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此話何解？”劉琳詢問，程昱的話她能聽懂，可卻不理解為什麽要這樣。
    “且不說朝廷再傻，也不會臨陣換將，否則不怕發生如長平之戰的下場？”程昱回道，“更別說，盧子幹下獄的事情，顯然被故意宣揚開來！”
    的確，宦官那麽光明正大索賄，襯托盧植拒絕行賄那光正偉形象。
    就算因此下獄，戰後朝廷也會找個由頭把他放出來，說不得還能更進一步。
    簡雍想得更多，記憶裏麵，這件事情甚至被寫進史書。
    曆朝曆代都有官員索賄行賄，成功或被拒絕都有，可能寫進史書的有幾個？
    怕是盧植在前線頂不住，於是背後的人借故找個人遭罪，實則在保全盧植。
    就如同長平之戰，也經常有人說，是趙國為了保證廉頗的名譽和榮耀，才讓趙括頂上遭罪。
    而作為繼任者的董卓，真就給賊人狠狠修理一頓。
    若本來就是必敗之局，那盧植的確因此得到保全。
    就是簡雍有些奇怪，為什麽感覺保盧植的不是世家豪族，反而是漢帝？！
    “沒什麽好懷疑的，盧子幹怕真就是陛下的人。”程昱緩緩說道。
    不站位不代表沒有立場，他既然不是閹黨，也不是某世家的人，當然隻能是陛下的人。
    若非如此，有名氣有影響力的官員那麽多，為何三個討伐黃巾的人裏偏偏有他？
    “官場好複雜……”張璐還有些繞不過彎。
    唯一的感慨是，那麽複雜的地方，自己居然還想著舉茂才進去混，怕給人吃幹抹淨都不知道。
    關琪則是點了點頭，她曾經也一頭紮進去，都還沒有開始排隊，人差點給人吃幹抹淨。
    “官場也不複雜，基礎就是站隊，核心就是人情世故，互相妥協則是常態。”程昱說道。
    別說是官場，職場也差不多，有階級的地方這都適用。
    “不明白！”張璐、關琪和張郃乖巧的回道。
    “乖乖跟著玄德，做好本分工作。”簡雍解釋。
    “哦~~哦！”三人頓時明白過來。那麽簡單的事情，早說嘛！
    程昱也不解釋什麽，簡雍這屬於替她們選擇站隊的對象，隻是沒什麽必要糾正。
    也多虧劉琳重感情，就算是自己，隻要做好本分工作，以後也不會被虧待。
    “慢著，我還有些搞不清楚……”劉琳覺得話題有些帶歪了，最初的話題還沒有解釋清楚。
    “玄德，有空多讀點書，《春秋左傳》就挺不錯的。”簡雍歎了口氣，“對了，家裏那本好像是借給雲長了吧？”
    “嗯……”關琪有些不太正常的點了點頭。
    相處那麽久，再加上平時也有交流，她已經知道那本《春秋左傳》，簡雍從來不看這件事。
    如此真相隻有一個，這本書居然是劉琳的？
    這就挺尷尬，當初以為是簡雍的藏書，所以才向劉琳借，誰知道反而她才是正主。
    問題簡雍是真不知道，那書裏麵是什麽內容，如今居然還向劉琳推薦……
    “哦，有空我會看的……所以說呢？”劉琳神色也有些不太正常。
    “簡單來說，跟著去洛陽，為盧師多方奔走，戰後他官複原職，我們為他奔走的事情也會傳出去，到時候琳尊師重道的名頭，就要在洛陽傳開。”簡雍沒好氣的說道。
    程昱都基本是明示了，劉琳居然還沒有明白過來。
    頓了頓，繼續說道：“若留下來，那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敗，我們最好不要主動加入戰場。又或者等繼任者敗了，才出麵救下他，算是賣個人情。”
    演義裏麵劉備救下董卓，卻因為是白身被看不起。
    可如今劉琳是茂才，卻沒辦法保證，董卓那胖子就不會狗眼看人低。
    最大的問題，就是劉琳在洛陽沒什麽人脈可以走，就算去洛陽，也不知道應該找誰。
    “軍師以為如何是好？”簡雍看向程昱。
    “就算洛陽沒有人脈，隻要撒錢撒到位，一樣可以達到目的。”程昱回道，“若留下來，最好在廣宗外圍遊蕩一段時間，不急著去前線。”
    去洛陽營救盧植這件事，未必需要真的把人救出來，隻要讓天下都知道，劉琳在營救自己的恩師就好。
    劉琳出身沒落宗親，沒什麽人脈，無頭蒼蠅一樣亂撒幣，反而顯得更真實一些。
    留在這邊也沒什麽，如今這世道，戰功還是很有價值的！
    簡雍看向劉琳，都說得那麽清楚，接下來就看她要怎麽選。
    現在的她，正處於一個重要的人生十字路口上，好在不管怎麽走，都能抵達目的地。
    有程昱這優秀的謀士幫忙謀劃，兩條路上的坑都幫忙找出來了。
    若這樣還要跳進去，那隻能說明這個坑裏，有不得不讓她跳進去的存在。
    “我打算留在廣宗！”劉琳幾乎都沒有考慮，就做好了選擇。
    去洛陽也隻是亂花錢，可在廣宗這裏，真按照程昱分析那樣，後繼者會戰敗。
    到時候潰兵會被黃巾賊追殺，而自己在這裏，至少能最大限度收攏，以及救援他們。
    再說她就是個野丫頭，不懂那麽多政治的事情。
    就算知道，不爽的事情到底是會不爽。
    “不愧是你……”簡雍感慨。
    從程昱提出兩個方向，他幾乎立刻就知道，劉琳會選擇這個。
    “那行，我們在外圍遊蕩一下，不要太靠近前線戰場。”程昱點頭。
    這種級別的傻丫頭，她並不討厭，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能聽得進話。
    所總喜歡一意孤行，那她也總不能一直給當保姆，為她善後。
    她已經四十多歲，外表多麽年輕也隻是外表，年輕火熱的心，早已變得冰冷。
    不過非要說的話，如今算是試用期。若這‘主公’自己不滿意，賊亂平定後也要分道揚鑣。
    她是茂才不假，自己也是孝廉，賊亂平定後，自己遲早也是要授官，最多沒劉琳那麽高。
    劉琳什麽都好，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年輕，太熱血。
    這支隊伍年輕，且充滿活力，自己反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習慣撲克臉的她，此刻沒有露出什麽情緒波動。
    問題一路過來，在刻意模仿程昱的冷讀法後，簡雍憑著強大的精神力，捕抓到這一刻，程昱內心的一絲不太正常的波動。
    比起臉部的細微表情，心跳什麽的，這是更加難以控製的存在，隻是不太好被讀取出來。
    隻是別人做不到，不代表簡雍做不到。
    她在糾結，甚至在猶豫……簡雍大概能讀明白，程昱此刻的複雜心情。
    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情。
    仔細思考一番，又仿佛是想明白了。
    劉琳的熱情太炙熱，人道主義光輝太強烈，讓程昱有種自己被灼傷的感覺。
    向往的同時，又在下意識回避，很符合她這年齡的心理活動。
    或許有機會，自己也應該開導開導她。
    人又不是冰冷的機器，向往光正偉，又有什麽好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