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身處的車廂雖然在角落，但時不時就會有修士路過。
    他們聽到裏麵窸窸窣窣的動靜，門窗縫隙不斷有血水滲出，仿佛血肉地鐵下一刻就會淪陷。
    沒過多久，楊戩便下令把周遭區域設為禁忌。
    無垢鬼佛帶來的影響還會不斷加劇，也多虧與血肉地鐵同出本源，才沒有導致修士死傷。
    砰砰砰。
    血肉骨骼增生的動靜愈演愈烈。
    楊合如今的形象無比駭人，已經化作三米出頭的石像，眉心還有一顆不斷脹大的肉瘤。
    他身魂都在崩潰的邊緣，偏偏神識無比強大。
    甚至遠超同境界數倍。
    楊合通過神識，逐漸搞清楚十絕陣的現狀，頓時陣陣哀嚎回蕩在耳邊，有幾十萬人在祈求。
    城內邪祟遍地，極寒與永夜使得文明已經消逝。
    唯有楊家十子控製的鬼域還算安全，不過裏麵的建築完全是廢土風格，人口銳減到幾十萬。
    “我前世的藍星如果經曆邪祟複蘇，也會是類似的情況。”
    楊合不禁有些感歎，隨即神識也已經達到極致，頓時看清楚半空十二處聲勢浩大的道場。
    道場宛如海市蜃樓立於雲端，皆是亭台樓閣無數。
    普陀山、乾元山、崆峒山、二仙山、太華山……
    如此壯闊的場麵，楊合修行至今也是首次見到，而十二金仙的道場正是為趙公明布置的。
    他同時注意到，十二金仙的道場多有破損。
    事實證明，麵對這個截教外門大師兄，哪怕十二金仙都難以討好，其實力足以在封神前列。
    嗖。
    趙公明禦空飛行，艱難的穿梭在道場間。
    他早已沒有原本的意氣風發，眼眸中滿是癲狂，二十四顆定海珠環繞其周身擋住道場的侵蝕。
    左手抓著縛龍索，右手握住鎮海神鞭。
    兩件至寶隔三差五還得防下十二金仙的神通法術。
    “十二金仙可真是一群狗皮膏藥！”
    趙公明眉頭一動，察覺到有窺視盯著自己，似乎隱隱來自闡教駐地的血肉地鐵。
    他低頭掃過地麵，感受到神識的古怪。
    明明魂魄已經接近成仙，但肉身似乎無比紊亂，一旦遭遇渡劫境的天劫就得魂飛魄散。
    趙公明愣神的半息，雲層化作千米翻天法印一壓。
    噗。
    趙公明口吐鮮血，身形變得更加枯槁。
    他遍布猙獰的傷口，有的深可見骨，有的仍在流淌黑血，皮膚下凸起不規則的骨刺，四肢關節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傷勢不止是來自十二金仙，就連燃燈道人都有插手。
    趙公明長發散亂，頭頂竟然有一縷黃光組成的火苗，煙塵嫋嫋升起，猶如即將燃盡的油燈。
    十二金仙沒有因為趙公明遭受重創而心急出手，後者隻要不露出破綻，便遠遠的跟隨著。
    趙公明毫無辦法，十二金仙實在相互配合默契。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在聖人眼裏，我恐怕已經是個死人。”
    趙公明雖然受到外門弟子的崇敬，但本質卻是半路拜入的截教。
    他是天地間第一縷清風修行成道。
    成為通天教主座下弟子時，趙公明已經成仙，後來又放棄晉升內門弟子的機會，近些年在截教的地位正在逐漸邊緣化。
    “今日我怕是要身死道消。”
    闡教在十絕陣內已經反客為主，截教幾乎不再投入人手。
    兩教圍繞著十絕陣的博弈如同下棋。
    但棋手卻不是凡俗，而是擁有通天手段的聖人。
    落子近半時，兩教聖人就已經知道勝負，要麽親自跑一趟繼續加注，要麽新開一盤棋局。
    很顯然，聖人還未有下場的意願……
    趙公明隻是無法接受，自己淪為棄子。
    他嚐試著傳念至外界，結果泥牛入海，同行的幾名截教仙人似乎與闡教仙人達成共識。
    更無法聯係到陣外的師妹。
    所有人都已經默認，唯獨趙公明不甘心。
    “大師兄！”
    “大師兄！！”
    忽的，趙公明察覺到有念頭在耳邊響起，後知後覺的望向城內一處，隻見有靈光衝天而起。
    轟隆隆。
    百名截教修士駕馭金蛟剪，此至寶是趙公明刻意留給他們護身的，借此能活到十絕陣覆滅，結果金蛟明顯已經被血祭過。
    “不！不！”
    趙公明雙眼泛紅，縛龍索甩出試圖阻止。
    “我已是必死無疑，你們何必和我陪葬！！”
    “大師兄，保重。”
    百名截教修士的態度極為決絕，自願獻出身魂駕馭金蛟剪，淪為至寶施展一瞬的養分。
    金光一閃而過。
    至寶的攻伐毋庸置疑，強行打開些許微妙的裂縫。
    趙公明咬緊牙關凝望屍體，試著記住每一張麵孔，直至裂縫有愈合的可能才舍棄肉身。
    魂魄千瘡百孔，但勉強保持理智不妄。
    趙公明逃出生天，卻更加的絕望，因為似乎一切都在十二金仙的預料中，他們如同十二輪太陽，斷絕趙公明的肉身生機。
    然後圍繞著肉身布置起來，直接借助肉身覆滅魂魄。
    十二金仙絲毫不擔心趙公明會轉危為安，本質上十絕陣就是一個囚牢，法陣沒有崩潰前，就連他們也必須待在裏麵。
    趙公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腦海裏卻不禁冒出一個念頭。
    屍道人！！！
    他已經知曉龍須虎是屍道人的化身，此人的威脅不弱於尋常仙人，甚至可以一己之力改變十絕陣，十二金仙都做不到。
    趙公明已經預見到，屍道人使得截教外門損失慘重。
    此子必須死！！！
    三魂七魄發出咆哮，徑直鑽進地鐵站趕，提前一步出現在血肉地鐵的必經之路上。
    十二金仙有所意動，畢竟牽扯到闡教弟子的性命。
    不過他們很快又恢複平靜，抓緊時間處理趙公明的肉身，因為有一道身影脫離血肉地鐵。
    楊合身形臃腫至極，卻又透露著超然的氣息。
    “媽的！”
    他已經溝通血肉地鐵，盡量放緩速度，自己急匆匆的朝著趙公明而去，因為過於龐大，導致血肉骨骼不斷孕育出小鬼。
    “這個趙公明有沒有搞錯，事到如今還惦記著我呢？”
    楊合不知道無垢鬼佛還可以堅持多久，反正不能讓趙公明影響到血肉地鐵內的海量陰氣。
    那可是自己真身成就歸墟境的關鍵。
    片刻後，楊合便來到破舊不堪的站台，一道人影站在屍山頂端，地麵鋪滿碎骨血垢。
    兩人都是走火入魔的狀態，嚴重程度不遑多讓。
    “無垢佛，你為何要阻我，此乃兩教爭端。”
    趙公明聽說過無垢佛，見麵卻不禁覺得有幾分荒誕。
    在他眼中，無垢佛雖然氣息在渡劫境，但幾乎已經能確定無望成仙，甚至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身魂內外的邪祟徹底吞噬。
    “嗬嗬，我自己又何嚐不是死人一個。”
    趙公明不再理會無垢佛，哪怕自己僅剩魂魄，也不是區區一個渡劫境的無垢佛能威脅的。
    他略過楊合，打算直接吞沒迎麵駛來的血肉地鐵。
    下一刻。
    卻見楊合伸出雙臂，刹那間血肉骨骼化作無數邪祟。
    邪祟堆積在一起，形成兩隻巨型手臂，直接塞滿隧道，化作麵目猙獰的恐怖鬼臉。
    趙公明瞳孔微縮，死死盯著楊合不放。
    二十四顆定海珠強行開辟出洶湧血海，隧道因此差點坍塌，鋪天蓋地的邪祟足足數萬。
    轟隆隆。
    站台地動山搖。
    趙公明魂魄不穩，楊合的陽壽更是銳減。
    兩人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城內各處都有陰氣衝天，高樓大廈淪為廢墟，若非凡人在楊家的鬼域，無垢鬼佛的陽壽怕是要扣完。
    楊家十子立刻趁機趕往僅剩的天君所在。
    “趙公明！！”
    楊合發現無垢鬼佛比想象中恐怖，但也比想象中不穩定，根本不可能讓草頭神收放自如。
    無垢鬼體瘋狂滋生草頭神，瞬間塞滿所有隧道。
    就連血肉地鐵也難免與楊合相融。
    “原來如此……”
    趙公明神情微妙，通過無垢鬼佛接觸血肉地鐵，意識到一個難以置信的真相，屍道人、龍須虎、無垢鬼佛，就連屍身皆是一體。
    等等。
    趙公明仔細感受氣息，對比長久沒有動靜的師弟呂嶽。
    闡教、截教、女媧宮……
    你屍道人好大膽子，也好大的手段！！
    我算是走眼了。
    趙公明受到肉身的牽連，魂魄已經開始灰飛煙滅，幹脆不再反抗，任由十二金仙侵蝕。
    “屍道人。”
    楊合聽到趙公明的稱呼，不由心頭一震。
    事實證明，隨著常駐角色相互融合，仙人是能察覺關聯的，特別是各角色紮堆的時候。
    趙公明表情微妙，“小心元始天尊，小心通天教主。”
    “還有……”
    “你我天庭再見。”
    話音剛落，趙公明的魂魄消失不見，歸於遠在西岐的封神榜中，又是一位入榜仙人。
    其至寶憑空不知所蹤，讓楊合難免有些眼饞。
    但染指不現實，不如期望宗門典故裏能找到至寶。
    “趙公明，你至少是死在十二金仙手裏，原作中你可是被斬仙飛刀偷襲而死，太憋屈了。”
    楊合動彈不得，構成肉身的草頭神提仍然在暴增。
    不過注意到陽壽又開始增長，強行壓製住肉身的崩潰。
    “無垢鬼佛的合體境勉強能駕馭，渡劫境完全是在掀桌子，今後必須謹慎使用。”
    楊合意識恍惚，很快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