
    男排比較早定下是木兔和宮侑出演。我則是出了名的難搞以及多次拒絕綜藝的邀請，加上和我宮侑前幾年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哪怕是為了避嫌，最開始倒也沒想要讓我去。配合著年紀，最終是讓信高和天內出演。
    本應該是皆大歡喜的結局，誰曾想天內被一場流感打倒，最後兜兜轉轉，我居然要和宮侑共演綜藝。PD在那拚命發誓他們設計的台本不會詢問或者刺探任何關於我和宮侑的過去。
    “那至少，可以把宮侑換掉吧。”我還在最後做最後一把掙紮。“我想想……影山，影山怎麽樣，反正我和他是高中前後輩，我們關係很好的。”
    PD苦兮兮地說怕影山沒有節目效果，特別是如果和木兔組合的話，他怕影山可能會放任木兔胡鬧，自己在旁邊乖乖鼓掌。可是我很想反駁難道宮侑就能管住木兔嗎，宮侑在場除了吐槽隻能起到0個作用。結果人家PD居然就是要這個效果，他說他經過調查發現這兩個人組合產生的笑料最多，人們就愛看宮侑吃癟。我突然大徹大悟，原來宮侑是撿回了自己學生時代的老本行，私下丟臉還不夠，現在要上電視演漫才了，他還是捧哏的那個。
    晚上，信高來我的宿舍，抬起腿來踢癱在床上死氣沉沉的我，讓我振作一點，裝也要裝起來。
    “你之前在媒體麵前不還是一副已成往事、雲淡風輕的樣子嗎，怎麽現在這麽看上去這麽慌張。”
    “你在說什麽。”我有氣無力，“我隻是非常討厭把私事擺上台麵供大眾欣賞而已。而且……”
    “宣傳排球居然還要靠花邊新聞來吸引眼球嗎？”
    信高歎口氣，在我床邊坐下，拍拍我的背：“我知道你很不高興。但是你想想，在更久之前，女排可是還要靠穿三角褲來吸引觀眾呢。”
    因為沒人看，所以要露的多，才會有人來看。真是有點讓我想吐的一句話。
    我把臉埋在枕頭裏不說話，信高有些擔憂地湊過來告誡我：“不過，雖然這是個噱頭，但是你們不能真的在鏡頭麵前表現出任何不爽，明白嗎？裝也要給我裝起來。你現在和宮侑就是暫時的同事，這是工作，給我拿出工作態度來。”
    我有氣無力：“我覺得你這句話不應該和我說，而是和那邊說。”
    ——
    臨近拍攝日期越來越近，我也完全調理好心態，倒不是說積極向上覺得自己可以完成，而是一種愛咋咋地吧破罐子破摔的平靜。我想既然節目組真的有膽量同時請我和宮侑這兩個硬骨頭，那他們大概也要做好準備。
    以及我的預感果然沒有錯，信高的那通領導發言應該講給宮侑聽而不是我。我和他相比，明顯他是那個沒有良好工作態度的豬同事。在看見我的第一眼，宮侑就非常生硬地移開了目光，那動作假到連木兔都看出來。然後宮侑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奇怪的舉動，所以又把頭給轉了回來，還咳嗽幾聲假裝剛剛什麽都沒有發展。真是如此失敗的一次補救，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兩個詞就是用來完美形容他的。
    我和宮侑已經好久沒見，我也幾乎不會點開關於他的資訊來看，為數不多的一點點消息還是從宮治口中得來的。不過我知道他這些年一直過得不錯，所以也輪不到我去額外操心什麽。
    宮侑他從高中開始的那頭金發就沒換過，除了現在變成了更淺的白金之外。我不得不佩服他在外貌方麵這種很扭曲的執念，居然能夠迫使他堅持每年都漂發根。我自己高三的時候試過一次，那種感覺生不如死，所以在因為特殊原因要保持到下一年的暑假漂了第二次之後，我就沒再虐待自己的腦袋。
    現在在久別重逢後我的第一個念頭其實是擔心他的頭發受損程度。
    我保持著一個半死不活冷漠的表情站在旁邊，沒什麽反應。PD想要請我真是想要熱度想瘋了，他沒有意識到我也是一個不會有節目效果的人。信高則更不會有了，她事前教訓我教訓得厲害，結果到了自己上場完全就是僵硬和局促，在這短短的五分鍾裏她已經整理了3次劉海。
    四個人裏現在已經亡了三個，氣氛很尷尬，隻有主持人在拚命暖場子。不過不要緊，我們還有第四個人，木兔，他一個人產生的話量和產生的麻煩就已經足夠多了。
    “Heyheyhey，大家真是好久不見！”
    這震耳欲聾的大嗓門真的讓我回想起遙遠的學生時代，木兔還是這樣一成不變。
    主持人趁機開始引入今天的主題，也就是回憶往昔，營造出一種同學會的氣氛。隻有木兔一個人搭腔，他興奮的不得了，一個人就劈裏啪啦地把所有事情都對著鏡頭講出來了。
    “沒錯啊，我們都認識，我們很熟的！”
    “什麽時候認識的，讓我來想想……果然是那時候吧，國中U15集訓的時候。”
    這時候還不回應就顯得不太好，所以信高開始搭話：“是的，確實是那個時候。”
    “我們好多人都在裏麵，像是侑侑，臣臣，高山和信高也是，大家都在！哇，真開心，大家到現在還是在一起打球！”
    木兔露出了一個比太陽還要燦爛的微笑，那整齊八顆牙齒鋥亮。不得不說，木兔確實永遠都是最擅長活躍氣氛的人，雖然他自己可能毫無意識。沒有人在聽到剛剛那番話之後還能保持鐵石心腸，不知不覺中，原本那些彌漫在空氣裏不自然的絲絲縷縷散去，隻剩下輕快。宮侑也緩和下來，拍著木兔的肩膀揶揄著什麽，就連信高也勾起唇角。
    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闊別多年的同學會。
    不過信高對木兔的寬容還沒持續多久，就馬上破功。因為主持人順勢問出的下一個問題是對彼此的初印象，當木兔說他覺得信高像他當時年過四十的教導主任的時候，信高瞬間變臉，那種咬牙切齒的感覺我怕下一秒木兔就會慘死在這裏。
    但很快，火馬上燒到我這裏。
    “高山的話是帥氣！我記得當時她天天溜出體育館打了……”
    為了阻止木兔說出更多不能被人知道的事，信高一個箭步重重踩在木兔的左腳上，木兔頓時發出淒厲的嚎叫，很像是飛禽被壓住翅膀之後隻能無力地叫喚和撲棱。
    可惜，這幅誇張的情景劇，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主持人勉強繼續接話：“那個，請問剛剛是用了打這個字嗎？究竟發什麽什麽呢？”
    我看見木兔冷汗直流，眼珠亂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正在用他那愚蠢的小腦瓜拚命思考借口，信高已經絕望了，她隻想要木兔閉嘴，然後自己說點什麽糊弄過去。
    “是打蟑……”
    “我知道了，是打了侑侑！”
    木兔一拍自己的大腿，喜上眉梢，以為自己想出來什麽絕妙的借口，馬上用超級大的聲音吼出來，完全蓋過信高的解釋。
    “她當時踢了宮侑一腳，非常帥氣！”木兔朝我豎起大拇指，但我隻想擰斷。
    “誒嘿嘿，這樣說就行了吧……誒，大家為什麽都看著我？”
    我緩慢把頭轉向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以及他旁邊的PD，用一種威脅的口吻說：
    “請剪掉。”
    節目不得不第一次暫停，我在那裏對著木兔和信高發牢騷：“說到底這又不是直播，出現差錯隻要請示一下然後重來就行，你們兩個剛剛那一通簡直是災難。”木兔恍然大悟，看得我很心累。
    但是信高還是很焦慮，雖然節目組向我們保證不會把“我學生時代踢了宮侑一腳”這個爭議片段剪進正片，但是現場的工作人員確實是都已經聽見木兔的胡言亂語，她擔憂最終會不會還是經由某些小人之口傳出去。
    “不行，我實在不放心木兔，我要去盯著他。”
    “……等等，那我要和誰……”
    我覺得我被做局了。
    特別是主持人開始重新這個環節，最後轉個圈，開始問我和宮侑的初印象之後，我更覺得這簡直是個針對我們兩個的陰謀。
    完全是無意識，我扭頭看向宮侑，發現他也正在看著我，這還是這場節目錄到現在我們第一次對視。
    這種情況究竟要如何處理？其實信高很早就把解決辦法告訴了我，那就是裝成彬彬有禮但是生疏的樣子，隻要這樣的話，這個節目就會變成一場平庸的表演，雖然算不上有趣，但也好在安穩、沒有爭議。
    但是很可惜，在與宮侑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就意識到，我們兩個是絕對不會演的人。關於那個問題的答案，我自然也是實話實說。
    “初印象不太好。”
    “挺好的。”
    我們兩個同時開口，然後唰的一下同時轉頭，麵麵相覷。
    宮侑先破功，直接抬高音量反問。
    “不太好？為什麽？我幹了什麽嗎？”
    宮侑的語氣甚至還有幾分難以察覺的委屈，我卻因為回憶起那時的經曆反而泛上怒氣，所以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抱起，眼睛微微眯起，質問起來：“你真的不記得當時對我說了什麽？”
    一開始宮侑還想繼續狡辯，但是很快他馬上卡了殼，定在原地，看上去應該是想起來了。
    “額，那個，抱歉……我之後應該也有道歉吧。”宮侑往前湊了半步，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卻透著股沒底氣的急。說這話時，他眼神沒敢定在我的臉上，而是先瞟了眼站在旁邊看戲的木兔和臉色陰暗的信高，又飛快掃過自己的腳邊，像是思考接下來應該說點什麽給自己圓話。
    我還記得自己在錄節目，所以倒是沒有回應宮侑，隻是麵朝攝像頭，但是身體還是對著宮侑，雙手一攤，擺出個隆重介紹的姿勢，說：“看，他承認了。”
    木兔非常應景地開始狂笑，而我成功地把這一切變成一個不會很過分的玩笑。
    寒暄環節終於過去，我們接下來要去下個地點，自然在路途上絕大多數內容都會被剪掉，我們也終於得以有點能夠普通聊天的機會。那邊的信高被拉過去和木兔“憶往昔”，因為兩人高中是同校，我就隻能和宮侑站在後方。
    我希望他不要偷偷來找我講話，但是他好像真的忍不住。
    “你……不會還在生氣吧？”
    “你指什麽？”
    “就是初見麵那次……你踢我的那次，你該不會氣到現在？”
    “怎麽可能。”
    “但是剛剛感覺你好像有點生氣……”
    “還不是因為你不僅忘記了，還一臉無辜地反問你到底做了什麽。”這樣想想我當時應該踢得更用力一點，才能讓這家夥記憶深刻。
    “我……”宮侑支支吾吾，想要反駁什麽，但最後還是閉上嘴。我們兩個安靜地走了一小段之後他再次沒忍住。
    “……阿雀你為什麽會接這個節目。”
    “現在男排的人氣比女排高很多，除了我以外，其他人沒有那麽好的宣傳效果。”
    “……什麽鬼啊。”
    他自顧自心情低落起來。
    經過時間的流逝，宮侑原先心心念念的願望最終還是實現，他現在身高可是要比我高一點，和我說話的時候要微微頷首。現在，宮侑頭垂著，可惜現在他不像學生時代還有劉海可以遮擋臉龐，表情暴露無遺。我看見他下唇輕輕抿著，嘴角往下撇出一點不易察覺的弧度，連帶著臉頰的線條都軟塌塌的，沒了往日的利落。
    我輕輕歎口氣，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宮選手。”
    “……嗯。”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平安拍完這檔節目，並且不要引發額外的輿論風波，所以現在你應該做的事情是振作起來。你也希望即將到來的國家聯賽更加有人氣吧。”
    “……那我應該做什麽呢？我應該和你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才會有所謂‘既不會被炎上也會有熱度’的尺度？”
    這賭氣般幼稚的話語，真是這麽多年過去也沒變。
    但是他提的這個問題答案倒是很簡單。我看向前麵並排著的信高和木兔，他們吵吵鬧鬧，和高中的時候相比沒什麽區別。
    “大概就是像這樣，隨便聊聊天，像個老同學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