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臨陣決對敵揚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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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嚐披兩層重甲,挾短矛、配橫刀,除留一團給王君廓為預備隊,盡引餘下精銳,應令而出,迅猛地衝向靠在營牆上的雲梯,甲片鏗鏘作響,健步如飛。
衝到雲梯下邊,他大聲喝令,令已在雲梯上的兵士迅速攀爬,不得後撤,自則隨在其後,也攀上了雲梯。跟著殺過來的數百精銳中的甲士,緊隨著他,也都接連當先攀梯。
營頭上的守卒,在軍將的指揮下,往下投擲滾木、石頭,弓弩手朝著他們夾射,又有桐油、金汁等物,傾斜潑倒。攀在前頭的兵士,或被滾木、石頭打到,或被箭矢射中,或被桐油、金汁潑住,慘叫連連,不停地有人墜落下來。李孟嚐卻毫不退縮,仗著甲堅,對那箭矢視若無物,隻在滾木、石頭落下時,稍作閃避,但穩住身形後,便繼續向上攀登。
不是每個兵士都能像他這般靈活敏捷,跟在他後頭的披甲士中,接連數人被滾木、石頭砸中,從空中墜下。穿的有鎧甲,分量沉重,摔落時聲響沉悶,砸得地麵塵土飛揚。
李孟嚐聽著身下慘叫,知道每聲慘叫都是一個部曲的墜落,換個膽小的人,這個時候早已心生畏懼,必是不敢再往上攀爬,他卻壓根就不下顧,眼隻往上盯,攀援的速度愈發得快!
雲梯的踏板共有四十多級,他每攀一級,心中便默數一聲。
二十五、三十……。
眼前豁然開朗,是攀在他前頭的那些兵士,已然全都在守卒的防守打擊下,掉下了雲梯。
距離營頭已經隻剩下十餘級了!
……
一裏多地外。
飄揚的“王”字旗下。
王君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攀在雲梯上,懸於半空的李孟嚐。
他身在局外,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李大黃營的營牆算是較高的,有三丈高,李孟嚐此際已攀至兩丈多高,距頂端僅咫尺之遙!
“入你娘的!加把勁!衝上去!”剛才被李善道瞧出他的小心思時,王君廓未有像李孟嚐那樣,冷汗頓出,但是這時,他卻手心冒出了汗,緊握刀柄,令道,“喊起來,給李郎助陣!”
已不再坐地,而是站立起身,做好了進戰準備的預備隊兵士,齊聲呐喊:“李郎君,殺上去!”
……
助戰的呐喊聲,短暫地壓倒了戰場上敵我的呼聲與慘叫,傳入到了李孟嚐的耳中。
若論家世,李孟嚐家也曾是仕宦之家。他的曾祖出仕過北齊的潁川太守,他的祖父,任過趙州主簿,但在北周攻滅北齊後,其家的家道中落,到他父親時,已然是不僅成為民家,甚至食不果腹,淪為饑民。要非如此,他以本趙郡李氏的出身,又怎會舍身投入王君廓帳下?
今天下大亂,又是戰亂之世。
戰亂之際,固是會有如他家之前那般,原為簪纓,一朝傾覆者,可同時也會有趁機崛起之士!
他家的榮耀是在戰亂時失去的,他便要靠他的武勇,在戰亂中重新奪回!
李善道因“同宗”之親,不以他名微位賤,極是親厚,這是上天賜給他的大好機會,他豈能辜負?還有什麽可說的呢?效死以報,以軍功換取封賞,便是他而下隻能有的唯一的選擇!
人,誰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唯有在存在一種堅定的信念或有渴望所求時,才會舍生忘死,勇往直前。
李孟嚐現即如是!
再次躲開一塊飛石,他手如鐵鉗,抓著梯梁,身子蕩回,心中默念:“三丈高牆,已過其二!”
他深知,這個時候,稍有遲疑便是前功盡棄,已到了衝鋒的時刻!
力氣不再保留,他猛然發力,手攀腳踏,迅速攀升。
汗水含糊了他的視線,哪裏有功夫去擦?
三十、三十五……。
他不慌、不懼、不退,攀援迅捷,如履平地,隨著他逼近到營頭,慌的、亂的就是守卒了。
守卒已沒時間再去搬滾木等,惡臭的金汁倒下、滾燙的桐油潑下、箭矢劈啪地射在他的甲上。
四十、四十一……。
守卒驚慌的喊叫聲逐漸變得尖銳,李孟嚐卻如未聞,眼中隻有那最後的幾尺距離。甲胄上沾滿了金汁與桐油,灼熱難耐、臭氣熏鼻。
“先登者,李孟嚐也!”甲片摩擦聲與急促的心跳聲中,他奮力一躍,上了牆頭!
戰友們的呐喊聲愈發激昂,回蕩耳邊,他落地瞬間,短矛刺出。
……
“狗日的!真是老子的好李郎!”
王君廓目睹此景,大喜過望。
他知李孟嚐勇悍,可實打實地說,卻也沒有料到李孟嚐竟然能夠一次就攀到了營頭。
“入他娘的,都是老子計謀得當!”他偷空往營西張望了一眼,趙君德和其部攻營的兵士還都在雲梯上待著,爬得最高的趙君德,離營頭也還有丈餘遠,高興得樂開了花,哈哈大笑,“頭功是老子的了!”擦掉手心的汗,抽刀在手,催令預備隊的部曲,“分出百人,防備守卒出襲;餘下的隨老子登營,必將李大黃營,一擊撥克!李總管慷慨仁厚,少不了咱們的重賞!”
親引一旅預備隊,奔向營牆下。
……
短矛刺中了最近的一個守卒,鮮血四濺,這守卒踉蹌後退。
守卒們使的俱是長矛,不適合近戰。
李孟嚐如出山之猛虎,短矛連揮,所向披靡。守卒們倉皇退避,陣腳大亂。李孟嚐趁勢突進,連殺傷數人,氣勢如虹。一名敵將棄了長矛,揮刀迎戰。李孟嚐短矛格擋,被這敵將的橫刀將矛柄砍裂。他遂棄矛抽刀,刀光如雪,架住了這敵將又再砍來的一刀。
刀鋒相撞,火花四濺。這敵將膂力不及李孟嚐,虎口被震得生疼,刀柄有點握不住了。
李孟嚐得勢不饒人,靠著鎧甲,硬抗住了三四支刺來的敵矛,緊追上去,一刀砍中了這敵將的頭盔。盡管沒有砍到他的要害,然刀與頭盔相撞,發出巨響,這敵將頭暈目眩,趔趔趄趄,站不穩當。李孟嚐抬腳,一腳踹中他的胸口,利刃橫削,砍傷了這敵將的腿,血如泉湧。
這敵將被鎧甲保護著,要想殺他,費點事,李孟嚐不再理會他,轉身殺向別的守卒。
刀鋒所指,他如入無人之境,守卒無不辟易。
跟在他後頭的攀梯甲士,接連躍上牆頭,迅速占領有利位置,鞏固陣地。
一時間,西營牆上刀光矛影,喊殺聲如雷貫耳。
西營牆下,王君廓率引那一旅預備隊,已經衝到了雲梯的梯腳。
……
城東,李善道營。
望樓上。
劉黑闥猛一擊掌,大喜說道:“好個李孟嚐,真乃虎將!若能因此拔營,賢弟,當記他首功!”
李善道亦是驚喜。
他前世時沒有聽說過李孟嚐之名,此前之所以親厚李孟嚐,不過是一貫為之的“禮賢下士”的作風表態而已,今見其如此勇猛,忍不住暗讚:“孟嚐之勇,竟不在趙君德、董法律之下!”
——他卻不知,原本時空中,後來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時,李世民當時總計是帶了九將埋伏在此變的主戰場臨湖殿附近,此九將無不是李世民帳下的一等猛將,有尉遲敬德、侯君集等,而李孟嚐也是其中之一。在軍略上,李孟嚐誠不及侯君集等,可論勇猛,卻亦悍將一員。
不僅是王君廓未有料到李孟嚐一舉就能攀上營頭,李善道也沒料到。
今日攻李大黃營,李善道其實隻是打算試著先攻一下,探探李大黃營的虛實,至於將李大黃營攻克,依他的原先的設想,李大黃既是魏郡勇將,總得攻個一兩天,然後也許才能攻下。
實不曾料到,李孟嚐這一下就攀上營頭了!
李善道當機立斷,立刻下令:“傳令城南主陣,調援兵支援李孟嚐,爭取今日一戰將李大黃拔掉!令城西蕭裕部騎、城南高曦部陣,城內守卒若是出援,務必擋下,不得放過一敵!”
頓了下,他又令道,“令城東高延霸、焦彥郎攻城東敵營所部,加強攻勢,牽製城內守卒!”
軍令被傳令兵飛快地傳去城南、城東戰場。
……
李大黃營。
西營牆上,南營牆求援的急報呈到。
“賊將已登上南營牆,將軍,事已急矣!可速調預備隊改援南牆。”從將驚駭說道。
南營牆是已危急,但西營牆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這趙君德跟不要命似的,他已從雲梯上下去兩回了,每次都再重新攀援。其部的賊兵在他的示範帶領下,越加凶猛,西營牆的守軍推木、丟石、射箭等,無有停歇,已漸顯疲態。
李大黃做出決定,狠聲說道:“分一半預備隊,回援南牆;餘下的上西牆;俺率騎兵出襲!”
從將大驚,說道:“出襲?”
“正是!”
從將大駭,趕緊相勸,說道:“將軍,賊攻正猛,出襲風險太大,不如堅守,且待城中之援!”
“賊兩麵猛攻,要想將營守住,非得先破一路賊不可!你在這兒守禦,俺先將趙賊部擊潰!”李大黃令道,回望了下城頭,說道,“擊鼓,向城中求援!”
不再給從將進勸的機會,他轉身大步,下了營牆。
親兵牽來他的戰馬,李大黃翻身上馬,操槊在手,令候在營門內已久的騎兵:“從俺殺出去!”
營門打開,李大黃率先,一二百鐵騎奔湧而出。
趙君德後陣邊上的數百騎兵,見李大黃騎兵衝出,忙在軍將的命令下,俱皆上馬,馳來迎鬥。
李大黃分出了大多數的騎兵往阻,自引其餘的數十騎,直撲兩架雲梯下的趙君德部戰士。
鐵蹄翻飛,槊影閃爍。
雲梯下的趙君德部戰士都是步卒,麵對鐵騎的衝擊,難以招架,登時大亂。
李大黃馳馬揮槊,兜轉如風,瞬間刺死數人。
底下部曲們的大喊大叫,傳到了雲梯上。趙君德低頭下望,正看到李大黃揮槊衝殺的威猛場景,隻見李大黃等數十敵騎奔騰踩踏,卷起塵土飛揚,己部的戰士被他們追殺得狼狽四逃。
他攀爬在雲梯的最上邊,這一低頭,剩下那些身在雲梯上的本部部曲的情況,盡皆入目。分明瞧見,這些在雲梯上的部曲,因李大黃的率騎襲出,一個個的亂了心神,有的乃至失手墜下!趙君德大吼一聲,喝道:“不見我騎已來?勿往下顧,繼續從俺往上攀!殺上去,奪營!”
竟是對下邊的李大黃等騎,不管不顧。
不得不說,趙君德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即便是他現在下去了雲梯,靠他和他的數百步卒,也是擋不住李大黃的,於今的最好對策,隻有是繼續往上攀爬,趁著李大黃出到營外的機會,衝上營牆,從而扭轉局勢。
一場戰鬥能否獲勝,戰前的廟算當然重要,但在一些關鍵時刻,臨陣的應變與決斷同樣重要。
兩次在趙君德身上用計得手,使李大黃對趙君德產生了一個“其人鹵莽”的印象,本以為自己引騎殺出之後,必定會令趙君德慌亂失措,上下不得,從而讓他能夠得以先迅速地將其部擊潰,不意趙君德在此關頭,卻作出了繼續攀爬的決定,這反而就叫李大黃失策了!
馳殺在雲梯腳下的趙君德部中,李大黃的注意力主要在雲梯上的趙君德處。
見得趙君德不但沒有因此下來,反是加速向上攀援,李大黃心頭一沉,已知自己失策!待要還回營中,那從趙君德預備隊處衝出的數百騎已與己方騎兵混戰一處,難以脫身!
趙君德沒有上下不得,李大黃倒是被他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境。
當下可以破局的,唯城內援兵矣!
李大黃一邊急令傳訊,命迎戰賊騎的騎兵且戰且退,一邊往西邊望去。
西邊,是城南門。
但被他的營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城內守卒殺出來了麽?
遙有鼓聲、呼聲隔著他的營地,自城南門處傳來。
“城內兵馬若能突破賊兵攔截,與俺內外夾擊,尚有機會擊潰賊兵,轉獲大勝!”
……
在李大黃命令向城中求援之前,南城樓上的裴叔仁就已經在調出城的兵馬。
故此,李大黃求援的鼓聲才響,南城門洞開,援助他的守卒便從城內出來了。
共調出了步卒千人,騎兵百人。
為首之騎將是魏郡府兵中的騎兵校尉,名喚霍鐵山,素以勇猛著稱。
以騎衝步,是騎兵基本的作戰修養。
麵對攔在城壕外,箭矢不及之地的那千人賊兵步卒之阻陣,霍鐵山如何會將之看在眼中!
出了門洞,他便驅馬疾馳,挾槊直向衝之。預想到的賊陣的弓弩齊發,並未出現。馬速太快,倏忽之間,他距賊陣已隻有數十步遠近。勁風迎著他的臉,呼嘯而過,“為何賊兵不射弓弩”的疑問,大概才是剛浮現在他的腦海,對麵賊陣整齊排列的丈長陌刀已閃耀在他眼前!
一個賊將披重鎧,雙手持陌刀刀柄,處賊陣之正中靠前,他下了一道命令。
霍鐵山未能聽清他下的是何令,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賊陣千人,迎對他和他所率百騎的衝來,無有退者,齊齊大呼:“進!”
一丈長的陌刀白刃如雪,排次如鱗,寒光凜冽,隨著“進”聲,如牆而前。
霍鐵山的坐騎嘶鳴恢恢,受驚揚蹄,奔速頓慢。霍鐵山夾緊馬腹,喝催坐騎提速。卻在其坐騎的這一滯之間,當前的那個賊將引率賊陣的刀手急趨已到,如林的陌刀齊刷刷地砍下!
尚未來得及揮槊抵擋,寒風撲麵,刀如牆落,霍鐵山眼前一黑,已從馬上掉落在地。他昏頭昏腦地掙紮欲起,手按到處,黏糊糊的,全是溫熱的血,才知他的坐騎已被斬殺。
“射!”賊將的這聲軍令,霍鐵山聽清了。
賊陣後的弓弩手聞令而動,箭如飛蝗般射出。
射的不是倒地的霍鐵山,是他身後的百騎和百騎再後邊的千人守軍步卒。
箭雨傾瀉,百騎頗有中箭者,衝刺的勢頭立被阻遏。
“殺!”千人賊兵再次隨著賊將的命令大呼,同時邁步急奔,殺向了出城守卒的大隊!
卻這陌刀,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兵士就能駕馭的兵器。
首先,陌刀的長度雖然和矛差不多,但陌刀屬於劈砍類的兵器,和矛的刺擊截然不同,矛殺敵,靠的是數寸長的矛尖,算“遠身”作戰的兵器;陌刀殺敵,靠的是雙麵開刃、長三尺的刀鋒,卻某種程度是近身肉搏的兵器,所以陌刀手的身高需要足夠,不夠高的話,臂長不足,上下活動的範圍受限,一丈或至少將近一丈長的陌刀,便很難施展得開,沒法用以近戰肉搏。
其次,陌刀的重量也比矛重,十幾斤重,且需劈砍,因而力氣也要出眾,方能揮砍自如。
故是,高曦所選出的陌刀手,無一不是高大精壯的勇士。
這千人陌刀手,本身已俱是高壯的大漢,加上陌刀的威力,趁著守卒百騎受挫之機,應著高曦的命令,這一衝到近前,殺入敵中,真如破竹之勢,所向披靡。凡敢擋者,一刀下去,無論人、馬,悉被截為兩段。有力氣尤其大的陌刀手,一刀揮出,以至殺傷數敵!
卻見這出城的百騎、千卒,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霍鐵山適才的勇氣盡消,心膽俱裂,起身都不敢起身了,爬著試圖往邊上逃生,被兩個高曦陣的陌刀手踩在了他的身上。兩杆陌刀下劈,十幾斤的重量、配合刀身的鋒利,霍鐵山頓感劇痛,臂骨斷裂,又一刀從他的脖間橫掃而過,鮮血噴濺,他的意識漸漸模糊,陷入黑暗。
南城樓上。
裴叔仁目睹這慘烈戰況,見這使陌刀的千人賊兵如狼似虎,殺戮本軍如似殺雞,震駭失色!
一吏顫聲說道:“明府,這是什麽大刀?這般威力?”
又一吏還能較為冷靜,說道:“明府,打不過了,快些收兵回城吧,切勿被賊兵順勢入城!”
……
感覺城內守卒隻出城了不到兩刻鍾,城頭上鳴金收兵的聲響,已接踵傳來。
李大黃不知城南門外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他知道,這城內收兵的號令意味著,不會再有城援來助他了,他這邊的戰局已入絕境。
抬頭去看,趙君德剛踏上西城頭;回頭去望,何止是那數百賊騎,更多的賊兵主力正在離開南邊的賊兵主陣,向著他的營地蜂擁殺來。前些天,兩次獲勝的喜悅,煙消雲散,李大黃心中湧起絕望,深知此戰已無力回天。“竟營失於賊!”他撥馬轉走,喝令從騎,“突圍回城!”
不再戀戰,放棄了營地,李大黃率引跟上來的三二十騎先往北行,從營北繞過,轉向城南門馳去。一副景象映入眼簾:城南城壕前,斷肢殘體遍布,屍骸枕藉,血水染紅了泥土,殘破的旗幟落在塵中;方才出城的守卒還沒有全數撤還城內,但追擊的賊兵已近,城門已在關閉!
城南到底發生了什麽?
片刻功夫,傷亡就這麽的大?
城門關了也不打緊,隻要衝到城下,坐入吊籃,一樣能入城。
李大黃拍馬急奔,挺槊殺向追擊出城守卒的賊兵背後,期望能夠殺出一條回到城下的血路。約數十個賊兵轉過身來,迎麵截擊。李大黃長槊前刺,喝道:“擋者死!”數柄大刀砍下,他的長槊被砍斷成了幾截。幾個賊兵滾身在地,陌刀橫掠,斬斷了李大黃坐騎的馬腿。
戰馬哀鳴,向前撲倒。
李大黃掉落在地,往前滾了一滾,待要起身,又數刀砍來,已是躲閃不及。
身中數刀,人頭飛起。
……
城東,李善道營。
望樓上。
李大黃的被殺,並沒有引起李善道的注意。他正全神貫注地在觀望趙君德、李孟嚐等對李大黃營的進攻。趙君德也攀上了營頭!西牆、南牆,兩麵猛攻,守卒已然節節敗退。
南邊主陣支援趕來的兵馬,衝散了李大黃留下的那百十騎,有的奔向營門,有的加入攀附雲梯的行列。震動雲天的喊殺聲,隔著大老遠,也能清晰地傳到望樓上!
劉黑闥笑道:“賢弟,李大黃營一日乃拔!”
李善道壓住喜意,令道:“傳令高延霸、焦彥郎,李大黃營已拔,問一問,東敵營何時得取?”
後世時間,下午兩點鍾前後,李大黃營被徹底攻下。
半個多時辰後,城東敵營亦被攻克。
賞罷有功,休整一日,李善道親督東城、劉黑闥負責南城,三萬部曲打響了攻安陽城之戰!
……
消息傳到西邊數十裏外的靈泉城外。
王德仁召諸將聚議。
慕容孝德進言:“李總管數日之內,先殲武安郡兵,克成安城,複拔李大黃等兩營,攻勢猛銳,借此士氣,安陽城或不日亦可拔取!將軍,我部不可再頓兵靈泉,當亦揮師攻城了!否則,若安陽城已下,靈泉猶未克之,總管勢必責令嚴懲,我等難逃其咎。將軍宜早決斷!”
乃是盡管王宣德被派來了王德仁軍中,王德仁對靈泉縣城依然消極怠攻。他這次共是帶了約萬人出山,以此萬人兵力,攻一靈泉縣城,因攻至當下,連靈泉城外的守營,都還沒有攻克。
慕容孝德說得對。
如果李善道被阻於安陽城下,仗打得不順利,則他即便消極,李善道也不好追究其責,可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李善道的仗卻是打得相當迅猛,連戰連捷,再這麽打下去,安陽縣城還真可能會被他在不久後打下,等到那個時候,靈泉如還未下,他的確是就沒法交代了。
王德仁被迫無奈,隻好聽從了慕容孝德的建議,下達命令,令各部兵馬即日正式開攻靈泉。又遣心腹,去安陽城外拜見李善道,以試李善道而下對他的態度是何。
五天後,又一道消息傳來。
趙君德先登,安陽城克。
王德仁聞報,大吃一驚!
已沒有消極怠戰,而是正兒八經地打了靈泉五天,卻靈泉仍還沒打下,安陽已被李善道攻下?翻來覆去,看了這道軍報好幾遍,王德仁尚不敢置信。安陽城,他是打過的。其城之堅,他會不知道?他屢攻不下,可李善道竟如此神速破城?驚疑、忌憚,五味雜陳,泛在心頭。
王德仁深吸一口氣,緊忙下令全軍:“加大攻勢,盡快拿下靈泉!”
李善道會不會率部轉來靈泉?又會否仗他克勝之威,果然責罰自己?王德仁再遣一吏,前往安陽,再次試探李善道之意。遣出之吏才出,一騎從攻城戰場飛報至:王宣德中箭重傷。
……
王宣德負傷的消息,當天傳到了李善道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