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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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星係,首都星,銀心港。
籠罩星港下半部的黑暗已在漸漸退去,天的盡頭逐漸呈現出一種發白的青色,讓天與雲的界限變得不再明晰。
白晝將要到了。
對於首都星人而言,此時正是睡眠時間,可銀心港依然繁忙。
它是聯邦最大的星港,在近地麵軌道上圍繞首都星有序旋轉,堪比一顆小型的衛星。
無數艘飛船、星艦列起長隊,如同匯聚在洋流交匯處的魚群,正井然有序地向前移動。
長鯨號也不例外。
在仍然呈現深灰色澤的天色下,它的外觀看起來不太明顯,宛如潛伏在龐大魚群之中的一尾小鯨。
鯨不該有鱗片,身為飛船的長鯨號卻有。有十數點渺小的反光從船身上一閃而過,快似遠古時代古地星人拍照時的閃光。
它或許不會被肉眼捕捉到,卻會被時刻運轉著的首都星天幕係統一一記錄下來。可這不算什麽,無非是通過了漫長的隔離帶,在飛船內憋悶許久的乘客關閉升起的射線隔絕板,想要看一眼外麵罷了。
降下射線隔絕板的人群裏,也有一個謝琅。她穿著嶄新的列格群星服飾,駐足在舷窗邊,遙遙望著齊整的船艦群下方的龐然巨物。
——那是通體銀白的一處建築,表麵光滑如鏡,反射著天幕中掠過它上方的一切。鏡像看上去影影綽綽,又被攀爬其上的同色細長藤蔓分割成一片又一片的碎塊,仿佛鏡麵在支離破碎後又被人小心翼翼地拚合起來。
“這是銀心港的地麵建築。”霍裏斯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從地麵角度看,它更像一顆巨型的銀質心髒。”
一陣香風伴著輕微的腳步聲渡到身前,謝琅忍不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這是什麽,香水?”
“不是,是這身衣服上本來就有的氣味。”
貌美的黑發“女性”挽住她的手臂,看起來還比她矮上半個頭。謝琅忍不住順著將人往上拉了一把,果然看到他個頭躥高一些:“……又曲腿?”
曲腿可不好跑路,他們早做好了一下飛船就麵臨追殺的準備。
——沒有人會甘願自己有把柄落在活人手上,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霍裏斯蹙眉:“那隻能換鞋了。”他拎起裙子展示了一下,又是一雙綁帶的高跟鞋。
謝琅錯愕:“……娀蕭那家夥,是隻準備了這種鞋嗎?”她看到不下三雙了!而娀蕭一共也隻給了四雙鞋子。
“顯然是的。”霍裏斯放下裙擺,裙子已經長到能蓋住他腳麵了,“還好長鯨號上有賣鞋,我備了幾雙。”
謝琅沉默片刻,問他:“女鞋?”
“都有,給你也準備了新的。”他做起這些事倒很周道,“還買了一立方的空間紐,方便拿出來換。”
空間紐是極其方便的裝載行李的工具,但價格不菲,用得起的人不算多。以他們目前手頭上的錢,加在一起最多也就能買個五立方的。
謝琅之前有想過買枚空間紐扔食腦子蟲的屍體,後因肉痛以及屍體過大裝不進去,就此作罷。
兩人最開始身上都沒有空間紐,現在唯一的一枚三立方的還是娀蕭友情讚助:謝琅是根本不知道有這東西,之後聽說名字後找了找,發現原身的隨身物品裏確實不包含它,也不知道是丟了還是被扣下了;霍裏斯則是出任務時隻帶一些必備的生存必需品,但那枚空間紐已經遺失在銀青星的沙漠裏,沒辦法再找回來。
她食指輕輕敲了下窗沿,發出很輕的一聲響。
照眼前的隊列長度來看,到他們下船恐怕還有一小會兒。
霍裏斯顯然更清楚這處星港的情況,他一麵就近找了張高背椅坐下,脫掉腳上那雙綁帶高跟鞋,換上平底的皮鞋,一麵閑聊般告訴謝琅:“窗外有第七軍團的中小型補給艦,輪到我們下船,恐怕要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了。”
謝琅微微挑眉:“第七軍團?”
難怪。第七軍團拱衛中央星係,從22號星球來首都星的一路上,恐怕都有第七軍團的軍事駐紮點,不允許收起射線阻隔板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了。
隻是……
“補給需要到首都星來嗎?”謝琅拍了拍外套——這件深棕的大衣還帶著小鬥篷,總讓她感覺自己變得笨拙起來。
這身衣服穿著倒是不會讓人懷疑她的性別,但穿起來也太麻煩了。
“偶爾,有些隻供給第七軍團的高精尖武器必須在首都星裝配上艦。”霍裏斯在慢騰騰地整理頭發,他昨日剛把長發簡單卷了卷,用來擋臉,以免熟悉他骨相的人看出來些什麽,“不過……這次過來的補給艦確實多了些。”
不大的舷窗外,他們已經看見不下三艘補給艦穿梭而過。
……真是奇怪。
可再怎麽奇怪,他們現在也沒辦法得知第一手的消息,隻能等待飛船入港,看看發布懸賞的那位會有什麽安排。
天光大亮時,長鯨號終於駛入銀心港。經過層層繁瑣的手續,謝琅和霍裏斯總算得以踏上首都星的土地。
他們順著全息投影的標識往出口的方向走,意外在出口處的柵欄外看到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穿著襯衫長褲,身前正投影著寫有他們飛船名和客艙號的影像,見到謝琅和霍裏斯駐足了好一會,便繞過投影上前詢問:“兩位是乘坐‘長鯨號’飛船來首都星的嗎?”
謝琅說是:“我們就住在你寫出來的客艙裏。”
她說話時麵上帶笑,心裏卻寒涼一片。
——果然不出所料,那兩張無限期船票的使用狀態是一直被人注意著的。
不過,是誰?
年輕人關閉投影,上前來壓低聲音道:“看來兩位就是凱布裏上將的遠房親戚?”
謝琅和霍裏斯對視一眼,均能看到對方臉上古怪的神色。
凱布裏?遠房親戚?
這些詞湊在一起,未免有些奇怪了。
如若發布懸賞的人就是凱布裏,那他唱的是哪一出戲?
暫且摸不清對方路數,謝琅謹慎地問:“不知女士是……?”
年輕人說:“我是上將副官的下屬,上將今日有會,副官——我是說樸浩鎮樸副官,也有別的事要做,所以拜托我來接兩位,臨時住處已經準備好了。”
謝琅審視地看著她——從體態神情來看,的確應該是個接受過良好訓練的軍人,看說話樣子,也不像是知道凱布裏私下做的事情的。
她稍稍緩和神色:“那多謝這位……”
年輕軍士嚴肅道:“不必稱軍銜,您照樣像剛才那樣稱呼我就行。”
……意外正直。謝琅瞥向霍裏斯,發現他眼睛裏含著同樣的擔憂:這個年輕軍人知道自己被安排來做什麽嗎?
如果不知道……她會不會被滅口?
但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提醒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值不值得提醒,隻能沉默著跟在她身後離開銀心港,坐上早就在一旁等待的懸浮車。
霍裏斯低聲說:“這車看外觀不是她能配置的,應該是凱布裏的車。”
謝琅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和他相攜坐下。
軍士在兩人對麵落座,懸浮車便自行合上了門,匯入城市上空的車流當中。
聽ai的播報,懸浮車要飛行一段時間,她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年輕軍士聊天,套了下話。
可惜這軍士很謹慎,回應得都很含糊,謝琅試探過兩回,隻能看出她確實應該不知道凱布裏做的事情。
貿然提醒不現實,她和霍裏斯都怕打草驚蛇,隻能委婉告訴她最近盡量避免單人出行。見人並不明白,便也歇了這心思。
要送他們到臨時住處的軍士反倒有些感興趣地問:“聽樸中將說,兩位是從塞如林星域過來的?”
“那你們可真夠幸運。”得到肯定答複,軍士臉上嚴肅的神情難得撕開一條裂縫,有些詫異地道,“塞如林星域已經在源秘書長的要求下戒嚴了。”
戒嚴?
應該針對的是刺殺娀家家主娀讖的殺手,可居然是秘書長提的嗎……
謝琅邊聽邊思索,總有一種預感:自己對源尚明的判斷似乎出了點差錯。
“這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戒嚴?”她不動聲色地問,同時將手裏提著的箱子往上拎,展示給軍士看,“對了,這是上將托我們帶來的東西,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能送過去?”
此時懸浮車已經降落,在一條幽靜的大道上停了下來。從車窗往外看能見到大道兩側都是獨棟的小樓,外觀都漆成白色,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直接放車上就好。”軍士聞言,指了指停懸浮車,說,“我也隻是送兩位過來,很快就要返回軍部,這車是上將的,會自行開回上將的住所。”
那可再好不過。
她還擔心,這箱子沒辦法第一時間送去凱布裏那裏,監聽不了東西呢。
懸浮車車門滑開,軍士適時塞給他們一張住房房門id卡,又跟著下車將房子指給兩人看,並親自帶著他們走到門前。
臨道別的時候,送他們過來的懸浮車已經開走了。
霍裏斯陪著軍士在房門前不遠的路上等待新的懸浮車過來——沒辦法,誰讓他現在是女性打扮呢。
他還在思考塞如林星域戒嚴的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身邊的軍士卻仿佛後知後覺想起來一般,側過臉看著他說:
“剛才忘了回答,您先生剛問戒嚴的情況——這是兩個多星期前的事了。”
“聽說……是函夏星係那位老壽星遇刺,正在找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