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濃霧短短片刻便蔓延至西岐鬼域。
    陰風驟起，夾雜著低沉的嗚咽聲，那是數以萬計陰兵在垂死時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不覺間，四麵城門都已經被陰兵圍攏。
    相比圍繞著現世西岐的小打小鬧，如此規模才能稱之為封神大戰，帶來的壓迫感宛如實質。
    西岐一方的軍隊總共不過五六萬，但都是精兵悍將。
    哪怕體內未曾容納鬼，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麵對城外詭異莫名的場麵沒有絲毫退縮。
    呼！
    呼呼！！
    黃天化敲響戰鼓，調動著士卒的氣血。
    他們的敵人不是凡俗，而是半人半鬼的陰兵，如果不能保證陽火的興盛，士卒會不堪一擊。
    “聞太師！！！”
    薑子牙出現在城牆頂端，聲音在十裏間回蕩。
    “你也能看到如今大商的所作所為，朝歌還有多少凡俗？聞太師你不覺得大商已經背離人道？”
    “聞太師，老夫與你一樣，都是為天下蒼生！！！”
    啪嗒啪嗒。
    楊合注意到，濃霧深處有個騎著墨麒麟的老人緩步上前，漫天雷雲皆是從其口鼻吞吐而出。
    哪怕有靈視在，依舊看不清楚樣貌。
    聞仲獨自站在濃霧中，身影透露出幾分落寞，周遭陰兵的陣陣呻吟顯得無比刺耳。
    比幹為他挑選的十萬陰兵皆是臨近瀕死。
    不單單無法交流，而且已經表露出邪祟的特征，就算不討伐西岐，陰兵也很難有活路。
    “薑子牙確實是個治世的賢才，西岐一潭死水，竟然被你盤活了，還真湊出六萬精兵悍將。”
    聞仲仿佛在檢閱己方，點頭掃過四麵城門的兵力分布。
    黃天化鎮守西城門，鄧九公父女是南城門，金吒木吒負責北城門，雷震子配合白鶴散人、清風道長等修士在東城門。
    “八方雷來。”
    聞仲一聲悶哼，雷雲刹那間籠罩全城，殘月消失不見，巨型眼珠從雷雲內睜開。
    神通眼掃過全城，帶來的壓迫感宛如實質。
    聞仲不再有絲毫蒼老，顯得雄姿英發，八方鬼域隱隱壓製住西岐鬼域，一時間電光閃爍。
    陰氣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演愈烈。
    聞仲掌握的乃是陰雷，對於陽火的壓製極為恐怖，守城的士卒已經有不少變得臉色慘白。
    薑子牙不再多言，杏黃旗落在城中央。
    地麵有一道道靈紋散開，以杏黃旗為陣眼，驅邪大陣籠罩西岐鬼域，士卒才沒有繼續折損陽氣。
    聞仲輕撫墨麒麟，安撫著不安的老家夥。
    “薑子牙。”
    “你說。”薑子牙神識一掃封神榜，聞仲的名字赫然在列，隱隱外泄的靈光甚至壓過楊合。
    “兩日，貧道隻給你們兩日時間，如果取不走貧道的項上人頭，便是天意弄人。”
    “好！”
    薑子牙沒有多言，連忙傳念三小強，讓他們隨時注意局勢進行支援，四城門都不得有失。
    按照他的安排，四城門足以麵對數量遠超自己的敵人。
    無論陰兵有何異樣，至少堅持十天半個月問題不大，同時驅邪大陣能防止鬼域波及現世。
    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是聞仲。
    通天教主門下有四大弟子，聞仲便是拜師金靈聖母，在截教三代弟子中是最接近成仙的。
    若非聞仲當初執意下山輔佐剛登基的帝辛，或許已經成仙。
    “楊合你們三人不要貿然幹預老夫與聞仲的交手，接下來切記守住四處城門的防線。”
    薑子牙心裏沒底，好在聞仲常年在凡間導致肉身衰敗，外加沒有截教二代弟子的魂魄不滅，憑借著至寶周旋有一戰之力。
    西岐鬼域陷入寂靜，火藥味越來越難聞。
    哪吒已經在積蓄業火，“聞仲冥頑不靈，嗬嗬，等會兒小爺便一把業火燒燒陰兵的氣焰。”
    楊戩能感知到聞仲的複雜心境，“他有他的苦衷吧。”
    “欠燒！”
    楊合不明所以，典故世界的三十六路伐西岐劇情已經迥異，大商針對聞仲難道不是在鏟除異己？
    這個異己分明是聞仲。
    魔家四將身首分離，鄧九公父女叛離，追隨聞仲多年的部下甚至淪落到菜市口問斬。
    大商正在一步步消耗著聞仲的勢力。
    作為托孤大臣，聞仲的忠心毋庸置疑，不久前剛剛平息東海的叛亂，結果淪落到部下死傷殆盡。
    聞仲的一味忍讓，在楊合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大商鏟除異己反而正常，畢竟他們是知道封神榜的存在，明白商周大戰的本質是招募仙神，不可能短時間內覆滅西岐。
    就是在借著機會降低聞仲的話語權。
    可…聞仲啊聞仲，這個班，你就非上不可嗎？
    “恩？”
    楊合眉頭一挑，眉宇間不經意間流露出殺意。
    他察覺到聞仲身旁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沒有認錯的話，就是不久前死在自己手裏的申公豹。
    “申公豹還有膽子折回西岐鬼域？”
    “難不成是怕聞仲倒戈？”
    楊合強壓雜念，瞳鬼所化的護法天神渾身冒出眼睛，聞仲的身影在濃霧中變得清晰可見。
    他發現聞仲一直在重複著算卦的舉動。
    不是在算此行的吉凶，而是大商的國運，每回卦象出現，聞仲神情都會有難掩的失神。
    “國運昌盛！大商為何會愈發國運昌盛？”
    聞仲從未得到如此古怪的卦象，明明一個禍亂凡間的國家，似乎有機會擺脫滅亡。
    甚至國運能繼續延續兩三千年。
    “不懂，貧道不懂啊。”
    放眼大商國土遍布邪祟，就連幾十萬士卒也是半人半鬼，如此行徑不應該喪盡天良嗎？
    怎會國運蒼盛？！！
    聞仲閉目幾息，聽聞到野獸喘息傳來。
    “申公豹，貧道應該說過的吧，不用你們插手？”
    “道友，我可沒有惡意。”
    聞仲懶得理會半顆腦袋的申公豹，高聲說道：“薑子牙，你拿著封神榜來取我魂魄！！”
    轟！！！
    雷霆落在西城門的牆頭，炸開半米深的大坑。
    聞仲的舉動已經表明，沒有任何緩解的餘地，頓時數以萬計的陰兵動身，嘶吼間衝向城門。
    士卒早已做好準備，配合默契的彎弓射箭。
    嗖嗖嗖。
    迎接陰兵的是一陣箭雨。
    箭身貼有祛鬼符，雖然不過是尋常的先天境靈符，隻能使得陰氣出現些許紊亂，但克製體內蘊含淡薄陰氣的陰兵不成問題。
    緊接著，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
    有陰兵脖頸纏繞繩索，仿佛隨時都會窒息。
    他沒走幾步，符箭直接射入額頭，已經黯淡無光的陽火因此熄滅，屍體重重的摔倒在地。
    屍體咽氣不久，脖頸處的繩索猛然間拉緊。
    明明是遭受符箭而死，卻出現吊死的特征，皮膚浮腫發紫，雙目充血外凸，四肢僵硬……
    哢哢哢。
    脊椎彎曲，皮肉有一道裂隙被撐開。
    吊死鬼從中爬出，無比靈活的攀爬上城牆，扭曲的脖頸使得腦袋亂晃，瘋狂衝向先前殺死自己的士卒，恨不得食其血肉。
    陰兵孕育的邪祟千奇百怪，四麵城門下全是魑魅魍魎。
    “有鬼！有鬼啊！！！”
    士卒難免有慌亂，麵對邪祟不是麵對陰兵，沒有出現潰逃已經是心理素質不錯的表現。
    “聞太師，如何？活人一死即刻生鬼，他們死後雖然要遭受折磨，但好就好在意識全無，並且生前不用顧慮邪祟的危險。”
    “旁門左道。”
    申公豹笑而不語，嘴裏含糊其辭。
    咚咚咚。
    城內陰氣暴漲，有大量邪祟在街道巷弄誕生。
    原本經過兩日的清剿，暗藏城內的邪祟已經不複存在，就連魔家四將的屍體都封禁在地底。
    結果鬼域陰氣一加劇，所有努力變得毫無意義。
    吼！！！
    魔家四將的屍體破開封禁，驅邪大陣出現破綻，一時間現世的西岐也有幾十頭邪祟出沒。
    “申公豹，貧道說話你聽不清楚？”
    聞仲雙眼泛紅，張嘴一吐雷霆擊中申公豹，後者還未開口解釋便再次灰飛煙滅。
    此時局勢已經白熱化，誕生的邪祟逐漸夾雜惡鬼厲鬼，人與鬼的廝殺聲響徹天際。
    “開。”
    楊戩點頭示意，化作金光直指魔家四將。
    哪吒毫不猶豫的前往現世。
    楊合見狀打開門戶，兩尊護法天神邁步走出血肉道觀，清剿著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邪祟。
    他略顯尷尬，血肉道觀無法發揮出完全的實力。
    扮演屍道童的話，又怕血肉道觀會出意外，眼看血坑鬼完成在即，浪費特殊職業實在可惜。
    當他糾結之時，卻收到薑子牙的傳念。
    “楊合，你能否補全驅邪大陣？”
    “試試。”
    楊合麵露意動，控製著血管延伸向法陣的破損處，血管代替靈紋後，法陣損毀的速度減緩。
    薑子牙鬆了一口氣，隻要驅邪大陣依舊在就無妨。
    一旦驅邪大陣堅持不住，邪祟難免降臨現世，就算撤離百萬西岐百姓，恐怕也來不及。
    “楊合師侄，你的神像不要再出動了，護佑自己的道觀，等待士卒送來邪祟屍體。”
    “晚輩明白。”
    楊合頓時答應下來，可以光明正大劃水，而且所有人還都得感激你，好事都讓我占了。
    護法天神一左一右回到道觀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