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死士與海東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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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癱臉勉強微睜雙眼,通紅通紅的,眼淚依然抑製不住的流淌。
    剛剛得了不少好處的那個夥計,忙端過洗臉盆,盆邊搭著毛巾。
    “這位客官,想是喝熱茶流汗,汗把眼蟄了,這有清水和新毛巾,您擦把臉。”夥計陪著笑臉。
    夥計都要從學徒做起。學徒的時間可不是一兩個月,到處熟悉熟悉就可以端菜跑堂了。按行規學徒期限都是“三年零一節”。
    要的就是心眼靈,眼裏有人,手底下有活。沒這兩下,過不了實習期就滾蛋了。古人服務行業比今人更加內卷,說句不客氣今人是退步了。
    麵癱臉認真擦了幾把臉,眼睛雖然還通紅,但痛感大減。
    他很自然的從懷裏掏出兩張紙鈔賞給夥計,夥計手指一沾到,沒有多餘動作,就已看清上麵是五十文、下麵是三十文。
    當即點頭哈腰謝賞:“茶水涼了,我給您新沏一壺,稍候。”
    海東青一隻爪子沾著杯中茶水,在桌麵胡亂劃拉,卻是幾行無頭無尾毫不連貫的漢字。
    金字塔形、冰坡、刀削斧劈……喬戈、岩壁,滾石……
    “又有回憶了?”麵癱臉也不再使用一人一鷹獨自發明出的語言,讓旁人聽了隻會以為是自言自語。
    又是兩行漢字:頭痛、煩
    麵癱臉自然知道它絕不是凡鷹,因為從自己三、四歲稍稍懂事,就知道家中有一位鷹大爺。
    連父親都不知家中有鷹大爺多久了,恐怕年紀比爺爺隻大不小。
    神奇的是——漢人是嚴禁私下飼養海東青,但是隻要鷹大爺樂意,別說每周巡視一次的裏正,就是鄰裏都甭想知道一星半點蹤跡。
    鷹大爺也曾戲耍過不少人,因為來無影去無蹤,憑空就能消失。
    最後,大家隻疑心是鬼,再也無人提起,隻要裝不知道就是真的不存在。
    麵癱臉還不麵癱,而是在十五六歲年紀出門闖蕩時候,無聊太久的鷹大爺一同出遊。
    一人一鷹經曆過不少事,顛沛流離有過、刀光劍影有過、既因肚子饑餓劫道過、也因路見不平打傷惡霸過……
    沒有正經拜師過,有心,見的人多了不免雜七雜八的學過不少不成套的把式,換過不少兵器,最後相中柳葉雙刀,長近兩尺,形製較短,兩刃一翹,輕便易攜。
    把實戰經驗都融匯成一套刀法,三十六路滾地刀,還真在綠林道中有了一席之地,闖出些名堂。
    直到初春的某個日子,一人一鷹過湖泊冰麵時,冰麵開裂,鷹大爺有翅膀可以飛走,可是他卻跌進冰冷的湖水中,偏偏不識水性,旱鴨子一隻。
    鷹大爺一開始試圖用鷹爪把他拽到附近的結實冰麵,但是海東青實際上不是大型猛禽,所以把衣服都爪破了,臂膀上也留下幾道抓痕,鮮血淋漓……但萬難將他拽離走。
    也許,剛好差一個契機,救人心切下,隱藏著的力量接著這一個契機爆發出來。
    口中吐出一顆火球,吸住他的一條胳膊猛的拽離水麵,很快就拖到附近冰麵。
    海東青猛的感到全身痙攣難以抑製,它蜷縮著匍匐,試圖伸展開,但稍稍一動,四肢的筋緊繃得快要斷了一般,又麻又痛,幾乎出聲慘呼。
    “嗯。”下意識的悶哼。
    不知過了多久,它感到似乎舒服了一點,不似先前那麽痛楚,微微抬頭,不由一滯——眼前似乎有道薄膜,用爪子輕撓,繼而使勁連撓……薄膜看似很薄,但是根本無法破壞其分毫。
    身體,似乎變輕了,慢慢的、完全不受自身控製的浮離地麵,它懷疑自己是被包裹在氣泡中,被微風慢慢吹向半空,似乎符合某種懸浮原理,比如:空氣懸浮:通過在物體下方產生氣流,利用氣流的升力使物體懸浮。
    慢慢的浮在半空,離開地麵足有了6、70米高。
    接近45°角度在半空緩慢滾動,每隔幾分鍾頭腳顛倒變換一次位置。
    海東青漸漸感受到自己不是毫無規律的移動方向,正朝向一個物體越來越近。
    差不多離那個物體幾十米之內了,這個距離剛剛好,如果太遠隻是模糊輪廓,如果太近就變成“盲人摸象”。
    是,是佛像嗎?
    但,又不太像……更像是一個人類形狀石像。
    石像差不多10米高,可是,這還是人類嗎?
    連五官都漸漸清晰,棱角分明。
    海東青忽然想起,曆史上曾經有一個巨人族群。已經消失在曆史塵埃中。
    《國語,魯語下》:“昔禹致群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
    海東青有一種感覺,這不是尋常的石像,或者說不是單純的石像,從石像體內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罡氣正噴薄而出。
    有一種肉身菩薩,應該是有一具完整的身體正封存在石像中,石像的外觀容貌應該就是封存在裏麵肉身模樣。
    石像手中抓著兩股鎖鏈,鎖鏈又分出若幹股——若幹股鎖鏈形成一個網兜。
    網兜裏網著一座小山。
    海東青腦海中就像打了一道閃電,照亮了一個躲藏在遙遠的記憶,雖然隻是一個名字:暈龍島。
    “暈、龍、島”海東青喃喃自語,艱難的一個一個將名字從口中“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