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狡施計以友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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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陽城外的阻障,已在李善道親率精銳北上殲滅武安郡兵的期間,被劉黑闥驅眾清除幹淨。
    先是一二十個武安郡兵團校尉以上的俘虜,被押著繞著城轉了一圈。
    接著,是縣城周邊鄉裏的父老居然給賊兵奉獻羊酒。
    又隨後,是百十個大嗓門的賊兵開始向城內大喊勸降書的內容。
    南城樓上站著的裴叔仁等,大都相顧變色。
    卻這裴叔仁,卻尚能保持鎮定,遙指城下李善道的大纛,說道:“李賊確有些計謀,然又能如何?我城中兵多糧足,隨便他攻,三月半年,他也攻不下來,此其一;武安郡兵也許是真的吃了敗仗,可袁通守並不見在俘中,則足見武安郡兵一定沒有傷筋動骨,稍待休整之後,袁通守必然就會再來馳援我城,此其二。所以,公等不必慌張,我安陽城猶穩如泰山!”
    “賊兵底下來,恐怕就要攻城了。裴公,何策應對?”一人問道。
    裴叔仁說道:“吾早已思慮周詳,有足保我安陽不失之禦賊三策在此。”
    “敢問裴公,是何三策?”
    裴叔仁說道:“賊若攻城,首先定是先攻我城外兩營。‘守城先守野’。當下之計,需先保住我城外兩營不失。賊攻李大黃等兩營時,我城中務當援兵出戰。此策之一也。李大黃等皆我郡兵勇將,城外兩營且俱堅固,內有他們堅守,外有我城中援助。”他說到這裏,哼了一聲。
    又一人問道:“敢問通守,哼什麽?”
    “休說我安陽城矣,便我城外兩營,諒李賊就難以攻拔!”
    又一人說道:“明公言之極是。敢問明公,第二策是何?”
    “守城之術,要在於二。‘守野’是第一,‘攻守兼備’是第二。要想把我安陽城守住,隻一味的防守抵禦,是不成的。我等在與城外兩營成犄角之勢,彼此配合守戰之同時,還須得積極籌備反擊。此策之二也。等到賊兵數攻李大黃等兩營而不下,其攻勢已鈍之時,我軍便要抓住時機,調精卒出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猛烈之反擊。如此一來,賊兵勢必會自亂陣腳。至斯時也,何止能將我城守住了,乘勢掩殺,一舉將其擊潰,亦非不能也!”
    又一人問道:“裴公,此兩策都是高明之策。敢問裴公,第三策又是什麽?”
    裴叔仁往城外大聲喊叫招降的那百十個賊兵處看了看,說道:“李賊善道小知兵法,使武安郡兵俘虜繞城、勸降等等,這都是他在對我城中使攻心之計。為保我士氣不墜,即日起,要對各部守卒不吝賞賜,勤加勉勵,並召聚城中士紳,共議禦賊之法,此對策之三。”
    裴叔仁的名氣沒有楊善會大,在用兵野戰的能力,也不如楊善會,然這幾年間,在郡中有王德仁、張升等各部賊兵橫行的情況下,他能把安陽縣城和郡中大多數的縣城守住,卻也足已可證明,他絕非一般的庸將可比。必須得承認,他的這三條應對之策,都是不錯的守城辦法。
    眾吏聽完,交頭接耳片刻,俱皆以為然。
    因為“武安郡兵大敗”,可能安陽縣城再無外援而產生的陰影,遂略被掃去。
    裴叔仁注意到了眾吏情緒上的變化,進一步地鼓舞眾吏的信心,慨然地說道:“諸公!我安陽城,不是沒有被賊兵圍攻過。遠的不說,就近一兩年來,那王德仁已攻過我安陽幾次了?兩三次了吧?他所率賊眾最多的那一回,亦是引眾數萬,圍攻我安陽長達旬日之久,結果何如?他損兵折將,铩羽而歸!王德仁打不下我安陽城,李善道也一樣不可能將我安陽城打下!”
    王德仁的這個例子舉得好。
    眾吏都是經曆過王德仁那幾次攻城的,紛紛接腔,皆道:“不錯!王賊打不下我城,李賊一樣也必不能!”
    陰影被掃去了更多,眾吏心中,各都因此生起了能夠將安陽縣城守住的希望。
    ……
    一如裴叔仁的預料。
    各項攻心的措施使用過後。
    李善道率部還回安陽城外的第二天,賊兵發起了對李大黃等城外兩營的攻勢。
    城東的賊兵多,李善道的大纛也在城東,裴叔仁先登上了東城樓,觀望賊兵對城東營的進攻態勢,繼而轉到南城樓,再觀望賊兵對城南的李大黃營的進攻態勢。
    很快,他得出了判斷。
    賊兵的主攻方向是李大黃營。
    便請了郡守在城東坐鎮,他自留在城南。
    李大黃部的營地在城南護城河外靠西一點的位置,距離護城河大約兩裏多地。
    城外近郊的民宅、樹木等等,一切遮掩視線、或有可能會被賊兵利用的東西,早被毀掉、砍淨,站在南城樓上,舉目向南望之,幾十裏遠近,一覽無遺。
    但見到:李大黃營再往南,約十來裏上下,是一字排開的賊兵城南部隊的三座大營,三營的不遠處是條溪水潺潺而流;此際,三座賊營前,俱有賊兵兵馬列陣,而又在列陣的諸賊營兵馬之前,也就是北邊,又有兩部賊兵,各約千人,都是列以方陣,分處於李大黃營的西、南兩麵,推著雲梯、投石車等攻城器械,對李大黃營形成了夾擊之勢。
    並又在這兩部賊兵的北邊,李大黃營的東邊,又有一部賊兵,此部賊兵的人數較多,大概得有一千四五百人,也是列以方陣,但這個方陣不是完全地麵向李大黃營,而是約五百人上下,是向西,麵朝李大黃營,餘下的則是麵向安陽城的南城門。——不用多說,這部賊兵的任務,明顯不是進攻李大黃營,而是一則堵截李大黃部從東突圍,二則為攔阻城中出兵援李大黃營。
    對李大黃營成夾擊之勢的那兩陣賊兵,西邊的那陣賊兵,打著的是麵“趙”字旗;南邊的那陣賊兵,打的是麵“王”字旗;李大黃營東的這陣賊兵,打的是麵“高”字旗。
    李善道馳騁河北,至今已近半年,大仗、硬仗不少打,其帳下各部勇將的名號,裴叔仁稍知。
    姓趙的隻有一個,是趙君德;姓王的,裴叔仁隻知道個王須達,打“王”字旗的此部賊兵,或是王須達的部曲?姓高的有兩個,卻也不知李大黃營東的這部賊兵是哪個高的部曲?
    細看這三陣賊兵的軍械裝備,別的兩部也就罷了,獨這“高”字旗陣中的賊兵,所持的兵械與眾不同,不是慣見的長矛,全都是一丈長的大刀,裴叔仁的視線正被吸引住時,兩個吏員急匆匆地奔上城樓,向他稟報:“明公,賊騎約千數,出城東賊營,繞至到了城西!”
    城西麵,李善道沒有派兵圍守。
    這千數賊騎為何於這時去到城西?
    原因卻也無須多言,隻能是為防範守卒從城西出來援城南的李大黃營。
    “令城西守卒:賊騎若逼近城下,便投石、射弩;若不近城,便且不理。”裴叔仁一邊下著命令,一邊視線仍在“高”字旗陣中那些賊兵所持的大刀上,驀然想起了一件兵器,他尋思心道,“聞現肆虐江南的齊州賊杜伏威,善使丈長大刀,號為陌刀,此械或即是此?”
    陌刀固是野戰的利器,但李善道自到河北以今,打的仗多是攻城、攻營之仗,高曦辛辛苦苦操練出來的陌刀部隊,因而直到現在,還沒怎麽成建製的在戰場上顯露威力。日前襲殲武安郡兵這一戰中,他率其營之陌刀手,在北阻截武安郡兵向北逃竄,算是他練出來的這些陌刀手頭一次參與較大規模的野戰。故此,裴叔仁卻猛然一下子,沒有認出他們使用的是何兵器。
    卻仲秋溫暖的陽光,灑在那列陣而舉、如似高林的丈長陌刀上,占了將近一半刀身長度的鋒利刀刃,反射出凜冽的光芒。這光芒躍入裴叔仁的眼中,也許是下意識的,他眯了一眯眼。
    “吾若以矛手出城進戰,何以破此大刀賊陣?”他不自禁地想道。
    ……
    李大黃營東列陣的,自便是高曦營的部曲。
    打著“趙”字旗的這部兵馬,也的確是趙君德的部曲;但打著“王”字旗的這部兵馬,不是王須達的部曲,王須達及其營這一回都沒有跟著來魏郡,而乃是王君廓的部曲。
    原先是沒計劃用王君廓部打李大黃營的,和趙君德相同,亦是因了王君廓一反往態的強烈求戰,李善道這才調用其部,與趙君德部一起,今日一同攻打李大黃營。
    踞坐馬上,身在陣前,稍微瞅了幾眼對麵的李大黃營,隨之乜視西邊的趙君德部陣,王君廓翹起嘴角,拿著馬鞭,拍打著手心,與王君愕、李孟嚐說道:“咱老子們不打則已,一打,就要給總管打個眼前一亮!”放低了點聲音,“趙君德?連著被李大黃拾掇了兩次了!總管也是心大,還敢遣他部先攻李大黃營!嗬嗬,大郎、待賓,也正好,就讓他趙君德給咱老子們當個陪襯!讓總管瞧瞧,到底誰才是敢戰能打的驍將精兵!今日此戰,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王君愕說道:“趙將軍雖然不慎吃過李大黃的兩次虧,然俺聞之,趙將軍誠然勇將。他隨從總管殲薛世雄部、攻清河縣城時,都立下了不小的戰功。今攻李大黃營,他為一雪前恥,料之必會催兵奮進。將軍,我等若欲顯功於總管駕前,今日此戰,不可掉以輕心。”
    “俺自有妙計,將他趙君德比下。”
    王君愕問道:“將軍何計?”
    “正如大郎你所說,趙君德今日是急於一雪前恥,那咱老子們就給他這個機會。等會兒總管令到,發起攻勢之後,咱們先不急著猛攻,讓他趙君德猛攻!趙君德一猛攻,李大黃勢必就會往他那邊增兵,這樣,咱這邊抵抗咱的營中守卒不就少了?然後咱再發起猛攻!入他娘的,一個衝鋒,說不準,咱就打進去了!哈哈,大郎、待賓,老子此策何如?”王君廓洋洋得意。
    王君愕、李孟嚐麵麵相覷。
    李孟嚐遲疑說道:“將軍,此計當然是好計,可萬一將軍的心思被總管看出?”
    “看出又怎樣?咱又不是偷奸耍滑,不肯賣力,這叫先詐示弱,以計克營,有何不可?”
    王君愕、李孟嚐隻好應道:“是,謹從將軍之令。”
    “大郎,等會兒開攻以後,你先督率兩團兵進攻,切記,攻勢要疲軟無力,但又決不能被守卒看出破綻;待賓,等到咱對麵之守卒被調去趙君德那麵一些後,你便引精銳兩團,立即展開猛攻!老子在這兒,親給你們鼓氣!今日定要讓總管知道,俺王君廓有勇有謀的手段!”
    王君愕、李孟嚐應諾。
    趙君德是個直性人,哪裏知道他已被王君廓當做了今日攻李大黃營的誘餌?
    卻在本陣,王君愕算計他的時候,他正提足了一雪前恥的勁頭,瞋目切齒地在向本部參戰諸將下派攻營開始後的他們各自的作戰任務:“三弟,你率一團人為先攻,開攻後,給你兩刻鍾的時間,將兩架雲梯架到李狗營的西牆上!阿奴,你領一團人留在原地,為後備兵馬。俺親率餘下主力攻營!入他娘的,今日此戰,咱們必要報仇雪恨,老子要手刃李大黃!”
    臨戰擊敵,趙君德一向是身先士卒。
    其部諸將知道,主攻的任務,他們是從趙君德手裏搶不走的,他命令既下,便俱凜然應諾。
    ……
    城東。
    李善道沒有出營,和劉黑闥等一同登在望樓上,向東可以眺見進攻城東敵營的部隊,向南也可眺到進攻城南李大黃營的趙君德、王君廓兩部。
    按後世時間,上午九點來鍾時,趙君德、王君廓、高曦、蕭裕和攻城東敵營的高延霸、焦彥郎等部,相繼遣吏來報,各部俱已至進攻、阻擊位置。
    “擊鼓,展開進攻!”李善道從馬紮上起身,到望樓邊上,撫欄顧眺,簡短地下令說道。
    ……
    “裴公,城東賊兵已對我城東外營展開攻勢!”一吏從城東趕來,急報裴叔仁。
    裴叔仁目落城南西邊的李大黃營。
    這吏隨著他的視線望去,李大黃營南、營西的兩支賊兵,也已經開始了進攻!
    鼓聲從城東和城南後邊的賊兵陣中傳出,震天動地,響徹雲霄。
    列於李大黃營南、營西的這兩支賊兵後的投石車,猛烈地向李大黃營投擲石塊。砸在營牆、角樓上,打擊的聲響,南城樓上清晰可聞,真如霹靂之聲。不多時,投石車停下投擲,營南、營西之賊兵,各有一部先出,推著雲梯,冒著營頭打出的矢石,向營牆下快速推進。
    能夠望見,推雲梯的賊兵,時有被矢石擊中者,但並未影響雲梯推進的速度。
    雲梯肯定是相當堅固,有營頭投石車投出的石頭砸到了上邊,可沒能將之砸壞。
    李大黃營外的營壕等阻障,也都已在前兩日被清理、填平。
    在各付出了約一二十的傷亡之後,李大黃營西、營南賊兵的雲梯,先後架到了營牆上。
    如似潮水的賊兵,湧出西邊賊陣,在數個披甲賊將的率領下,衝向雲梯!相比之下,南邊賊陣中衝出來的賊兵,卻是較西邊賊陣為少,隊形稀疏了很多。
    報訊此吏心提在口,緊張地說道:“明公,才是初攻,李將軍營西的賊兵就蜂擁而出!看來,賊對李將軍營的主攻方位,當是營西了。敢問明公,何時調遣援兵出城,援助李將軍營?”
    “賊攻勢才起,不必著急援助。”裴叔仁稍作思忖,已經猜出為何李大黃營營西賊兵的攻勢最猛之緣故,撫須說道,“營西賊兵是趙君德部。趙君德數為李將軍所敗,惱羞成怒,在所難免。因李將軍營之西營,還真或即是賊兵此攻的主攻方向。擊鼓,揮旗,提醒李將軍!”
    ……
    “這老狗,狗急跳牆了啊。”何用裴叔仁提醒,李大黃早是心中有數,他自身現就在西營牆上親自指揮守禦,望著迎冒矢石,奮不顧身湧來的趙君德部賊兵,身為主將,他必須鎮定,冷笑著說道,下令與邊上諸將,“傳令,弓弩手向賊眾密集處攢射,滾木礌石預備!”
    西營牆上的弓弩手迅速就位,弓弦緊繃,箭矢如雨般射向衝近營下的賊兵。
    不斷的賊兵在衝鋒的路上倒下。
    但那幾個帶頭的賊將,仗著鎧甲的精良,卻是不避箭矢,依然率眾猛衝。
    李大黃見狀,令道:“俺瞧那個穿黑甲,衝在最前的賊將,怎越看越像就是趙君德這賊廝?令強弩射之!”見得這幾個賊將已經衝過營壕,又令道,“取俺弓來!”
    親兵將他的弓箭奉上。
    選了特質的穿甲鐵箭一枚,李大黃挽弓搭箭,覷準那個黑甲的賊將,箭如流星,射將而去!
    ……
    這黑甲將,正是趙君德!
    趙君德急側身,箭擦甲而過,盡管險之又險,他卻分毫懼意未有,相反更激起悍然之氣,怒目圓睜,矯捷如風,一麵繼續前衝,一麵揮刀大呼:“隨俺殺!今日必破李狗營!”
    主將身當前驅,衝鋒陷陣,其部兵士士氣大振,在營上的矢石中,前赴後繼,直撲營牆。
    喊殺聲震動四野!
    趙君德當先衝到了一架雲梯下,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有沒有將士跟著他衝到,將橫刀咬在口中,便手足並用,攀援如猿,向著雲梯上邊攀爬開去!
    李大黃前時誘襲趙君德營時,與趙君德交過手,稍遠處時,尚不能細辨,這時已經認出來了,他就是趙君德!見他這般凶悍,李大黃不驚而喜,急令道:“丟石、澆火油!”
    石頭順著雲梯的頂端滾落,滾燙的桐油成桶地照著趙君德潑下。
    趙君德反應敏捷,拽住雲梯的踏板,身往邊側避閃,將石頭躲了過去,桐油卻濺灑滿身,緊接著,營頭的四五支火箭射下,射到了他的甲上。箭沒能射透他的鎧甲,可桐油被引燃了,火苗瞬間竄起。好個趙君德,強忍住火燒之熾,從雲梯上躍下,在地上一滾,壓滅了火焰,挺起身來,刀直指營牆,喝令說道:“今日不破此營,誓不罷休!”抓住雲梯,再度上攀。
    其部的將士,多已衝到了兩架雲梯的下邊。
    這些將士,本都是趙君德部的悍卒,此刻又被趙君德的悍勇鼓舞,鬥誌越發高昂,在軍將們的紛紛身先士卒下,遂不顧烈火滾石,無不奮勇攀登!
    箭雨、滾石、桐油交織,趙君德部下如狼似虎,兩架雲梯上已不知有多少將士攀上。
    李大黃占過趙君德部兩次便宜不假,可那兩次便宜,他都是憑借計策占得的,並非是硬碰硬的較量取得,眼下見趙君德和他的部曲竟如此凶悍,饒以他輕視趙君德,亦不禁轉喜為驚!
    其營守卒,總計不到千人,其中還有一二百是騎兵,用不到守營上,西營牆上的守卒,現隻三百,——照趙君德部這般凶悍的攻勢,怕不好將之擊退,張了下營南方麵,那邊賊兵的殺聲不大,攻勢明顯不如西邊凶猛,他乃令左右:“調預備隊來西牆下,預備增援。”望了望從南邊賊陣中剛調到趙君德陣邊上的數百賊騎,又令道,“令騎兵在西營門內集結,預備出襲!”
    ……
    李大黃營營南。
    王君廓部的兩架雲梯也已經架在了營牆上。
    依照他戰前的部署命令,王君愕督率兩團兵士,分別順著兩架雲梯向上攀爬。
    相比趙君德那邊的攻勢,王君廓投入的兵力既少,兵士們的進攻也不如趙君德部的悍不畏死。
    卻是達成了他“疲軟無力”的要求。
    李孟嚐頻頻移目營西,營西趙君德部的喊殺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盡管望不到趙君德部的進攻情形,然而,隻從喊殺聲就能判斷出其攻勢之猛。
    他心中焦急,一再向王君廓詢問:“將軍,到咱猛攻的時候了麽?”
    每一次,王君廓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將軍,不能再等了吧?總管雖在城東,但在望樓上是能望到咱這邊攻勢的!趙將軍那廂攻勢如潮,我部若遲遲進戰不力,被總管發覺,怕是責令很快就至!將軍,俺率部上吧!”
    王君廓鄙夷地說道:“待賓,你亦猛士,瞧瞧你的膽子?怎變得這般小了?還是那句話,咱又不是偷奸耍滑,不肯賣力,隻不過是在等待最佳的猛攻時機,總管何來怪罪?”
    ……
    城東,李善道營。
    望樓上。
    劉黑闥皺著眉頭,俯瞰著西邊趙君德、王君廓兩部攻李大黃營的戰況,說道:“君德兄身先士卒,果然勇猛!卻這王君廓,怎麽回事?隻以兩團攀梯!賢弟,要不俺親去督戰吧!”
    魏征猜度說道:“今日攻李大黃營,襲王君廓主動請戰。他既是主動請戰,當不致於這等消極。明公、劉儀同,王君廓莫不是別有主意?”
    李善道已經瞧出,王君廓肯定是另有主意,正如魏征猜測,今日攻李大黃營是王君廓主動請求的,於情於理,他都不應這般的消極進攻,唯一的可能,隻能是這廝欲以趙君德部為餌,吸引李大黃營的主力西移,待其南營的兵力空虛後,再行全力猛攻,以期得獲拔營之功。
    此策雖很有點不要臉,但確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望樓高過李大黃營的營牆,能夠望見其營中的調兵舉動。
    李善道望到李大黃將預備隊、騎兵調到了西營,便即下令,說道:“令城南騎兵,做好截擊李大黃部騎出襲之備;令王君廓,李大黃營預備隊已被趙將軍部吸引到了西營,其可猛攻矣!”
    ……
    軍令傳到。
    李孟嚐出了一頭冷汗,王君廓的“以趙君德部為誘餌”的計謀,被李善道看出來了!
    王君廓卻麵不改色,哈哈一笑,說道:“總管當真神明慧眼,已知俺計謀!知俺者,總管也!”令與李孟嚐,“待賓,南營既然已經空虛,到你引俺主力,進鬥拔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