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否耍花招的問題上，王君啟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哪怕看王玄瓊再不順眼，對方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一行人順著土路緩緩而行，沿路盡是載滿蜂窩煤的推車，這讓王玄瓊隱約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無論如何，房家那個小子也不可能在五天時間裏弄出幾百萬塊蜂窩煤，眼前的一切肯定是障眼法，那一車車的蜂窩煤用來忽悠外麵那些平頭百姓或許沒問題，想騙過本公子，嗬嗬，開什麽玩笑。
    跟著王君啟一路前行，就在王玄瓊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他被領進了一處明顯就是剛剛修繕好的院子。
    院子不大，不時有人拿著一疊蜂窩煤票據進進出出，院子西麵的屋子裏，一個年輕人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看上去十分奇怪的高凳上，百無聊賴的摳著指甲。
    王君啟引著王玄瓊一夥來到那青年跟前，抬手敲了敲青年前麵的桌子，按照昨天晚上排練好的模樣，頤氣指使的說道：“秦會計，這位公子要兌換蜂窩煤，數量有點大，你這邊給他核銷一下。”
    “秦懷玉？你怎麽在這裏？”剛剛距離遠，王玄瓊目光一掃之下並未認出年輕人的身份，如今距離近的都快臉貼臉了，若他還沒看出麵前年輕人是誰，長安城也就不用混了。
    秦懷玉哂然一笑，陰陽怪氣的說道：“沒辦法，家裏唯一的生意就快要被人斷了，闔家上下百十口子吃了上頓沒下頓，我這個秦家長子隻能出來打打零工，賺點小錢補貼家用。怎麽，王公子要兌換蜂窩煤？”
    我信你個鬼，翼國公府會吃了上頓沒下頓，騙人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吧。
    做了兩個深呼吸，王玄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秦懷玉的身份不同，不是王君啟那種沒名堂的人，若是因為幾句言語上的衝突被他打了，怕是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沒錯，王某今日過的的確是打算兌換蜂窩煤，不知秦兄能否行個方便。”正麵剛不過，王玄瓊隻能假裝沒聽出秦懷玉的冷嘲熱諷。
    “成啊，誰讓咱們是兄弟呢。”秦懷玉答應的十分痛快，就在王玄瓊以為馬上會有結果的時候，就聽麵前這犢子對著外麵吼道：“來幾個人，幫王公子把票據核銷一下。”
    “什，什麽意思？”王玄瓊當時就懵了。
    “哦，你說核銷啊，核銷就是對帳的意思，那邊幾位兄弟帶來的箱子裏應該都是票據吧，王兄真是大氣，一個人就收購了這麽多的票據。不過沒關係，兄弟我多找些人，盡快幫你核銷完。”
    “啥？”王玄瓊頓時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兩口箱子，娘咧，那裏可是五十萬張票據，這特麽要是一張一張的對帳，得對到猴年馬月！
    等等，不對。
    王玄瓊很快意識哪裏出了問題，冷笑一聲道：“嗬嗬，秦兄，王某差點被你給唬住，說什麽核銷帳目……，我看你這隻怕是在拖延時間吧？”
    秦懷玉臉瞬間沉了下來：“姓王的，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心裏清楚。”王玄瓊自以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怡然不懼的盯著秦懷玉道：“不就是你們倉庫裏根本就沒有三百萬塊蜂窩煤麽，拿不出足夠的東西，就跟王某玩拖延時間那一套，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秦懷玉目光陰冷的盯著王玄瓊，仿佛一頭隨時都會擇人而噬的豹子。
    王玄瓊被嚇的連退數步，就在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挨揍的時候，秦懷玉突然放鬆了下來，嗤笑一聲道：“行吧，誰讓你是大客戶呢，那個誰，帶這位王公子去倉庫，讓他親眼看看咱們到底有沒有能力滿足他的要求。”
    “好嘞，秦會計。”外麵飛快跑來一個高壯的身影，穿著小廝的衣服，臉笑的跟開了花似的，不知道還以為他要娶媳婦呢。
    這貨是秦家的一個護衛，為了搶這個配角的位置，昨晚上硬是放翻了四個同僚。
    王玄瓊本能的感覺情況不妙，因為眼前這家夥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能寫會算的。
    但，沒辦法啊，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不去倉庫驗貨，就隻能在這陪著秦懷玉消磨時間，慢慢核銷那五十萬張票據。
    跟著壯的好似牛犢子一般的‘帳花子’，王玄瓊忐忑不安的向外走，可腳還沒邁出門呢，身後又傳來秦懷玉的聲音：“等等，把那破箱子帶走，省得等會兒回來再說老子偷拿了你們的票據。”
    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坑死房家那小子，為了斷了長安的石炭生意，老子忍。
    王玄瓊對著跟來的那些護衛用力一揮手，也不說話，跟著那秦家的護衛便走了出去，身後自有王家護衛抬上那兩個箱子隨後跟上。
    一路無話，跟著秦家的那個護衛，繞了半個大安坊，王玄瓊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倉庫重地，而在他看到倉庫時，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隻見那碩大無朋的倉庫外麵，此時正蹲著三個憨憨，三人圍在一堆篝火邊，人手一個樹杈，上麵插著已經烤到半熟的雞子。
    程處默，尉遲寶林，尉遲寶慶，合著長安城的紈絝都特麽跑這打零工來了是吧？
    “程庫管，先別吃了，那邊來了個大客戶，說是要驗貨，您看……”
    “看個屁，沒有那個什麽，什麽……”程處默抬起頭大著嗓門嚷嚷到一半卡住了，秦家那個護衛等了半天，忍不住小心提醒了一句：“提貨單。”
    “啊對，提貨單，沒有提貨單，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進倉庫一步。”
    大爺的，你們還能演的再假一點麽！
    王玄瓊連吐槽的力量都沒了，此時此刻，他隻想看看倉庫裏到底有沒有自己要的蜂窩煤。
    好在這次沒用他跟程處默打交道，秦家那個護衛主動替他開了口：“程庫管，您好歹通融通融，這可是大客戶，秦會計特地讓我帶他過來的。”
    “老秦啊……”程處默假模假式的糾結片刻，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麽，黑著臉點點頭：“行吧，那個誰，就恁是大客戶啊，跟老子來吧，讓恁長長見識。”
    為了見到實物，王玄瓊跟個小受似的跟著程處默走向倉庫大門，心裏則是默默盤算著將來如何整治房俊。
    當年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自己今天受的這點委屈不算什麽，隻要抓住那小子的把柄，不愁玩不死他。
    嘩啦啦……。
    倉庫大門在程處默的招呼下，由程家的四個護衛合力打開，大門背後，一排排碼好的蜂窩煤好似兩堵黑色的牆整齊的堆到了屋頂，直接的王玄瓊兩眼一黑。
    嗯，不管物理上還是精神上，都是兩眼一黑。
    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多刺激，王玄瓊心神瞬間失守，指著倉庫裏麵狂吼道：“這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有這麽多蜂窩煤，騙子，你們這些騙子，老子不相信，老子要去大理寺告你們，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