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黑暗中，響起一連串的腳步。
    身影一瘸一拐走向深處。
    不知過去多久，身影在盡頭止步。
    叮鈴鈴叮鈴鈴。
    刺耳的聲響撕破寂靜，數十根裸露的電線如活物般竄出，藍白色的電火花瘋狂跳躍。
    借著光亮，令人窒息的龐然巨物映入眼簾。
    那是一顆直徑近十米的畸形肉瘤，表麵蠕動著數以萬計的紫黑色血管，像一套複雜至極的神經網絡覆蓋著整個表麵。
    最詭異的是，在半透明的表皮之下，竟有五色流光在規律地脈動，仿佛孕育著某種存在。
    “父親，都怪孩兒們無用，救不出你的真身。”
    電線傳出楊九郎的呢喃，“大哥，不用自責的，父親神通廣大，應該有辦法全身而退。”
    “恩。”
    楊大郎點頭不語，外露的氣息變得陰冷。
    “九弟，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必須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讓兄弟姐妹們吃掉十天君！”
    “大哥，我已經聯係所有楊家人，外加有馭鬼者探尋十天君殘魂的位置，頂多十五日……”
    “十五日太久！！！”
    楊大郎聲音變得尖銳，言語毋庸置疑，“我們就是一群朝生夕死的蜉蝣，想要再與父親見麵就必須奪走十天君的機緣！”
    他呼吸沉重，即便生來便在虛假的十絕陣，但光靠闡截兩教提供的信息也能揣測到真相。
    世間如此精彩，怎能淪為死在井底的青蛙。
    “三日！我隻給你三日，讓每個兄弟姐妹都錨定一尊天君，再由我挑選合適的時機。”
    “是，大哥。”
    楊大郎輕聲說道：“我會找出懶惰躲藏起來的二弟，也會盡量不讓他們影響到地鐵站。”
    “一家人要整整齊齊，別讓我失望，別讓父親失望。”
    楊大郎說完後便原路返回，電線也縮回地底。
    ………
    血肉地鐵依舊在急行，按照十絕陣的規則固定時間點一停。
    每站都有闡教修士往來，哪怕陣內在日益高危，但外門弟子想要更進一步隻能冒險。
    血肉地鐵不知不覺間來到三十六節車廂。
    與此同時。
    第六次擴張悄然開始。
    城內人口沒有增長，十絕陣誕生以來的第…十九天，再也沒有朝陽從東方升起。
    當馭鬼者還在設想解救這個注定覆滅的城市。
    殊不知，絕望不會給他們一點喘息。
    十絕陣陷入…永夜，陰氣達到有史以來的頂點。
    楊合站在車廂的窗前，目睹著站台階梯口的光芒徹底消失，隱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
    凡人是無法忍受黑暗的，即便有燈光照亮街道巷弄。
    但情況隻會愈發惡化。
    楊合都已經能感受到宛如實質的怨氣，用不了多久，將有源源不斷的邪祟從屍體間孕育。
    “嗬嗬。”
    他無奈的笑笑，靈視增長的頻率無比誇張。
    【靈視：16.8萬】
    唯一的好消息是陽壽，因為在楊家十子的鬼域範圍內能杜絕大部分邪祟，反而功德無量。
    無垢鬼佛的陽壽總量沒過多久便突破千年。
    不過想要晉升渡劫境，估摸著需要兩千年陽壽。
    楊合發現燃燈道人確實所言非虛，無垢鬼體有著極大缺陷，越是臨近成仙，便越是不穩定。
    具體表現在血肉骨骼隨之化鬼。
    “嘿嘿，有一點燃燈道人沒有考慮進去，無垢鬼佛隻是我的化身，所以壓根不用考慮弊端。”
    楊合眯起眼睛，車廂內全是魑魅魍魎。
    幾十隻小鬼在家具間上竄下跳，但凡有一點驚擾到楊合，後者眉心便有獸首冒出一口吞掉。
    “既然燃燈道人覺得我必須修行慧根才能成仙，我偏偏就要靠著陽壽強行達到這一層次。”
    砰砰砰。
    血肉地鐵有輕微震動。
    倒不是遭遇到意外，純粹有兩三百具屍體堆積在鐵軌上。
    楊合沉默無言，隻見血肉地鐵緩緩停靠站台，數以千計的屍體堆積如山，場麵無比駭人。
    “第六次擴張才過去多久？半天？”
    他心念一動，草頭神把飄散在鐵軌上的報紙取來。
    報紙的標題觸目驚心。
    ‘永夜？十絕城自殺率大幅度上升！’
    ‘百貨大廈樓頂，有百人相約跳樓。’
    ‘千鬼夜行，社會秩序已經崩潰。’
    楊合搖搖頭，三天一輪回，區區二十天不到，從貧瘠的街道發展為數百萬人口的都市，又要在十幾天內徹底淪為廢墟。
    他溝通血肉地鐵，讓闡教修士為自己收集屍體。
    雖然大部分屍體都會成為邪祟的食物，但依舊能取得大量腦袋，為寶骨陵晉升至寶奠定基礎。
    吼！！！
    楊合回過神來，站台的屍體已經衍生邪祟。
    成群的殺生鬼朝著血肉地鐵撲來。
    楊戩等人建立防線應對，一時間廝殺不斷。
    楊合張嘴一吐，七魄神之一的蛇神鑽出，緊接著蛇身血肉鱗甲剝離，獨留脊骨融入血肉地鐵。
    濃鬱的蛇毒阻擋邪祟，修士則不用擔心中毒。
    楊合的注意力卻放在靈視，靈視忽高忽低，變相說明闡截兩教的仙人已經打出真火。
    “趙公明應該必死無疑了吧？”
    “截教大師兄一死，十絕陣便再也無法困住十二金仙。”
    楊合有種見證曆史的感覺，即便自己看不到趙公明的死狀。
    他繼續參悟無垢鬼佛合體境的變化。
    三日後。
    楊家十子再次吞掉兩股十天君的殘魂，而十絕陣出現第七次擴張，版本更新到‘極寒’。
    氣溫來到零下，壓根不給凡人活路。
    闡教修士不再外出，如今血肉地鐵隻要停靠在站台，就會遭遇到數不勝數的邪祟圍攻。
    無垢鬼佛累積的陽壽終於來到兩千年。
    總共三千年左右。
    陽壽看似不少，實則在典故世界不過如此。
    要知道，西遊記光是五莊觀的人參果就能延壽四萬七千年，更別說西王母漫山遍野的蟠桃。
    楊合毫不猶豫將陽壽投入三魂七魄化形真經。
    他耳邊響起歌頌女媧娘娘的經文，每絲肌肉、每根骨骼、每滴血液都在吞噬著陰氣。
    楊合極力維持平衡，卻依舊在分崩離析。
    “唔。”
    抬眸望向車廂頂端。
    神識透過地鐵隧道，見到滿目瘡痍的城市。
    以及雲端相互追逐的仙人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