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0章 生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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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群散出一條路。
遲鈺一身華服走近,倨傲地掃了她一眼:“喲,我當誰呢,原來是薑小姐。”
薑娩握緊食盒:“我先到的。”
“那又如何?”遲鈺輕笑,“我想要的東西,你覺得自己能搶走?”
薑娩聽出來她這話裏有話。
她往後看了一眼,蕭珩之背對著人群,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遲鈺伸手,想要搶過她手裏的食盒。
薑娩靜默一瞬,忽的掀開盒蓋,抬手直接拿了一塊荷花酥放到嘴裏。
兩塊精致的荷花酥捏在她指間,酥皮餡料簌簌落下。
“你!”遲鈺沒料到她這般舉動,一時愣住。
薑娩將空盒遞過去,裏麵隻有一點碎屑:“現在你拿去吧。”
“薑娩!你哪裏來的膽子這樣對我!”遲鈺抓起木盒就朝薑娩砸過去。
薑娩避閃開。說:“你就會扔東西是嗎?怪不得殿下說你不穩重!”
“我......殿下何時說過這話了?”
薑娩頓了頓,想起那話是前世寧祉與她夜話時說的。
她偏過頭,沒有回答。
遲鈺瞪著她:“薑娩你給我等著!待我入主東宮,今日之辱,必百倍奉還!”
她手指著薑娩,氣得直喘氣。
“遲小姐。”
一旁忽然傳來個聲音。
薑娩轉頭一看,蕭珩之慢悠悠走了過來。
圍觀的人看他衣著不凡,都退到一邊不作聲,隻是盯著這熱鬧繼續看。
遲鈺看到他,囂張的氣焰收了收,依然沒好氣開口:“我沒記錯的話,王爺婚期將近,此時還有心思插手這熱鬧??”
“有的人一樣婚期將近,不也在這製造熱鬧嗎?”
遲鈺一臉不服,回懟道:“王爺不陪著聞姐姐,在此維護旁人,如此偏心,就不怕傳進太後耳朵裏嗎?”
“本王巴不得傳進太後耳朵裏。倒是你,今日這般作態若傳入太子耳中,你猜他是喜,還是怒?”
遲鈺往後退了半步,一時語塞。
她狠狠剜了薑娩一眼,甩袖說:“我們走!”
人群漸散。
薑娩看著地上狼藉,輕聲道:“荷花酥沒了,我去別處看看,再給王爺挑樣別的。”
“無妨。”蕭珩之抬手,將她鬢邊一絲亂發別到耳後,“你陪著本王走走。”
薑娩點點頭。
兩人繼續沿街而行,薑娩無所事事東張西望,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脫身,前往花羚街與寧祉匯合。
正思索間,看到遠處一座山林冒氣青煙。
她一冷清,那地方就是阿芸的山莊所在。
莫非是失火了,所以才有赤奴下山,竄入街頭?
“薑娩。”蕭珩之忽然叫她。
她收回視線:“怎麽了?”
“將軍府還在修葺,你在王府安心住下,待薑叔叔從青州凱旋再回,可以嗎?”
“王爺怎麽突然說這個?”
蕭珩之看著河道沒有說話。
她順著他目光看去,河道邊幾名木工推著木材車往前行走,方向正是將軍府。
薑娩腳步微頓,抬頭扯出個笑:“今日是王爺生辰,不說這些。等以後再議吧。”
她目光掠過熙攘人群,無聲望向花羚街的方向。
她知道,他們沒有以後了。
很快,冬日暖陽漸歇,街巷各色燈籠逐次點亮。
臨近年關,再加上今日是元日,所以更顯亮堂,暖光映著未化的積雪,整座城像是一個琉璃世界。
兩人走到花羚橋上,望著橋下被燈火勾勒出的流水。
空氣中飄著食物和煙火的暖香,孩童舉著風車嬉笑跑過,一派辭舊迎新的熱鬧。
但這片喧鬧卻讓薑娩有些恍惚。
前世的這一夜,她身在皇宮。
皇後設宴,滿殿珠翠,笑語喧闐。
那時她剛成為寧祉的侍妾不久,皇後邀她入席,卻又當眾譏諷她身份低微不配入座。
宮妃們言笑晏晏,她被戲弄得退場。
還落了個不守規矩的罪名,罰在宮中思過。
偌大的宮殿,隻有她一個人,連呼吸都帶著回聲。
窗外宴飲的笙歌,更襯得她這裏冷清得可怕。
那一晚她坐在榻上,覺得骨頭縫裏都透著寒意。
就在她以為這一夜就要這樣熬過去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門被推開,寧祉披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肩頭還落著未拂去的雪屑。
“殿下......您怎麽回來了?”她驚訝起身。
寧祉幾步上前,將她冰涼的手裹在掌心,嗬著熱氣:“孤擔心皇後為難你,特意回來一趟。”
“可不是說宮外事務緊急嗎?”
“耽擱一會兒,不礙事。”
他看了眼空著的爐子,吩咐人去添了銀絲炭,接著又變戲法似的從懷中取出一個還溫熱的油紙包,裏麵是兩塊宮外的桃酥。
“你先前說想吃將軍府附近賣的桃酥,今日看到便去買了。”
那一晚,他陪著她坐在窗下,看了一夜的雪。
小太監敲響零點的鑼時,渾厚的鍾聲從宮城方向傳來。
夜空中炸開禮花,金色流光將整座皇城照得亮如白晝。
寧祉吻上她的眉心,低聲祈禱:“願你我,年年有今日。”
那一刻,他眼底映著煙花星光,純粹得讓她心頭發顫。
而那時,她滿心都想著該如何利用這份獨一無二的眷顧,做上太子妃。
他奉上一顆真心,她卻隻視之為在這深宮中向上攀爬的籌碼。
所以後來,害人害己,下場難看。
若是當初,她沒有入宮呢?
大概是跟蕭珩之過著清貧卻也平靜的日子。
他會笨拙地學著煮羹湯,她會坐在窗邊為他縫補衣衫。
沒有滔天權勢,沒有你死我活。
隻有柴米油鹽間,兩個相依為命的人。
若一直那樣下去......
忽然天上飄落雪花,粼粼波光蕩漾開來,晃碎了水中的倒影。
薑娩輕輕搖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向身旁沉默佇立的蕭珩之。
橋頭燈籠的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恍惚間,與記憶中那個安穩度日的眉眼重疊。
蕭珩之轉過頭,對上她的目光。
“想什麽呢?”
“我在想......從前與王爺,似乎也曾這樣,閑逛街頭,在橋上看人來人往。”她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若是當初......我沒有離開。就像王爺曾說過的留在你身邊,其實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她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懷念過往的愁緒。
蕭珩之一時竟忘了言語。
他一直以為,薑娩是很厭惡從前與他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此刻說出這些話,會有幾分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