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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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大強離開之後,現在連小妹也走了。
    望著陷阱裏麵兩具女孩子的屍體,留給小餘和阿玲悲傷的時間並沒有太久。
    因為這個女孩子今夜的出現,顯然隻是替四男一女的那組孩子來打頭陣。可想而知,用不了多久,那一組的五個孩子也會親自前來此處收拾殘局。
    現在,已經受傷的小餘和向來柔弱的阿玲,一旦被那組孩子找到,結局隻有死路一條。
    小餘被樹枝刺破的腹部,傷勢雖不致命,但顯然也不輕,傷口處兀自血流不止。阿玲將野草嚼碎,敷在他小餘的傷口上,又撕下衣襟將他的腰腹緊緊綁住,廢了好大工夫才止住了血。
    顯然,以小餘如今的傷勢,如果選擇帶著阿玲逃離此地,一定逃不了多遠。待到那組孩子找到這裏發現沒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輕鬆追上他們。
    對此,阿玲已經完全沒了主意,隻能聽小餘的安排。小餘忍住傷痛,提起精神思索半晌,隨即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就留在這裏,找地方躲起來。”
    岩壁上那個淺淺的山洞,自然無法躲藏,山壁下的野草叢中,顯然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於是小餘和阿玲躲進了已經塌陷的陷阱當中中,藏到被樹枝洞穿身體的小妹和那個女孩子的屍體下麵。
    這顯然是一個十分冒險的選擇,同時也是一個十分大膽的選擇。看到陷阱裏麵已經被樹枝洞穿的兩具女孩子屍體,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兩具屍體下麵的枯枝草葉中,居然還藏著兩個活生生的人。
    唯一難受的是上麵就是屍骨未寒的小妹,這對躲在她屍體下麵的小餘和阿玲而言,無疑是在他們傷口上撒鹽,心情自然沉重至極。
    小餘腹部的傷口雖然已經止住了血,但受此重傷,腹部傳來的陣陣劇痛之下,他難免頭暈眼花,昏昏欲睡。
    但他知道另外一組的五個孩子隨時都有可能找來這裏,隻能努力打起精神,強迫自己不要睡著。
    就在這時,旁邊的阿玲突然開口,在他耳邊輕聲問道:“小餘,我們兩個……是不是也會死在這裏?”
    對於這個問題,小餘自己也沒有答案,隻能安慰道:“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我們都要努力活下去。”
    阿玲沉默半晌,又問道:“如果到最後隻剩下我們兩個,那……那怎麽辦?”
    這顯然又是一個小餘無法回答的問題。
    按照這場選拔的規矩,就算他們兩個能夠僥幸活到最後,也隻有一個人能夠獲得解藥,從而活下來。
    小餘也沉默了很久,然後才說道:“如果最後真的隻剩下我們兩個,而且隻有一個人能活,那麽活下來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吧。”
    阿玲不解,問道:“為什麽?”
    小餘說道:“因為如果要我殺你,我下不了手。”
    阿玲再次沉默。
    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道:“可是……我也下不了手殺你。”
    伴隨著阿玲這話出口,兩人已徹底陷入了沉默,誰都沒有再說話。
    或許,這就是他們兩人終將麵對的命運,誰也無法改變,也不可能擺脫。
    過了許久,陷阱上麵的草叢中突然傳來腳步聲響,那組四男一女的五個孩子終於來了。
    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陷阱裏麵兩個女孩子的屍體,都是驚駭不小。
    幸好正如小餘所料,他們並沒有下到坑中仔細查驗這兩具屍體,更沒有想到在這兩具屍體下麵,此刻居然還藏著兩個活人。
    隻聽上麵已傳來之前那個鐵牛的聲音,說道:“看來是這丫頭拚死換掉了他們當中的一個,但另外兩個應該是猜到我們會來,所以提前逃走了。”
    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緊接著問道:“大姐,現在怎麽辦?”
    那個被稱為“大姐”的女孩子似乎想了一想,然後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道:“剩下那兩個不敢留在這裏,多半也受了傷,一定跑不了多遠。你們四個分成兩隊,馬上分頭去追,一旦發現,當場打死,絕不能手下留情!”
    聽到大姐的吩咐,四個男孩子應答一聲,立刻開始行動。但當中一個人臨走前忍不住問道:“大姐,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要是這小子不老實,那怎麽辦?”
    大姐頓時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緩緩問道:“是啊,要是這小子不老實,那怎麽辦?”
    伴隨著她的這一問出口,立刻便有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一個男孩子聲音已顫聲說道:“姐,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就算給我一千個、一萬個膽子,我又怎麽敢不老實?哎喲……別別別,姐你要是再踩,我的手就要廢了!”
    大姐手下那人這才“呸”了一聲,放心前去搜尋小餘和阿玲的下落。
    隻聽上麵又是一陣腳步聲響,為首的大姐似乎已經放過了那個求饒的男孩子,重新來到陷阱旁邊,沉聲問道:“你的這個同伴為了救你性命,自己卻死在了這裏,你難道就一點也不難過?”
    那個男孩子立刻回答說道:“是她自己主動要來的,又不是我求著她來。現在她自己死了,我為什麽要難過?”
    聽到這話,大姐又是一陣低笑,用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沒良心的小畜生,看來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反咬姐姐我一口。”
    話音落處,伴隨著一陣踢踹聲響,那男孩子連聲慘叫,哭著哀求道:“姐,你饒了我的這條狗命吧,你就是我的主人……哎喲……姐,求求你饒我一命,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去做什麽……一定聽你的話!”
    躲在陷阱裏麵的小餘和阿玲聽到這裏,已經能夠猜到正在被欺負的這個男孩子,顯然就是方才那女孩子曾提到的“小帥”。上麵的大姐和另外四個男孩子就是用他的性命作為要挾,這才迫使那個女孩子孤身前來刺殺自己幾人。
    隻可惜那個女孩子賠上性命也要救的這個小帥,居然竟是這麽一個貪生怕死的賤骨頭。
    卻不料這個貪生怕死的小帥,竟比小餘和阿玲想的還要賤。
    隻聽上麵那大姐已問道:“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是真的嗎?”
    小帥一個勁地回答道“是……是……”
    大姐笑道:“正好,我的鞋子髒了,你過來,用你的舌頭給我舔幹淨。”
    小帥立刻應允一聲,然後就再也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大姐又吃吃笑道:“喏,還有鞋底!”
    聽到這裏,陷阱裏麵的小餘和阿玲雖然無法親眼看見陷阱外麵正在發生的事,但也能想象的到,頓時泛起一陣惡心。
    幸好上麵兩人這一番惡心的舉動並未持續太久,因為分成兩組前去追尋小餘和阿玲的四個孩子,已經先後回來了。
    同樣學習過狩獵的本領,四個男孩子追尋一路,黑夜中卻並未發現有人逃走時留下的痕跡,隻能暫時作罷,打算等明日天亮後再仔細搜尋。
    至於被他們擒獲的那個小帥,四個男孩子都是同樣的意思,提議要將他直接弄死,沒必要留下這麽一個累贅。
    但是大姐卻不同意,問道:“你們四個誰能像他這樣,用舌頭把我的鞋底舔得這麽幹淨?”
    四個男孩子無言以對,隻能選擇沉默。
    大姐又向小帥問道:“小畜生,如果姐姐叫你去死,你去死嗎?”
    小帥的聲音立刻響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去!”
    大姐不禁發出低沉的笑聲,隨即再問另外四個男孩子,說道:“到最後隻剩下我們五個的時候,我叫你們四個去死,你們肯去死嗎?”
    四個男孩子依然沉默,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大姐冷笑道:“所以就憑他的這份忠心,可比你們四個廢物強多了!我為什麽要殺他?”
    說罷,她已沉聲吩咐道:“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過夜,鐵牛和大壯休息,黑皮和二娃輪流守夜。至於這個小畜生麽,你們把他給我捆緊了,要是被他跑了,我拿你們是問!”
    隨後,上麵又是一番動靜,繼而漸漸消停安靜,顯然是六個人已經相繼歇息下了。
    對於他們留在此處過夜的決定,顯然有些出乎小餘的意料。如此一來,他和阿玲就隻能繼續躲在陷阱裏麵的兩具屍體下麵。
    但是不管怎麽說,小餘和阿玲至少已經逃過一劫,暫時還算安全,隻能靜觀其變,走一步看一步。
    沒過多久,旁邊的阿玲終於堅持不住,徑直沉睡過去。小餘也有排山倒海般的困意來襲,忍不住閉上眼睛。
    就在他將睡未睡的那一刻,麵對眼前的黑暗,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經被那棵血木刺中時,在夢境黑暗中遭遇的那一番對話。
    小餘立刻清醒過來。
    如果說他之前並沒有太在意那個夢境中的遭遇,也沒有仔細去想黑暗中那個神秘存在對自己說的話,可是此刻再來回想,對方曾經說過的很多話,現在不都已經應驗了?
    “第一,不久之後,你將會麵臨自己這一生之中,第一次真正的危險。而你所能做的,就隻有接受並且遵守規則,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第二,絕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身邊所謂的至親之人。你唯一能夠相信的,就隻有你自己!”
    不久之後自己將會麵臨的危險,不是正好對應上了荒上裏夜神殿這場殘酷的選拔?
    至於不可以相信任何人,豈不是就是在提醒自己,要提防老爹和喪彪這樣的親人?
    難道當時黑暗之中的那個神秘存在,早就已經未卜先知,提前預料到了自己現在所遭遇的一切?
    甚至,對方還知道自己姓“方”?
    想到這裏,小餘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當時做的那個夢。
    可是那畢竟隻是一棵詭異的怪樹,也畢竟隻是自己在昏迷時做的一個夢而已。
    莫非在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凡人無法理解的未知存在,又或者說是有神祇的存在?
    小餘已不再多想。
    聽到上麵已經徹底沒有動靜,陷阱裏的他便小心翼翼翻找自己的腰帶,從擰成一股的布條裏麵,找出了一枚鐵釘大小的尖刺。
    記得夢境裏黑暗中的那個存在曾經說過,自己隻要從那棵血木的樹枝上拔下幾枚尖刺帶在身邊,然後用這些尖刺刺破自己的皮肉,就能在夢境中再一次遇到他。所以小餘當時爬出那棵血木生長的地底裂縫前,曾經從樹枝上順手掰下一枚尖刺帶在身上。
    而這枚藏在他腰帶裏麵的尖刺,自從那夜被老爹一棍子打暈之後,到如今依然還在保留在了他的腰帶裏麵。
    小餘沒有猶豫,徑直握緊這枚尖刺,任由它深深刺入自己的掌心。
    很快,一陣眩暈過後,小餘也徹底沉睡了過去。
    然後他就再一次恢複了意識,感受到了身邊那無窮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