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掌郡須當四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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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使武陽郡,真正地掌控到自己的手中,隻靠清理郡中的賊寇,顯是不夠。
    事實上,李善道就此,已經自有考慮。
    清理、招降郡中本有的那些盜賊,即便於誌寧不上這道書,李善道也是已經打算著手進行。
    但這隻是其一。
    武陽郡北鄰清河郡,西邊自北而南,鄰武安郡、魏郡、汲郡三郡,隔著黃河,東、南則與東郡、東平郡、濟北郡三郡相接。該郡的這些鄰郡,除了汲郡、東郡、東平郡,現有瓦崗的兵馬,屬瓦崗的勢力範圍,其餘的諸郡,要麽仍是隋地,要麽現被別的“群盜”盤踞。
    這樣,要想使武陽郡的安全得到進步保障,就必須要在郡中選擇適當的要地駐兵,以作戒備。
    這是其二。
    以上兩方麵,是“軍事”方麵。
    政治方麵,各縣縣寺的官員,也需要調整。暫依魏征意見,隻要肯降的原縣之官吏,一概留用,這才是正兒八經的“權宜之計”,要想做到政令通行,非得用自己的人不行。這是其三。
    軍、政兩方麵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方麵。
    用後世的話說,即李善道在武陽郡的群眾基礎問題。
    郡是打下來了,可郡中的百姓,大都尚不知你李善道是誰,這麽個情況下,就很不利李善道掌控武陽郡。郡民不識主政者何人,那對主政者,自也就無忠心可言。沒有忠心,則今日就算能夠掌武陽郡之權,恐怕亦僅是水中之月,這個權力,會很不牢靠。
    那麽,怎麽改變這個局麵?加強、加深自己在武陽郡的群眾基礎?
    李善道現能更深刻地理解,為何李密要借用李玄英這樣的道士,幫他宣揚他“王者不死”、“名應讖緯”了,這實是最好的擴大知名度、擴大威望、加強和加深群眾基礎的辦法!
    但此法,他在武陽郡肯定是沒法用的。
    他尋思了好一陣,想出了個幾個代替的辦法,便是首先,放糧賑民這事兒,要繼續施行,反正黎陽倉的糧多的是,但不能隻再僅僅放糧,放糧的時候,須得采用張榜、麵告等各種方式,讓領糧的百姓知道,給他們的糧是“衛南李二郎”,這糧,是李二郎領兵打下來的;其次,於今又不缺糧,那是不是可以武陽郡的賦稅,把今年的給減免掉?再次,他得抽時間親自巡行郡中各縣一次,巡行的目的是讓各縣的士民親眼見到他部曲的威武,見到他的仁人愛民。
    如何使武陽郡,真正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成為自己真正的第一塊地盤。
    大體上,李善道現在就想到了這四個方麵。
    這四個方麵,軍事上的兩條,比較好辦,現就可以開辦。
    政治、群眾基礎這兩方麵,不太好辦,不好現就開始辦理。
    卻政治方麵的不好辦,毋庸多言,他現下囊中沒有那麽多可用的政治方麵的人才。
    群眾基礎方麵,一則,糧得等黎陽倉繼續運來;二則,減免賦稅之事,非他可以做主,須當先請示李密;三則,郡才得之,他正忙的時候,現也沒有巡行諸縣的時間。
    於是,在得了於誌寧的上書後,李善道就請來了趙君德,把劉黑闥也從元城請了來,與他兩人就於誌寧“剿賊”此議,順道還有“駐兵郡中要地”此事,先進行商議。
    ……
    一見麵,劉黑闥就一臉的笑,上下打量李善道,揉著胡須,笑個不住。
    “賢兄,我知得了武陽郡,大家夥都很開心,可是賢兄,你也不必這般開心吧?從兄到郡府,至這會兒,茶湯都喝兩碗了,兄怎還一個勁兒地瞅著我笑?”笑得李善道都有些不自在了。
    劉黑闥嘿嘿笑道:“賢弟,你清瘦了。”
    “敢叫賢兄知曉,這些天,兄領兵在外征伐,弟在貴鄉,卻亦絕非清閑。連著十來天了,賢兄啊,弟每日最多隻睡兩個時辰。一個郡,十來個縣,弟也是納悶,怎就這麽多的事!”
    劉黑闥嗬嗬笑道:“賢弟,睡得少,不止是因為軍政繁忙吧?”
    李善道怔了下,不明白他的意思,說道:“賢兄,還能是因為甚麽?”
    劉黑闥衝他擠了下眼。——好好的一條威猛大漢,也不知是否是李善道的錯覺,覺得他此際竟有猥瑣之狀,但在聽到他底下的話後,李善道知道自己不是錯覺了。
    他擠眉弄眼地說道:“賢弟,含珠何如?她最拿手的絕活,賢弟必是已有試過。俺給起了個名字,喚做‘神龍擺尾’。賢弟,滋味何如?”
    “哎喲,我的賢兄啊!”
    劉黑闥正色說道:“賢弟,你我兄弟,趙四郎也非外人,亦自家兄弟。咱們兄弟間,你何須扭捏?不就那點事麽?兄是過來人,含珠這一式,著實銷魂,或有些妙處,賢弟尚不知。賢弟,你隻管道來,該給你的指點,愚兄決不隱瞞!”複又歎道,“賢弟,早知打賭會輸給你,俺就不拿含珠做賭注了。近日,俺是又得了幾個妙婦,但總覺與含珠差些味道。”悵惘不已。
    李善道瞧了眼趙君德,趙君德咧嘴大笑。
    劉黑闥、趙君德皆是少小浪蕩,長而為賊,這類話題,他倆難免毫無隱諱,習以為常,李善道可沒興趣在這上頭多說。
    摸了下短髭,李善道笑道:“賢兄,這陣子忙得我腳不沾地,挨著床榻就鼾聲大起,哪有功夫領略含珠的妙處?兄自將含珠送來後,我是一眼都尚未見她。兄今既不舍,好辦得很,此婢,弟便原封不動,還與賢兄!……且待今日議事罷了,兄就可把她領走了。”
    “男兒一諾千金,打下的賭,怎能不認!賢弟,莫說一個小小婢女,當年在鄉中,老牛、宅田,兄隻要擺出在了賭案上,輸贏一擲耳!從來沒有反悔過!已經輸給賢弟了,兄不會再要!”
    李善道說道:“賢兄,此事容後再議。”端起茶湯,抿了口,顧盼劉黑闥、趙君德,說道,“賢兄、四郎,今日把兩位兄長都請來,是有三件事,與二兄商量。我先說頭兩件,一件是,郡中諸縣已降,然世道不寧,各縣皆頗有盜賊,為安民生,各縣之盜賊,我等須當將之撫、剿;一件是,周邊諸郡,聞知我部占下武陽,也許會有來犯者,我以為,咱們須當早做戒備。”
    劉黑闥點頭說道:“咱們來之前,郡中諸賊,咱管不著,便且由它,於今咱兄弟已到,這些賊寇,是得將盡之拾掇了!不然的話,若仍任用彼輩蟊賊,與咱兄弟搶食,咱兄弟的威名何以彰顯?至於早做戒備,也確該如此。賢弟,俺在來貴鄉途中,聽說了件事,說是清河的張金稱殘部,前兩天南下,掠了堂邑,燒殺擄掠了一通,北還清河,賢弟,此事可真?”
    “是有此事。大概是趁著咱兄弟新得武陽,郡中尚還未安的機會,是有數百賊寇,打著張金稱餘部的旗號,從清河邊縣,南入武陽,在堂邑搶掠了大半天。”
    趙君德拍了下案幾,罵道:“張金稱這賊廝鳥,他活著時,在俺清河郡就是無惡不作,不但攻掠縣城,縱同道中人,入他娘娘的,他也是說打就打,說殺就殺,簡直無法無天!而今這狗日的死了,他的殘部,居然還敢打他的旗號,來武陽搶掠。劉兄,聽到這消息的當時,就把老子給氣壞了。俺當時就向二郎請令,去追這夥狗日的,盡皆殺了。二郎沒讓俺動。”
    如前所述,山東、河北諸部義軍裏邊,最凶殘的就是張金稱部。趙君德部此前也一直活動在清河郡,與張金稱部少不了打交道,部曲比不上張金稱的多,趙君德也受過他的欺壓。
    李善道說道:“貴鄉到堂邑,說遠不遠,亦百餘裏。四郎,不是我不讓你追,等你率部趕到,這夥賊寇早還回清河郡去了,你又還怎麽追?與其追趕,……四郎、賢兄,咱們盡快把‘分兵屯駐郡中要地’這件大事,計議妥當,布置下去,才是正理。等咱的兵馬分屯在了郡中各處要地,料如張金稱殘部這樣的賊寇,自然也就不敢再貿然地入掠武陽了。”
    趙君德、劉黑闥兩人以為然。
    劉黑闥問道:“賢弟,你打算怎麽部署?”
    “二兄請看地圖。”李善道起身,到牆壁上掛著的武陽郡地圖前,先在堂邑縣的位置點了下,說道,“郡北三縣,西為館陶,東為聊城,堂邑居中。這一個駐兵的要地,弟之愚見,就是堂邑。駐兵於此,北可阻清河之賊,西、東可應館陶、聊城,分禦武安、濟北郡。”
    接著,手指往下滑,在郡西的元城點了下,說道,“郡西七縣,北自聊城,南至觀城,元城約略處其中,且元城離東郡不遠,隔河相望,第二個駐兵之要地,弟愚以為,就是此處。兵駐在此,既扼大河,又能與東郡相通,若有事變,足可為郡西部的牢靠支點。”
    手指最後落在了頓丘,說道,“頓丘與汲郡接壤,是咱們打下的第一個武陽郡的縣,第三個駐兵之地,愚見最好就是這裏。隻要頓丘不失,武陽與黎陽間的道路就不會斷絕。”
    說完了他選定的三個駐兵地點,李善道顧問劉黑闥、趙君德,“兩位賢兄,覺得如何?”
    劉黑闥摸著胡須,沒怎麽細看地圖,笑道:“賢弟,你的意思正與俺同!”
    卻是分兵屯駐郡中要地此事,盡管是李善道才剛提出來的,劉黑闥實是早已也有這塊的思慮。
    他思慮的結果,和李善道一致。
    “四郎,兄何意也?”
    趙君德認真看了片刻地圖,同意說道:“二郎的計議甚是,按此部署,最為適當。”
    劉黑闥問道:“賢弟,就在郡中除了貴鄉以外,這三個地方分兵屯守,以禦外郡、控郡中,沒有問題。唯是,不知駐此三縣的兵馬,賢弟打算各擇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