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城拔遍野萬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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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龍駒所用橫刀,係上等好刀,能連砍銅板不卷刃,在反複的搏殺中,刀刃卻卷了。
守卒的長矛,一再地刺到羅龍駒的鎧甲上,大多已被捅彎。
殺死的守卒,屍體堆積得快要高過垛口;沒到腳踝的積水,早已盡被鮮血染紅。
跟著他上來的戰士接連傷亡,輕傷的,仍跟著他在鏖戰,護住雲梯的出口端,可戰死和重傷的倒在水中,已使後續的戰士就算是登上了城頭,也已經沒有落足之處。
“殺!”羅龍駒抬刀擋住一個守卒火長砍來的刀,火光迸濺,他的刀刃被擊出了個缺口,手腕一軟,刀險些脫手,在不間斷的拚殺和數十斤重的鎧甲的負擔下,他的力氣漸不足了。
一個戰士大聲叫道:“大郎!弟兄們上不來,沒地方站了,先撤下去吧!”
城下“打下來,大將軍親書的‘清河團’旗就是你們的了”的大喊聲,遙遙入耳。羅龍駒哪裏肯撤?他仗著鎧甲,再硬生生接下了守卒砍向他左臂的一刀,叫道:“頂住!把死了的兄弟丟下城,老子城打下來給他們磕頭,空出地方來!大將軍親書的這麵旗,老子得定了!”叱吒三麵守卒,“來,來,與老子扠一扠!”不但半步沒有撤退的意思,倒向前又殺進了幾步!
便有戰士,搬動戰死同袍的屍體,往城下丟,一邊丟,一邊喊著重複羅龍駒的話:“弟兄們,對不住了,城打下來,給你們磕頭!”以給雲梯上幹著急、上不來的同袍騰出地方。
陣亡同袍的屍體一具接一具地從高空被拋下,墜落地麵,摔得頭破身離。
城頭戰士丟屍體時的喊聲,隨之傳落。
雲梯上的戰士們、雲梯下的戰士們,沒有人因為羅龍駒的這道命令,覺得他冷血無情,都能理解他,齊聲大叫:“城打下來,弟兄們,給你們磕頭!衝啊、衝啊、殺!殺啊!殺上去!”
可是,卻難再殺上去了。
楊善會引甲士一隊,及時趕到!
抽出了佩劍在手,楊善會高聲命令:“登城的賊隻剩四五,殺一賊,賞錢五萬!擒殺那賊小率者,倍賞!”他親立在距離這片戰團僅幾步之遙的位置,督促自己的親兵隊正先上。
守卒的兵力本就占據優勢,這隊甲士加入後,兵力更是羅龍駒等剩下的人的十倍。這隊甲士之楊善會專門留在城樓附近的救火隊,人人披甲,無不是勇士。遂羅龍駒等難以再作抵擋。
加上羅龍駒在內,僅剩在城頭上的四五個人,在對守卒造成了十餘的殺傷後,又陣亡了三人,另一人也身負重傷,他拚命地擋住守卒刀、矛並下的進攻,推著羅龍駒,把他推到了雲梯口,已不是請求,而是命令的語氣:“下去!下去!活下去,再攻上來,為俺們報仇!”
滿地的屍體,敵人的屍體和羅龍駒部曲的屍體,夾雜地堆積一起,不知有多少!血水彌漫。
知道這一次的登城,已然是又失敗了。
戰死的部曲,每一個都是他部中的精銳,每一個他都很熟悉。就在昨天,終於得到李善道允可他們可以參戰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暢想,要在此戰中一鳴驚人,奪下克城的頭功!奪下李善道親書的“清河團”這麵榮譽團旗!可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死在了城頭。
羅龍駒眼眶濕潤,麵甲遮掩住了他的淚水。
他深深地盯了幾步外、眾多守卒身後、持著利劍的楊善會一眼,按住垛口,下到了雲梯上。雲梯上等待進戰的戰士,慌忙向下爬撤。羅龍駒快下爬到雲梯一半的時候,垛口上出現了幾個守卒,他們張弓搭箭,向著羅龍駒等射來。羅龍駒知道,掩護他撤下的那個部曲也死了。
下到了地上,羅龍駒到被從城上丟下的那幾具陣亡部曲的屍體邊上,雨水中,跪下來,重重地給他們磕了幾個頭,爬起來,直奔高季輔的旗處:“高將軍,下輪攀梯,還是俺部上!”
劉黑闥遣來的那幾騎,在羅龍駒往下撤時,已經撥馬轉頭,回了劉黑闥處。
“羅將軍,雖然沒有一鼓作氣,打下城頭,但再得登城,已是大勵我士氣。將軍何不稍歇?”
羅龍駒抬頭,死死地望向城上,因為垛口的遮攔,已看不見楊善會等。
……
楊善會一邊令守卒清理陣亡的敵我兵士的屍體,一邊令甲士先不要撤,以防賊兵羞惱成怒,再在此處發起猛烈的攻勢,同時振作守卒們的士氣,說道:“賊兵攻了三天了,上到我城城頭的次數,帶上這回,第四次了。可是每次,都被我將士齊心,打下去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賊兵的士氣定已將近衰竭。君等、公等,再堅持一下。頂多再三天,賊兵必退!”
疲憊的守卒麻木地清理著屍體,扶著傷員去到旁邊,沒有人回應楊善會。
楊善會看向一個軍官,即是那個督戰的旅帥,勉勵他說道:“俺看見了,賊兵上來後,是你督率部曲,支援及時!你的功勞,俺給你記下。等到戰後,打退了賊兵,俺對你重重有賞!”
這旅帥行了個軍禮,低聲地說道:“願為公效死。”
羅龍駒等的凶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造成了深刻的影響。
城門!
撞擊的巨響聲中,賊兵們在歡呼!
楊善會顧不上再振奮這旅帥、這部守卒的士氣,連忙冒著賊兵箭矢的危險,側身出垛,眺望城門。猙獰如猛獸的撞車,正重重地撞擊著城門。百餘步外,“劉”字賊旗下,本或坐或站,在雨中觀戰的賊預備隊的賊兵,大聲地歡呼叫著,坐著趕緊起來,站著的則紛紛往旗下湧去!
是城門將要被撞開了?
楊善會心頭一沉,匆匆地又交代了這旅帥兩聲,帶著親兵,急忙趕去城門的上邊。
……
城門沒有被撞開,但被撞出了裂縫。
黑色的“劉”字將旗下邊。
劉黑闥從胡坐上一躍起身,喜不自勝,說道:“先攻入城的功勞,沒想到,要被老子得了!”撞城門的是他的部曲,叉著腰,顧視左近諸將,“二郎親書的‘清河團’旗,你們誰個想得?”
反應快的三四將已搶至他的麵前,你推我、我推你,爭搶叫道:“俺!俺!俺!”
製一麵寫上“清河團”字眼的團旗,明令軍中,哪個團先殺進城中,這麵團旗就是哪個團的。
說實話,這種激勵士氣的辦法,劉黑闥早前還不怎麽以為意。
各營的營將、軍將也都沒怎麽在意。
但隨著至今為止,已經三天的激烈攻城,清河縣城還沒被攻下,兩路的挖掘地道遲遲不見成效,接連三四次的凶猛登城,也始終沒能在城上站穩腳跟,——每次登上城的,可都是全軍中聞名的勇將,於是,到了現在,這麵“清河團”旗的含金量,劉黑闥也好、各營將士也好,卻是全都已然知道了!這麽多驕兵悍將打不進城,若是本團打進去了,這旗被本團得了,那等打完這場仗,以後不論是駐營、行軍、打仗等等都好,這麵旗一展出來,得將會是多大的榮耀!甚至在諸將見麵、聚餐、開會時,有這麵旗在後邊為後盾,那不也得多硬氣?
更且別說,這麵“清河團”旗上,“清河團”三個字,還是李善道親自書寫的。
這榮譽就更大了!
劉黑闥哈哈大笑,指了兩將,說道:“你兩團先上!城門一撞開,就給老子殺進去!”
這兩將是劉黑闥部最勇悍的兩將,兩人行個軍禮,高興地大聲應諾。
“傳俺軍令,調後陣的預備隊也上來!飛稟俺賢弟,請調蕭、高兩儀同部,亦預備進戰!”安排好了城破後的後續進城部隊,劉黑闥神采飛揚,令這兩將,“狗日的,趕緊集合準備!”
兩將很快集合好了本團部曲,列陣在了城門前近處,做好了殺入進城的備戰。
撞車,一下下地猛烈撞擊城門!
雨點激起的漣漪與撞車激起的水花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緊張而激烈的畫麵。
……
撞車撞擊的沉悶聲響,回蕩在黑乎乎的城門洞中。
問清楚了城門情況的楊善會,剛從城頭下來,來到城門洞。
城門洞的守卒慌亂失措地給他讓出路。
楊善會到城門後邊,借助火把的光芒,看見城門的背麵已經出現了裂隙,他摸了摸,耳朵伏在其上,向外邊聽了聽。賊兵的撞車又撞上了城門!塵土飛濺。震得他耳朵嗡嗡響。
“怎麽辦?明公?”城門守將麵色蒼白,問道。
雖然覺著城門不可能就這麽被賊兵撞開,但楊善會不敢冒任何的危險,他令道:“放插板!”
插板,就是俗稱的千斤閘。
用鉸鏈掛裝在城門的後麵,城門有失、遇到危險時,可將其放下,堵住城門。
不像城門,可以任意地開啟,千斤閘一放下來,其係用鐵皮包實木所製,上麵布滿了用於加固的鐵釘,重量何止千斤,清河城門的這千斤閘,兩三千斤重,縱有鉸盤,也不易再拉起。
或言之,這千斤閘一落,想再從北城門進出,就不容易了。
固然,敵在城外攻城,也不會有誰想出去,可這是心理上的一個作用。等於是把自己關在了城裏邊,真的就等若困獸了。守將因是遲疑,說道:“明公,落插板麽?”
“城門若碎,賊兵進城,滿城婦孺將盡受荼害!放插板!”楊善會堅定地說道。
就打開了機關,城門守卒分成兩隊,絞動鐵鏈,吱吱呀呀地響著刺耳摩擦聲,落下了千斤閘。
幾千斤重的閘門轟然墜地,在門洞中回響陣陣,地麵也為之震動。外麵賊兵撞車撞擊城門的響聲和賊兵的呼喊聲,被這厚重的障礙物隔絕,變得遙遠而模糊。然而,黑洞洞的城門洞裏,目睹千斤閘的落下,城門守將和守卒們的心情好像也隨之落入了黑暗,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插板既落,城門縱碎,賊兵也進不了城門了!汝等好生在此守衛。”楊善會有心多說幾句,然在見到城門守將、守卒的表情後,卻知再說什麽也沒用了,便簡單地令後,即出了城門洞。
入眼天光陰暗。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已是傍晚時分。
根據前兩天的賊兵攻勢情況,傍晚後不久,攻城的賊兵大多就會撤走了。
奔波城上一日,總算是又守住了一天!
城外,賊兵的喧囂和殺聲,果然如前兩天一般,已經在逐漸地減弱。
楊善會一天下來,隻吃了半張胡餅,緊張時不舉到餓,這時賊兵漸已在撤退,忽然強烈的饑餓感襲來,餓得心慌,頭暈眼黑,他扶著城門邊的牆,蹲下了身子,抖著手從懷裏摸出了剩下的半張餅,被雨水浸得濕透了,輕輕一觸,就碎落了一塊,撕下了兩塊,趕忙地塞入口中。
血腥味滿嘴,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明公,水。”一個吏卒把水囊遞給他。
楊善會沒把餅吐出,咽了下去,喝了口水。
慢慢的把這半張餅吃完,他又蹲了片刻,感覺體力有所恢複,在吏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明公,攻城的賊兵退了。回通守府歇息歇息吧。”一個親信吏員說道。
楊善會回望了城門洞,說道:“賊攻三日不止,傷亡很大,士氣日漸衰落。沒空歇啊,隨俺回城上。請楊公令民夫煮些肉,送到城上。俺得再循撫循撫傷員,激勵激勵士氣。”
這個親信吏員忍不住勸說他,說道:“明公,這又是何苦呢?”
“甚麽何苦?”楊善會警覺地轉顧這個吏員。
這吏員張了張嘴,說道:“明公,下吏的意思是,明公須當保重貴體,切勿身體垮了!”
“吾上報君恩,下護百姓,莫說身體垮了,就是為此而死,不為悔也!”
這吏員說道:“明公!”
“不要說了,從俺回城上。”
邁步將走,兩三個吏員從郡府方向,沿著街道馳馬而來。
勒馬停在了今天早上剛挖成的壕溝外,他們看見了楊善會,叫道:“楊公,府君相請!”
“何事?”
這幾個吏員神情緊迫,答道:“急事!”
通過板子,過了壕溝,這幾個吏員中一人把馬讓了出來,楊善會騎上,趕往郡府。
……
郡府堂上。
楊得道搓著手,踱著步,焦急地等待著楊善會。
堂上兩側,坐著十餘郡府的大吏和兩個守軍預備隊的軍將,皆隻互相對視,沒人出聲。
清脆的馬蹄聲,在安靜的縣中遠傳,傳進了郡府堂上。不多時,楊善會的身影出現郡府院中。楊得道趕緊下堂,冒著雨,在院中迎上了他,不等他問,說道:“北三坊巡吏抓到了個逆賊!”
“甚麽逆賊?”
楊得道說道:“便是魏四這廝。他私下串聯,欲於縣內作亂!”
“魏四?人呢?”
楊得道說道:“其持械頑抗,已經殺了。”
“他的黨羽呢?”
楊得道說道:“所以才急忙請公來見啊!他人已被殺死了,他的黨羽,不知都有誰人!”
“可速下令,封鎖北三坊,不許任何人出入!”
楊得道說道:“令已下了。可是楊公,北三坊百餘戶民,幾百口,怎麽查?又則,有沒有其它裏坊的住民,亦魏四黨羽?”打著手心,焦頭爛額,說道,“楊公,如何是好!”
楊善會想了會兒,說道:“魏四已死,他便是還有黨羽,也一定因為恐懼,不會敢輕舉妄動。”止步廊上,看了下聚在廊上,跟著楊得道出迎他的郡吏、軍將,說道,“明府,縣內有魏四此等逆賊出現,是因賊連攻城三日所致。當此之際,須當設法振奮城中士心!仆已思得一策。”
“何策?”
楊善會說道:“今夜再遣精卒夜襲掘城的賊兵!今晚這一夜襲,仆可親率。”
楊得道吃驚說道:“楊公,你是我守軍主將,怎可犯險?”
“非仆親率,不能振士氣!”楊善會視向那兩個守軍預備隊的軍將,“這三天,君兩人與君兩部,都沒有怎麽上陣。今晚夜襲,君兩人可願引你兩部精兵,從仆出戰?”
這兩個軍將避開了臉,支支吾吾,不知回答了些甚麽。
楊得道岔開話題,說道:“楊公,你袍服都濕了,這怎麽能行?快,快先換身衣袍。”令仆隸去給楊善會取衣服,拉著楊善會進了堂中,又叫仆隸點火盆,給他烤火取暖。
等楊善會失望的神情,沒剛才那麽明顯了,楊得道接著這才說道:“楊公,今晚出襲此議,我等不妨再議。”手往下按了按,不讓楊善會說話,說道,“即便是出襲,今晚也不行。楊公,三天你沒下城了,今晚,無論如何,你好好的歇歇!別的事,明天再議!”
楊善會無可奈何,隻好罷了,改而問道:“明府,地聽可有收獲?”
“正要與公說!地聽有好消息!已經大致辨出了賊兵地道的走向。仆安排了人手,晝夜接替,繼續偵聽;承諾了重賞,隻要聽出賊兵地道的確定方位,金帛賞之!”
楊善會稍微露出了點笑容,說道:“這的確是個好消息!明府,可公布城中,使士民知。”
“好,好。仆今晚就安排。”
堂內暖和,換上幹爽的衣服,熱的湯水下肚,不僅隻是三天沒怎麽睡的楊善會,終於也是再也壓不下困意,他的眼皮沉重,垂下了頭。楊得道與他說話,沒有了回複。眾人乃才發覺,他坐著睡著了。楊得道複雜地看了他會兒,令仆隸小心地抬著他,將他抬到側塾去睡。
郡吏和軍將和楊得道又商議了會兒守城的事,眾人皆很沮喪低落,有一句,沒一句的,且不少人神色閃爍。楊得道也是實在沒法再和他們議下去了,索性就罷了商議,打發了他們離去。
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楊得道獨立堂門口,眺望北邊的城頭,夜雨下,火光點點。
聽說武陽郡在被李善道得了後,武陽郡的郡丞等,都被他放走了?
不知何故,這個不該有的念頭,冒出了他的腦海。
……
夜深了。
時有守卒擲砸尖頭木驢的動靜,與賊兵響起的驚擾城中的鼓角聲,從北城上隨風飄來。
除此之外,隻聽得偶爾的雷聲,似乎無休無止的雨聲,四周一片寂靜。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天快亮了。
急促的新的馬蹄聲擊碎了寂靜,一個軍將從馬上跳下,屁滾尿流地衝進了郡府,根本來不及再去找問楊得道在哪裏,驚慌的叫聲響在了府中:“明府!明府!明府!盧郡丞要降賊了!”
堂邊的側塾門猛然打開,楊善會鞋履沒穿,奔了出來:“甚麽?”
“楊公!盧郡丞聚吏卒數十,逼迫南城門守將開城門!”
楊善會大駭變色,赤足奔下,奪了這軍將的坐騎,索了他的佩刀在手,打馬一鞭,冒著大雨,急赴南城門!天尚未亮,看不清路。好在馬是老馬,識得道途。風卷電掣,趕到了南城門!
南城門內外,火光通亮,擠滿了守卒將士。聞得馬蹄聲,將士們扭臉張望。
瞧見了是楊善會單人匹馬。
楊善會驅馬不停,喝道:“讓開!”
將士們下意識地向兩邊讓開,讓出了一條路。楊善會催馬疾行,衝入城門洞,一眼看到了盧郡丞,喝問道:“你要降賊?”盧郡丞說道:“賊眾勢大,再守,隻是叫將士們白白送死。俺不是降,俺是要為將士們找一條活的出路!”楊善會兜馬揮刀,劈在了他的頭上。
盧郡丞應刀撲倒。
楊善會瞋視諸多的將士,三度喝道:“誰敢降賊?”
眾將士大懼,齊齊向後躲避,沒人敢迎對他的視線。
北城牆處,震天的巨響響起,遠到南城門這邊,地麵都在顫動。幾乎是緊隨著這地動山搖,搖動屋瓦的響動,賊兵們充滿狂喜的呼喊聲,也傳了過來。楊善會急向城北望去。
“城牆塌了!城牆塌了!”北城牆外,賊兵們的喊聲,隱約入耳。
……
陳蟲兒飛馬,從城外較近處的高延霸、董法律等夜值部隊,一路急報到了數裏外的大營。
不必再等李善道的命令,李善道早就安排好了城牆如果被掘倒後的進攻部隊。
高延霸、董法律等在城外值夜的部隊是先頭部隊。
今晚輪到在營中值夜的部隊是後續部隊。
當李善道起得床來,不慌不忙地洗漱過了,披掛好鎧甲,步出帳時,捷報已經接踵傳到。
“高延霸報:已攻入城中!”
“董法律報:奪下了城門!”
“高延霸報:越過了城內壕溝!”
“蕭裕部:騎兵進城!”
“李文相報:其部掘地道之各部,也已殺入城內!”
“劉黑闥、趙君德報:已親到城外督戰。”
“羅龍駒、蘇定方報:突進了城內,守卒潰不成軍!”
魏征、於誌寧、杜正倫、崔義玄、馬周、王宣德等文吏,絡繹的全都來了。
眾人盡皆喜笑顏開。
杜正倫行禮賀喜:“恭賀將軍,三日即拔清河堅城!”
李善道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令焦彥郎把他的坐騎牽來,翻身上去,摸了摸短髭,與諸文吏笑道:“卿等在營中稍候,待我指揮諸部,清理幹淨了城內,再接卿等進城。”
打馬一鞭,卻是違反了自己的軍紀,馳馬營中,由焦彥郎等扈從著,馳向清河縣城。
暴雨如注,清晨的風帶著涼意,然而,內心的興奮與喜悅卻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熾熱!
馳過一隊隊、一部部跋涉在雨泥中,你爭我搶殺向清河縣城的步騎戰士。
數裏地,轉瞬即過。
清河的北城牆,出現眼前。
劉黑闥、趙君德迎上,兩人也都是笑逐顏開。一個說道:“已有數千步騎進城,這城咱打下了!”一個說道:“入他娘娘的,招降還不肯降,怎樣?一樣被咱痛痛快快地打下!”
“從我上城樓,觀將士進城殺敵!”
劉黑闥、趙君德等應諾,隨從李善道,由城門而進,轉上城頭,步入城樓。
李善道身披玄色精甲,後係紅色披風,諸將從護,一上城樓,就引正往城中殺來的漫野的本部部曲矚目;城內各坊裏的士民驚恐萬狀,有些爬在樹上、趴在房頂窺探,也看到了他。
“是攻城賊兵的主將麽?”士民們猜測想道。
一麵“大將軍、右武候將軍李”的紅色將旗,樹立在了望樓邊上。
就在這一刻,突然之間,東方天空爆發出一聲巨大的雷鳴!這雷聲之巨,宛如龍吟響徹雲霄,又如驚天動地的天鼓擂響。漫天的雨幕,不知是否人們的錯覺,似都亦為之滯了一滯。
北城牆近處的數千將士最先拜倒,奔向北城牆來遍野的上萬將士隨之拜倒。
“萬歲!”這一壯觀的場麵震撼了將士們的心神,三呼萬歲,大呼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