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終於能稍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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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平安來到了殿前階下,看著那麵冷如鐵的叔父楊應龍一身鴉青暗紋錦袍,他身後則是唇角眸間噙著一絲笑意,份外魅惑的小嬸娘一身大紅窄袖長衫配著同色款馬麵裙,宛若紅雲。
    楊平安恭敬地朝著階上的楊應龍恭敬一禮。
    “侄兒見過叔父,見過小嬸娘。”
    看到了那被兩名士卒押抵到階下,頹然拜倒在地的張有道,還有那恭敬行禮的楊平安。楊應龍狹目之中,幽光閃爍不定。
    此時,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楊平安眼角餘光一瞥,便看到了張氏此刻氣息急促地正快步行來。
    來到了殿前,看到殿階下,一跪一站的二人,張氏忍不住柳眉倒豎,指著那張有道喝罵道。
    “你個混帳,到底是發了什麽瘋,居然起這等心思,傷害平安。”
    “平安,你怎麽樣,來讓嬸娘好生瞧瞧……”
    看到那快步下階而來的張氏,楊平安躬身行禮,順勢朝後退了一步。
    張氏伸出的手空虛在半空,目光一冷,勉強笑道。
    “平安,你這是怎麽了,我是你嬸娘啊,你,你不會覺得是嬸娘讓他做的吧?……”
    楊平安搖了搖頭,轉身朝著一言不發的楊應龍道。
    “侄兒不敢妄加猜測,隻想請叔父明斷是非。”
    將一幹人的反應盡收於眼底的楊應龍食指摩梭著自己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微微頷首道。
    “既如此,時泰,讓所有閑雜人等離開。”
    鄭時泰朝著楊應龍恭敬一禮,然後開始驅逐閑雜人等離開。
    很快,這大殿前隻剩楊平安、張有道,還有楊應龍的一妻一妾。
    張氏藏於袖中的雙手,已然指尖發白,朝著麵沉如水的楊應龍望去。
    楊應龍藏於濃眉之下的狹目卻隻盯著楊平安,嗓音中正平和,不疾不徐地道。
    “平安,你從頭倒尾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是,事情還得從前幾日府學季考說起,當日,侄兒僥幸,奪得府學季考魁首。二公子他……他覺得是侄兒從中作梗,讓他淪落到第六等。”
    楊平安話剛出口,張氏就忍不住掩唇低呼,滿臉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什麽?!二郎怎麽可能才考第六等?”
    楊應龍狹目微眯,臉色越發地顯得陰鬱。
    “他為何覺得是你從中作梗?”
    “因為……因為二公子在考場之上,並未作題,而是奪了侄兒的稿紙,填上其名與考號之後便交卷離開考場。”
    張氏的臉色難看無比,連連搖頭,有些氣急敗壞地指著楊平安切齒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楊平安,你休要汙蔑二郎。”
    “夫人!”楊應龍不悅地喝道,這才看向楊平安,嗓音中的溫度已然冷了下去。
    “可有證據。”
    “二公子在考場奪卷之舉,有諸多學子皆親眼目睹,我播州諸子弟也都在場,可為佐證。”
    說話間楊平安伸手入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道。
    “小侄這有一封府學方教授寫給叔父您的書信,方教授知曉小侄要回播州,特地讓小侄代為轉呈。”
    之前還站在楊應龍身後邊的田雌鳳已然邁步下階,從楊平安的手中接過之後,斜瞥了眼一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張氏,提著裙角上階,遞到了楊應龍手中。
    楊應龍拆信看到了方教授的筆跡,看著書信中的內容,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直接就將那封書信朝著張氏的方向擲去。
    “夫人,這便是你口中,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二郎。你看看他到底都幹了多少丟人現眼的事情!”
    張氏被楊應龍那雙仿佛有幽火在燃燒的目光瞪得心頭一寒,此刻也顧不上其他,俯身撿起那飄落在台階上的書信。
    隻掃了兩眼,張氏的臉色瞬間就白得怕人,身體一陣搖晃。
    “這,這……二郎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夫君,這裏邊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楊應龍怒極冷哼一聲,朝著大門方向厲喝道。
    “時泰,你立刻趕往貴陽府,將可棟給我帶回來!”
    站在大門附近的鄭時泰心頭一凜,朝著門內楊應龍恭敬一禮,毫不猶豫快步而去,也不知道剛去了府學沒幾日的二公子到底犯了什麽過錯,讓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東翁如此憤怒。
    迎著叔父的目光,楊平安繼續講述,自己得了方教授的書信,決定連夜趕往播州,告之叔父現如今二公子的情況。
    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才離開了貴陽府不過兩天,就遇上了張有道一行人的截殺。
    田雌鳳此刻的內心波瀾起伏不定,看著麵色蒼白,渾身是傷的楊平安站在那裏講述著他被伏擊,之後反殺的過程。
    足可想見當時到底有多麽的驚心動魄,同樣也證明了小平安的能力。
    鄭時泰這才剛剛喚人取來了座騎,正要翻身上馬,就看到了遠處馳來數騎,而為首的,正是二公子楊可棟。
    “二公子,您可算回來了,老爺有事,讓你速速去見他。”
    聽到了父親再找自己,心中生悸的楊可棟下意識一哆嗦,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貴陽府的際遇,理智與畏懼都被怒火淹沒的楊可棟道。
    “鄭先生,我父親在哪,對了鄭先生你可有瞧見張有道那老狗!”
    楊可棟這話,直接就把足智多謀的鄭時泰給整不會了,下意識指明了方向,正要詢問楊可棟發生了何事,為何會對他母親的心腹有這麽大的怒意。
    卻看到楊可棟已然打馬飛奔而去,鄭時泰隻得趕緊跟上。
    楊平安一口氣講述完之後,看了眼站在旁邊,麵色青白的張氏,朝著楊應龍雙膝跪地。
    “侄兒著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會讓嬸娘如此一心,三番五次想要致侄兒於死地。還請嬸娘,叔父明示。侄兒實不願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
    楊應龍冷冷地瞥了眼張氏,走下了台階,伸手將此刻拜倒在地,已然紅了眼眶的楊平安攙了起來。
    “平安,你是我播州楊氏子弟,更是我的侄兒。我自當給你一個公道。”
    說到了這,楊應龍朝著那跪倒在不遠處的張有道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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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我,你是受何人指使,意欲加害平安。”
    “老爺,小人,小人萬死,小人實在是……實在是夫人逼迫不過,小人這才不得已……”
    這話讓張氏青白色的臉頰瞬間漲得發紅,怒極高聲道。
    “張有道你好大的膽子!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對楊平安動手,你如今卻還敢背主,朝我潑髒水!”
    一直冷眼旁觀的田雌鳳此刻也上前柔聲相勸道。
    “清者自清,姐姐莫要上火,且聽聽那張有道怎麽胡說八道,既無此事,必定會有破綻可尋。”
    張氏猛然扭頭,目光怨毒地瞪向田雌鳳,倘若不是夫君在此,她真恨不得現在就撕了這個賤婢的嘴。
    楊應龍打量著拜服於地瑟瑟發抖的張有道,腰畔那柄鑲金嵌玉的寶刀隨著他身形的轉動而晃動了起來。
    “鳳兒說的有理,張有道你是知道我的脾氣,老實告訴我一切。”
    張有道微微抬頭,看到了目光怨毒的張氏,巧笑嫣然的田雌鳳,還有麵沉如水的老爺。
    “老爺,夫人因為楊平安成績優異,得了府學諸學官青睞,舉薦楊平安為國子監監生而心生怒意,命小人將楊平安除掉……”
    張氏此刻當真是恨極,沒想到,張有道會如此,連當初自己命他在海龍屯內解決楊平安的事情也一並講出。
    還有之後,他差人扮著苗人,於貴陽府外截殺楊平安,並且意圖借機嫁禍田雌鳳之事一並說出。
    “姐姐你……”田雌鳳滿臉驚愕之色,退到了那楊應龍身邊,求助似地捉住了楊應龍的衣袖。
    楊應龍目光陰梟地掃了眼張氏,愛憐地拍了拍田雌鳳的素手柔聲道。
    “鳳兒不妨,且聽他說。”
    就在此時,卻聽到了院門口傳來了一陣疾蹄之聲,就聽到了守在院門外見過二公子的招呼聲此起彼伏。
    “孽畜!”楊應龍眼皮一陣抽搐,薄唇緊抿如線。
    而張氏此刻看到了楊可棟風塵撲撲地衝進了院內,看到了夫君的表情,不禁有些慌張起來。
    “二郎,你回來做甚?”
    楊可棟看到母親張氏也在這裏,頓時膽氣一壯,指著那張有道大聲道。
    “母親,父親,你們莫要被張有道騙了。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盜用府中財物,虧空甚大。
    聽聞父親差人查驗府中財帳,便起了歹心,在貴陽府乘孩兒不備,將我綁了票,想要用我為質,來向您二位索要財物。”
    “倘若不是孩兒機敏,設法逃脫出來,怕是再難有見二老一麵。”
    拜倒在地的張有道此刻滿臉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那麵容扭曲,連聲控訴自己的二公子。
    田雌鳳誘人的櫻唇微微張開,嫵媚多情的鳳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憤怒控訴的楊可棟與瞠目結舌的張有道。
    鳳眸中的驚疑眸光掃過楊平安之時,田雌鳳頓時恍然明悟,當即向楊應龍道。
    “老爺,張大管事可是大姐的心腹,十數年來,甚得大姐歡心和重用,他居然做出這等背主的忤逆醜事,這……”
    還沒從那楊可棟的控訴中回過味來的張有道,聽到了不遠處田雌鳳對老爺的進言。
    更看到了夫人張氏與楊可棟投來的怨毒目光,此刻,腦中一片混亂的他瞬間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真相。
    賤婦,你想要老夫的命,老夫先要你的性命!
    “我要殺了你!”張有道咆哮著朝那數步之外的田雌鳳撲去。
    田雌鳳玉頸一扭,鳳眸之中滿是煞氣,剛要動作。就感覺到了纖腰被一隻大手輕攬。
    一聲清脆的嗆啷之聲,猶如匹練般的刀光閃過,張有道無頭的身體又向前跑了兩步,這才撲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那顆滾落於一旁的頭顱上,一雙憤怒而又絕望的眼珠子,此刻已然失去了神采。
    楊應龍陰沉著臉,提著那柄寒光四溢的寶刀,此刻,猶如血液,沿著那刀刃,緩緩地滴落在地麵,濺起淡淡的煙塵。
    張氏在張有道人頭被斬落的那一瞬間,已然暈厥了過去,倒在了楊可棟的懷中。
    “夫君,嚇死妾身了……”田雌鳳第一時間投入了楊應龍的懷抱,隻是那雙鳳眸,微微探出,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平安。
    楊應龍手腕用勁,抖掉了刀上的血跡還鞘,這才輕拍了拍懷中田雌鳳的香肩柔聲道。
    “別怕,鳳兒,你先回去,一會我再過來陪你。”
    “好的夫君,可是大姐她……”
    田雌鳳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有些怯生生地伸出那蔥白的玉指,朝著張氏所在的方向虛點。
    楊應龍回身望去,看到那楊可棟此刻正焦急地呼喚著娘親醒來,雖然有著一肚子的怒火,終究按捺住。
    “二郎,帶你娘回去。你們母子,給我閉門思過,告訴你娘,接下來,倘若楊平安再有任何意外,我都會把事,算到她的頭上。”
    “父親……”
    “嗯?!”
    楊可棟戰戰兢兢地垂低了腦袋,隻是在他轉身之際,怨毒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楊平安的身上。
    迎著楊可棟的目光,楊平安嘴角淺揚,此刻在叔父的明令之下,這對母子,想必在短時間內,不敢再針對自己。
    雙眼緊閉的張氏,聽到了夫君楊應龍的聲音再次傳入了耳內。
    “從今日起,府中一應大小事務,交由田氏處置,鳳兒,你在府中仔細挑挑,重新選一位可靠的大管事出來。”
    “是,妾身多謝夫君信任,必定會小心行事,不敢行差踏錯。”
    “好了好了,我若不信鳳兒,還能相信誰?”
    張氏那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珠快速地轉動著,藏於袖中的手指,已然摳破了掌心,浸出了血絲……
    “張有道這個忤逆的奴才,真該把你碎屍萬碎。還有田氏那個賤婢,定是你害我,還有你等著,終有一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應龍站到了楊平安的跟前,打量著這位文采出眾,同時勇氣與武力皆是上上之選的楊氏年輕才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平安,跟叔父去個地方,有些事,想要好好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