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著手，有些緊張地走向那道門。
    門的另一邊，水天一色，目之所及都是一望無際的璀璨金色。
    江行知走了兩步，腳下踩著的水體並沒有相應的阻力感，水麵上也沒有他們的倒影。
    “這裏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舒了口氣，“你之前那麽緊張，我還以為這裏麵有什麽恐怖的怪物。”
    江韌仰頭望著天空，和自然形成的天空完全不一樣，璨金的天上，似乎隱約能看到一絲漆黑的裂隙。
    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一顆明亮得仿佛太陽的光球懸停在空間的中心，隨著兩人靠近，上麵的紋路飛速變化，形成了一連串的語言。
    “零說的沒錯，這裏確實是永恒島的核心。”江行知飛速翻譯著上麵的語言，“所有的一切經由語言翻譯，生成需要的物質……”
    但按照守恒定律，這些生成的物質，來源又是哪裏。
    他本來想做個實驗，想了想，還是拉著江韌離開了。
    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一旦在上麵輸入語言，下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這裏的一切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如果克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很有可能帶來嚴重的後果。
    零做了一個夢，他又一次夢見了那場幾乎把一切都吞噬進去的災異。
    他看到了江行知站在門外，緊張又不安，踟躕著，最終放棄了進入這扇門。
    經由周密的計算，避免這場災異的概率，數字一動不動。
    江行知克製住了他的好奇心。
    這不是個好消息。
    “不打算繼續研究了？”
    “不了，我們把所有的資料和數據搜集起來，封存，鎖好。”江行知的腿有些軟。
    隻是稍微猜測一點那個光球是什麽東西，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世界上沒有永動機那樣的理想存在，想要驅動那顆光球，要付出的代價……
    他盯著自己的手，隱約覺得自己的指尖泛著透明，像是隨時要消失。
    剛才他的手碰過那顆光球。
    “也好。”
    江韌心裏莫名地鬆了口氣。
    她能感覺到，如果江行知繼續研究下去，她可能就會失去麵前的這個人。
    軀體消亡，智慧散逸，連靈魂也一起消失殆盡。
    她收拾著留下的數據和草稿，就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
    “行知，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江韌一瞬間仿佛警戒的母獸一般站直了身體，“什麽事？”
    “一些比較私人的事情。”零抬起手，直接用權限限製了她的感官。
    見到零反常的舉動，江行知心裏也有了猜測。
    “行知，有些事我不得不說了。”零調出了一份文件，“剛剛收到報告，黎明號發生了一些異常，原定登島的人遇到了一些意外。”
    他觀察著江行知的表情，繼續道。
    “這場意外來得突然，而且，黎明號並不在我的管控權限內，所以……我想知道你這邊的研究進度如何了。”
    江行知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就在剛才，他已經決定放棄研究。
    零神情激動的抓住他的肩膀，“關乎人命！你的研究對我真的很重要——”
    江行知一言不發。
    “你繼續研究，我和nora999去島外處理。”他長歎了口氣，“如果有什麽成果，隨時告訴我。”
    江韌被鬆開所有感官，便看到江行知站在一旁，低著頭，像是個犯錯的孩子，猶豫又緊張。
    “你們兩個先去處理危機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坐會，研究數據我來整理就好……”
    “……你，等我回來。”江韌跟著零走了出去。
    黎明號遭遇災變，這事實在存疑。
    在江行知決定放棄研究的時候，零就出現了。
    她看過檢測報告，近期島上的接駁船並沒有任何意外，甚至連遭遇災異的數據波動都沒有。
    “你故意的？”
    “我隻是來給他一個堅定的理由。”零笑了，“我知道，你不希望他和我走得太近，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他不完成研究，會有什麽後果？”
    “災異的事情，我們可以有其他的解決方式，至少……”
    “nora999，你的私心太過了。按說你從出生開始，就在為了研究盡心盡力，怎麽江行知才來多久，你就變得是非不分了？”零的聲音壓抑著憤怒，“你本應該成為島上最優秀的研究者，完成一項有利於所有人的研究，可你現在卻要為了個男人停下研究進程——”
    下一瞬，一把鋒利的刀刃直直向他揮來，直抵命門。
    江韌冷著臉，收回了壓縮金屬，深深吸氣，“別拿你那套道德綁架的歪理來說事！”
    她感覺自己現在胸口燃燒著一團火，這團火因為零的存在，越燒越旺。
    “你在繼續研究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倫理道德問題，你隻是在逼著他用自己的命給你猜測的可能開路，從來沒有考慮過任何一個研究者的死活！”
    “你說什麽蒼生，說什麽守護人類，你現在在逼一個人類去死！去填埋你希冀的一個可能的窟窿！將來你也會像這樣犧牲其他的人類，不管他們是誰——你的言語與行為一劫徹底相悖了！”
    零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這一刻的nora999和他認識的，有些不同了。
    不過，結果也還是一樣的。
    江韌轉身回了臨時搭建的研究室，空無一人，資料整理得整整齊齊。
    她想起在今天之前，江行知還和她睡在這裏，他做夢的時候還會一邊算數一邊嘟嚷著老家的小館子。
    她看向一份和其他文件擺在一起的文件，那是一份名單。
    一份登船者的名單。
    上麵有江行知的老師的名字。
    零故意把這份文件留下的。
    他知道江行知可能會為了一些道德上的問題暫停研究，但是，現在對於他人生重要的人可能遇難。
    那麽，他要怎麽做呢？
    答案不言自明。
    她發了瘋一般衝向那道門。
    整個空間仿佛晃眼的黃金，她跌跌撞撞地跑進去，隻來得及看到一個即將消散的影像。
    看到她的瞬間，青年似乎明白了一切，他蠕動著嘴唇想說什麽，但來不及了。
    他隻能對著她，露出個抱歉的微笑。
    隨後，徹底消散。
    而在島外，零閉著眼睛，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就在剛才，他看到了，那個不可挽回的命運，發生了微小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