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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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陽府府學雖然學子不多,但規模可不小,楊平安口中的小池塘,占地接近一畝多地,蜿蜒轉折,在其狹窄處,還有一座石拱橋橫跨其上。
一處巧妙伸入池塘的空地上,還置了一座涼亭,被垂柳遮掩,便是夏日裏,和風襲來柳影婆娑,亭中一片涼爽。
此刻,花花就站在進入涼亭的入口處,目光很警惕地東張西望,不時伸手入袖,摸出些不知道是棗還是什麽的小吃,塞進口中。
那鼓鼓的兩腮,配上那雙警惕中透著清徹的眼眸,怎麽看,怎麽萌。
不時還回頭暗瞥一眼那站在亭中,修長挺拔的楊公子,還有款款安坐,仰起修長玉頸,水眸專注地落在楊公子身上的小姐王朝顏。
“……大概就是這般,不知師妹覺得我的安排可有什麽問題?”
眼前輕托香腮,胸襟墊於石案上,一雙含情脈脈水眸眨也不眨地凝望著楊平安的王朝顏趕緊坐直嬌軀,用力地點了點頭道。
“師兄放心,你交待的我都記下了,定然不會誤了師兄大事。”
“那位王提學我曾經見過,他說話的嗓音頗有特色,我定然不會露出破綻……”
王朝顏微微一頓,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卻已然變成了一副中氣十足,但又略帶著河南口音的中年男子嗓門。
看著跟前這位體態婀娜,曲線玲瓏,軟軟糯糯的甜妹子王朝顏。
從她那仿佛帶著晨露的濕潤唇瓣中,吐出一位中年男子的河南腔。
楊平安當真是有些看呆了眼,倘若不是那隨著她清晰吐氣說話的氣息,宛若內脂豆腐般微起波瀾的鼓鼓胸襟。
真有種想要揉揉她的臉蛋,揭起偽裝,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聲優妖怪,膽敢假扮自己可愛的師妹。
用這樣的嗓門,打了幾句官腔之後,王朝顏朝著跟前呆呆看著自己的楊平安得意地歪了歪腦袋。
那微微前傾的身子,遮住了她環於身前的雙臂,連袖子都看不到。
“師兄怎麽樣,這便是那位王提學的口音。”
“師妹當真天賦過人……”
“就隻是這個?”
“師妹不但貌美如花,知書達禮,還多才多藝,又願意為我之事兩肋……啊不,仗義援手,師兄當真是無以為報。”
“師兄說什麽呢,我幫師兄,可不是為了要什麽報答。隻是,隻是不希望像師兄這樣的人,受欺負。”
看著說著話兒,眸眼漸漸低垂,粉黛漸浮桃頰的師妹。
楊平安一時無語,有些失神地看著對方,直到聽到了身後邊傳來了撲通一聲水響,一回頭,就看到了那花花正在池水邊無聊地踢著小石子。濺起了一池的漣漣波光。
。。。
楊可棟邁步進入了考場,看到了那些貼在書案上的號碼,打量了眼自己手中的號碼。
就看到了楊平安此刻已然入座,當即毫不猶豫地走到了楊平安旁邊的位置坐下。
府學小詩仙來到了跟前對照了下手中的號碼,不禁臉色一沉。
“楊可棟,那是我的位置。”
“今日我覺得這個位置不錯,光線也極好,不如這樣,我們換上一換?”
“某憑什麽要和你換?”
楊可棟站起了身來,飛快地伸出手把某件事物塞進了府學小詩仙的手中。
府學小詩仙目光落在了手中,生生將即將攤開的手掌緊握成拳。
“罷了,看在楊同學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便與你換上一換。”
楊可棟看到了隔壁位置的楊平安朝著自己望來,朝著對方一挑眉,低聲道。
“莫要忘記了那天我的交待。”
楊平安默然地移開了目光,雙手已然在袖中微微一握,沒有理會,而是開始擺放自己的筆墨紙硯。
楊可棟也不再多言,目光張揚地左顧右盼,心裏邊還在盤算,這幾日自己一直都沒撈著機會出府。
也不知道大管事那邊的事情辦妥當了沒有,等到自己此番奪下頭名魁首。
那個國子監的名額,府學這邊敢不乖乖地送到自己手上,爹聽到了,肯定也會發作,好好跟這府學講一講道理。
方教授步入了課堂,講了一番規矩,便讓人將題目給分發了下去。
季考的考試方式,與之前的測試並無二致,在上方負責監考的,仍舊是那位喜歡摘下眼鏡看著手中的書冊,搖頭晃腦自娛自樂的老訓導。
除了老訓導之外,不時就會出現在課堂門口目光巡視的胡訓導,方教授等人,才是一幹考生最頭疼的存在。
考場之內的一幹考生,不少人拿到了考題之後,還在皺眉撓頭苦思。
又或者是麵如死灰,口中嘟囔不已,唯有楊平安掃了眼到手的題目,略一沉吟之後,便開始動筆。
看著身邊下筆如飛的楊平安,又看了眼自己跟前那一筆未動的考卷。
楊可棟好整以暇的提起了筆,慢條斯理地在稿紙之上勾勾畫畫,仿佛也在認真作題一般。
幾位訓導輪流在這考場內外繞了一圈,便來到了一旁圍攏一圈,低聲談笑。
麵容四方的方教授撫了撫頷下短須,麵色沉肅的小聲道。
“後日府學季考放榜之日,提學大人可是要親來府學巡察。”
“希望這一次,咱們府學這些學子的文章,能夠有幾個過得了提學大人的眼。”
聽到了方教授這話,幾位訓導學官也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這位王提學的性子,諸位也不是沒有領教過,平日裏慈眉善目,極好說話,可是一旦牽扯到公務,講的就是一個鐵麵無私。
之前,楊可棟那個播州之主的二公子,因為成績太差,直接惹惱了王提學,將那個屬於播州的國子監名額,給了品學兼優的楊平安。
這一回,季考,希望不要再生什麽事端才好。
一位學官忍不住小聲地嘟囔了句道。
“也不知道此次季考,那楊可棟的成績如何。”
吳訓導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回府學才多久?拉下了那麽多的課業,他的成績,能否不拖府學的後腿已是萬幸。”
方教授點了點頭,也就隻能期待那小子爭點氣,莫要丟了府學的顏麵。
也不知道這一次,那楊平安能不能再奪魁首。倘若成績足夠穩定優秀,自己定要向提學舉薦這位難得的才俊參加本省今年的院試。
。。。
四月的風,懶懶地吹過雕梁畫棟,拂過窗前,王朝顏慵懶地倚坐在廊下,一頭青絲不挽,柔順地垂散下來,落在那因為襟口寬鬆而微露出來的脂白玉肩上,在鎖骨處盤成一個旋波。
身桃紅色紗挑線縷金襦裙上,受那透過枝葉猶如碎金般的陽光一照,蕩起了一淺淺的光暈。
手中的書冊,往一旁伸去,戳了戳那快要流出口水來的花花。
“啊,小姐,要吃飯了?”花花頓時驚醒了過來。
王大小姐麵無表情地移開目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花花,這會子,應該已經開始考試了吧?”
看了眼天光,花花肯定地答道。
“嗯嗯,都這個點了,肯定早就已經在考試了,小姐是在擔心楊公子考得不好?”
“我倒不擔心師兄,我隻是擔心那個楊可棟,會不會使什麽下作的手段。”
花花伸手想要捉住身前在花中啜蜜的翩翩彩蝶,結果彩蝶雙翅一振,便靈活地翻飛入花間,調皮而悠哉。
花花不開心地扁了扁嘴,聽得這話,當即笑道。
“小姐你就別擔心了,楊公子那麽厲害,箭術如神,叫楊可棟的家夥敢那麽做,楊公子肯定不會放過他。”
看到花花還在跟前比劃了個開弓的姿勢,王朝顏拿手中的書冊,輕敲了敲額頭。
動人的水眸,遠眺,不知師兄今日發揮得好不好,楊可棟那個壞胚,有沒有妨礙到師兄……
今日是季考,自己不能入學,不過到了明日,就可以親自去問一問師兄。
一想到明天又能與師兄見麵,王朝顏嘴角淺淺一揚,站起了身來轉身就走。
“花花,你到那個糯團團子的攤上,再買個回來,我看看今天能不能做出相同的滋味來。”
花花兩眼一亮,旋即一黯,委屈巴巴地嘀咕道。
“小姐,才一個,根本不夠……”
“行吧,買三個,你一個,我一個,還有一個拿來當樣品。”
“好嘞小姐,那我這就去了。”
看著那快活得猶如一隻小彩蝶般翩翩而去的花花,王朝顏笑著輕罵了一聲小吃貨,搖曳著腰臀比例誘人的嬌軀轉身回屋。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課堂內的滴漏,正不緊不慢地滴著那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室內顯得十分的安靜,那毛筆落在紙麵上橫、豎、撇、捺、提、鉤中,發出了微微的沙沙聲。
即便是那些平日裏不學無術的學渣,此刻也都在絞盡腦汁,生拚硬湊,無論如何,誰也不願意成為被全府學嘲笑的那個倒黴鬼。
楊可棟此刻完全不慌,哪怕是整張試卷點墨不落,他都沒有半點焦急。
隻是那雙眼珠子,不時地就瞥向一旁認真揮毫書寫的楊平安。
看著對方那師法柳公權的字跡,楊可棟的嘴角,微微揚起。
楊平安是他的伴讀,昔日在播州,自然所學皆是同一位老師。
他們的書法,亦是父親親自指定的一位深得柳體三昧的先生。
以致他與楊平安二人的字,倘若不仔細分辨,還真很難看出差別端倪。
考試的時間,這才過去了大半,楊平安終於停筆,看著手中那張已然將整篇八股文都寫好了的試卷,臉上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下一刻,一旁就伸過來了一隻手,劈手就奪走楊平安的試卷。
這一異動,落在了後排一幹府學學子的眼中,全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二公子你做什麽?!”楊平安雙眉一挑,低聲喝道。
楊可棟飛快地在卷首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與號碼,便施施然地站起了身來,將自己跟前那張空白試卷隨手就扔在了楊平安的書桌上,嘴角一扯。
“你還有時間,快寫吧,我先交卷了。”
此刻後方,將這一切看得分明的許君寧忍不住開口低喝。
“楊可棟!你在做什麽?!”
楊可棟輕蔑地冷哼了一聲,道。
“怎麽,你一個流官子弟,想要管我播州人的事?”
“你們在幹什麽?!”
老訓導的厲喝之聲雖遲但到,回蕩在課堂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