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天下之害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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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弟可知天下道統?”
    “兄長是說儒、釋、道三家?”
    裕德路搖了搖頭,歎道:“天下道統何止三家,就連那歐羅巴的西人不也有了自家道統嗎?”
    “西人也有道統?”,張誌遠詫異看來,“西人粗鄙,不通經典,如何能有道統?”
    裕德路卻不往下說了,端起酒杯,幾次送到嘴邊又放下,“我道家一脈最是苛刻,落定無悔,這練氣是重中之重,一旦靈萃入體就無法更改,可像你我這等微末小修,不知前路,宛如盲人摸象,那知大象全貌?也隻能賭一賭運氣了”
    張誌遠聽他說得愁苦,摸不準他的心思,也就不插話了,靜待後文。
    “賢弟家學淵源,家中定有采氣決和練氣法傳承了?”,裕德路問。
    張誌遠心道原來如此,麵上笑道:“兄長有話不妨直說”
    “不知是何等法訣?”,裕德路鋪墊這麽久,既以說開,就緊盯著張誌遠的麵部表情變化,一瞬不眨。
    張誌遠微微沉吟,覺得這也沒啥好保密的,就道:“江水天祿寶經,附帶采氣法。”
    “原來是【弱水】”,裕德路喃喃道。
    “師兄,【弱水】何解?”,張誌遠問。
    “【弱水】乃水德其一,這【江水天祿寶經】出自【天水寶錄】,可惜隻是個殘篇,築基可以,紫府卻難”,裕德路連連搖頭,瞧著很失望的樣子,顯然是看不上這【江水天祿寶經】了。
    這裕德路不過三十許,理論上大道還有希望,自然不想提前走上絕路。
    張誌遠正好與他同病相憐,對練氣也是迷茫的很,“師兄何不去求【少陽宿衛黃庭功】?”
    裕德路聞言失笑,道:“黃者,皇也,你看這清遠一府錦衣可有一位築基?”
    張誌遠驚道:“不是說越王宮可以采氣了嗎?”
    “難,難,難”,他連說三個難字,一個比一個沉重,一聲比一聲淒苦,之後就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再無談性。
    張誌遠賠他喝了幾杯,隻感靈力翻騰酒氣上湧,遂停杯不飲。
    不多久,裕德路就醉了。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醉話,無非是大道艱難,小修難為,前路不明,心有不甘……越說越激動,越激動就越癡狂。
    張誌遠勸了幾句不管用,就準備告辭了。
    這時,裕德路猛的灌下一杯酒,推案而起,仰頭喊道:“一家一姓,禁錮天下,何其自私,何其荒謬?”
    張誌遠大驚,“師兄,慎言”
    “天下之害有三,一曰黃,二曰宗,三曰……”,他手指頭頂,癲狂的要喊出第三害,一道雷霆炸響,震的兩人心神一滯,呆若木雞。
    張誌遠冷汗淋淋,再不敢多待,告罪一聲,匆匆離去。
    出了洞府,抬頭看天,隻見天光燦燦,那有點風雨欲來的模樣?
    心中大懼,徑直回了洞府。
    打坐入定調息數個周天,那股心悸之感才漸漸淡去。
    這裕德路,平時看著挺靠譜的一個人,怎麽就……
    他說天下三害,一曰黃。
    黃者、皇也,是在說大明皇室。
    又說一家一姓,禁錮天下,分明是在控訴皇室藏著至高法門,不肯散布出去。
    二曰宗,應該是說五宗六門與皇室沆瀣一氣,隻顧自家大道,不管天下修士死活。
    三曰……
    張誌遠抬頭看了看。
    裕德路雖沒說出口,應該是指天上某人,這住在天上的人還是人嗎?
    張誌遠一邊戒懼,一邊又很好奇。
    這第三害指的是誰?
    他明智的不往這個方向深思。
    裕德路如此,天下又有多少個裕德路呢?
    換成是他,如果沒有寶鑒,怕也會彷徨無措、怨恨滿懷吧?
    天下之怨,天下之望,都在一個‘黃’字身上。
    難怪在這內門,朝廷的存在感極低。
    難怪越州各地的分離傾向嚴重。
    難怪山越人的叛逆組織,屢剿不滅。
    張誌遠想通了很多以往不太明白的關竅,也加深了對越州修行界的認識。
    但又有什麽用呢?
    裕德路的控訴還在耳邊,他的前路又何嚐不是晦暗未明?
    歎了口氣,多想無疑。
    張誌遠平複心境,閉目入定。
    翌日。
    張青山捎來口信,讓他回家一趟,說有事商議。
    張誌遠去童子院上完課,匆匆趕回家中。
    張青山說了個讓他意外的消息。
    “劉紅玉遣人求救?”
    張青山點了點頭。
    “這麽說,她是被迫的?”,張誌遠喃喃道。
    “誌遠,這劉家不過是個破落戶,有什麽值得李家如此大費周章的?”,張青山問。
    張誌遠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把內情說給他聽,“此事幹係重大,叔父還是不要管了”
    “那這劉紅玉……”
    “不必理會”,張誌遠說道:“就當沒這個人”
    張青山隻好點頭,歎道:“也是個可憐人,唉”
    張誌遠抿了口茶,道:“且待來日吧”
    張青山不知他已經打定日後報仇的主意,神色鬱鬱了一會,直到張誌遠問起月蟬,才有點笑意。
    “啊,啊”
    月蟬膽子大了很多,一見張誌遠就奔過來抓住他的衣袖,啊呀啊的,也不知她在說什麽。
    “她叫你哥哥呢”
    張月茹跟在後麵進來,笑意盈盈的解釋。
    張誌遠摸了摸月蟬的發髻,笑著點頭,見她又胖了不少,小臉還是巴掌大,卻褪去了蠟黃之色,皮膚瑩白細膩,神清氣足,靈機湧動,比之張月茹多了許多出塵之色。
    問了功課,勸誡幾句,就讓二女退下。
    “怎麽不見十七弟?”
    張誌欣重歸嫡支,自然要續上族譜,按房頭他屬於十七房庶支,也就有‘十七’這個序齒。
    同樣,張誌遠行四,指的是房頭,並不是說他前麵還有三位兄長。
    這是小族通行的序齒排序之法,也是靈竅子太過稀少的緣故。
    “他心性不定,耐不住性子,我打發他到外麵曆練曆練去了。”,張青山道。
    “可是因為月蟬?”
    張青山點頭,歎道:“兩人一起修行,誌欣那孩子……”
    張誌遠也是搖頭,資質天定,最不公平,張誌欣還小,怕是受不住這樣的對比。
    但這一關還要他自己闖過去,誰也幫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