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98章 百勝(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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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惡之城,西城區。
    此地的混亂與血腥,已然成了某種常態。
    街道兩旁的建築少有完整,焦黑的木料與碎裂的骨骼糾纏,空氣中彌漫的煞氣濃烈到幾乎化作實質的血色薄霧,尋常武者在此待上片刻,便會心浮氣躁,戾氣橫生。
    林凡行走其間,周身卻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那足以侵蝕心智的濃重煞氣靠近他身周三尺,便如同溪流遇上磐石,自然而然地分流繞開,無法沾染他半分衣角。
    他的步伐平穩,目光徑直投向這片區域最核心,也最猙獰的那座建築——修羅場。
    那是一座由無數漆黑巨石與各種龐大獸類的森白骸骨混合澆築而成的巨型角鬥場,其規模堪比一座小型山脈,靜靜地匍匐在大地上,散發著原始而野蠻的氣息。
    建築外牆上,除了密布的刀斧痕跡,更是粗暴地鑲嵌著無數斷裂的兵刃以及一些風幹縮水,麵目猙獰的頭顱,視覺衝擊力駭人聽聞。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上空,終年凝聚不散的血色雲霧,那是由無數場廝殺積累的殺伐之氣與隕落者的不甘怨念交織而成,將陽光徹底隔絕,使得修羅場及其周邊永遠籠罩在一種令人壓抑的暗紅陰影之下。
    這裏,是罪惡的狂歡之地,也是亡命徒的墳場。
    林凡腳步未停,走向那如同巨獸張開,欲要吞噬一切的漆黑入口。
    他手掌一翻,一張由不知名凶獸骨骼打磨而成的麵具出現在手中,麵具造型猙獰,觸感冰涼。
    他隨手將其覆在臉上,隻露出一雙不起絲毫波瀾的眼眸。
    北靈界的天驕,劍域的首席弟子林凡,於此暫時隱去。
    此刻起,他便是修羅場中,代號“無名”的角鬥士。
    踏入幽深甬道,潮濕陰冷的氣息夾雜著血腥汗臭撲麵而來。牆壁上滿是深褐色血汙,前方的聲浪如同悶雷,越來越響。
    甬道盡頭,視野豁然開朗,震耳欲聾的喧囂瞬間將他淹沒。
    環形角鬥場內,無數麵容癲狂的觀眾嘶聲呐喊。
    角鬥場的中心,是一座高達數丈,由特殊黑石鋪就的廣闊擂台。
    此刻,擂台之上,兩名體型魁梧,渾身浴血的壯漢正在進行著最為慘烈的生死搏殺。
    他們沒有使用兵器,完全依靠拳頭,利爪和牙齒,鮮血不斷飛濺,伴隨著骨裂聲和野獸般的咆哮。
    每一次重擊,都能引來觀眾席上更加狂熱的歡呼。
    林凡隻是淡漠地掃了一眼那血腥的擂台,便徑直走向角鬥場邊緣一處相對安靜,光線昏暗的角落,那裏是角鬥士報名登記的地方。
    負責登記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者,臉上縱橫交錯的刀疤讓他看起來如同惡鬼。
    他頭也不抬,用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岩石的聲音問道:“姓名。”
    “無名。”
    林凡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老者手中的骨筆微微一頓,終於抬起頭。
    他那雙渾濁得幾乎看不到眼白的眸子,在林凡臉上那張猙獰的麵具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麻木,冰冷,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將送上流水線的物品。
    “生死自負。”
    他沒有多餘的問題,隻是在麵前那本不知由何種皮革製成的,散發著淡淡腥氣的厚冊上,用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墨汁,歪歪扭扭地寫下了“無名”二字,隨後扔過來一塊冰涼沉重的黑鐵令牌。
    令牌正麵刻著一個數字,背麵則是修羅場那骷髏與兵刃交叉的猙獰標誌。
    林凡接過令牌,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與他內心的平靜形成對比。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向另一條更為陰暗,通往角鬥士休息區的甬道。
    身後的喧囂與瘋狂,與他漸行漸遠,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的角鬥之路,從最底層,也最混亂殘酷的“百人斬”開始。
    這種角鬥毫無門檻,報名即可上場,是修羅場用來快速篩選炮灰和暖場的最佳方式,死亡率極高。
    第一場,他的對手是一名身高九尺,滿臉橫肉,渾身煞氣繚繞的壯漢,修為在神魄境巔峰。
    那人看著戴著麵具,身形看起來並不算特別健碩的林凡,咧開大嘴,露出滿口黃牙,發出一聲不屑的獰笑。
    “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來修羅場送死?
    給爺爺跪下!”
    壯漢咆哮一聲,體內元力爆發,手中那柄門板般的沉重開山大斧,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和仿佛能劈開山嶽的威勢,朝著林凡的頭頂猛劈而下。
    斧未至,那淩厲的勁風已經吹動了林凡的發梢。
    觀眾席上響起一陣興奮的嚎叫,似乎已經預見到那麵具人被一斧兩半的血腥場景。
    麵對這足以讓尋常涅槃境修士都嚴陣以待的狂暴一擊,林凡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就那麽隨意地站著,直到那冰冷的斧刃即將觸及他頭頂麵具之際,他的身形,動了。
    沒有驚人的速度爆發,沒有殘影,隻是如同鬼魅般,向左側輕描淡寫地橫移了半步。
    就是這看似簡單隨意,如同閑庭信步般的半步,卻巧妙到了極致。
    那攜帶著萬鈞之力的巨斧,以毫厘之差,擦著他的衣角轟然劈落,“哐”的一聲巨響,狠狠砸在堅硬的擂台地麵上,濺起一串刺目的火星。
    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轉為錯愕。
    他全力一擊竟然落空?
    然而,根本不給他任何變招的機會。
    在他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林凡並指如劍,對著他那隻緊握斧柄,青筋暴起的手腕,隨意之極地淩空一點。
    “叮!”
    一聲異常清晰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那壯漢隻覺得手腕處如同被燒紅的鐵針狠狠刺入,一股尖銳到極點的刺痛混合著詭異的麻痹感,瞬間傳遍整條手臂的經脈。
    他五指一軟,那沉重無比的開山大斧竟完全不受控製地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遠處擂台邊緣,發出一聲悶響。
    “你……”
    壯漢眼中滿是驚駭與難以置信。
    但林凡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
    在點出一指的同時,他的身影已然如同沒有重量的青煙般欺近,一記手刀看似輕飄飄地砍在了壯漢的後頸之上。
    “砰!”
    一聲悶響,壯漢雙眼猛地翻白,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軟地癱倒在地,激起一片塵埃,徹底昏死過去。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一瞬之間。
    整個原本喧囂鼎沸的角鬥場,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出現了刹那的死寂。
    幾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發生了什麽?
    那個神魄境巔峰的凶悍角鬥士,就這麽倒了?
    一招?
    甚至沒看清那麵具人是怎麽出手的?
    而且……他沒殺人?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更加狂熱的爆發。
    “無名!無名!無名!”
    起初是零星的呼喊,迅速匯聚成一股不小的聲浪。
    這種神秘,強大,卻又在血腥修羅場中顯得格外“仁慈”的風格,瞬間吸引了無數好奇與關注的目光。
    下注在他身上的籌碼,也開始悄然增加。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數日,“無名”這個代號,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塊,在罪惡之城的地下世界迅速炸響,引發了巨大的波瀾。
    第二場,第三場,第十場,第五十場……
    對手換了一個又一個,有如毒蛇般詭異刁鑽的魔修,有肉身強悍,恢複力驚人的半妖血脈,有精通隱匿襲殺的刺客,還有驅使著毒蟲猛獸,令人防不勝防的馭獸師。
    他們的修為從神魄境到涅槃境巔峰不等,手段五花八門,狠辣異常。
    隻是。
    在“無名”麵前,結果卻出奇的一致。
    沒有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兩招。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動用過任何絢麗的武技,沒有展露過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甚至沒有離開過以擂台中心為原點的小小範圍。
    他僅僅憑借著一雙肉掌。
    或者說,是那化入了本能,返璞歸真的精妙劍指,以及那看似平平無奇,卻總能於電光火石間避開所有攻擊的詭異身法,便輕鬆瓦解了所有攻勢。
    他的力量控製妙到毫巔,每一次出手都如同經過了最精密的計算,總能最有效率地讓對手失去戰鬥力。
    更讓所有觀戰者感到不可思議乃至漸漸麻木的是,他依舊堅持著不取人性命的原則。
    所有敗在他手下的人,最嚴重的也隻是重傷昏迷,斷幾根骨頭,修養一段時間便能恢複,卻無一人死亡。
    在這血腥的修羅場,不殺,在某些時候,比殺戮更需要絕對的實力和掌控力。
    這種特立獨行的風格,與他那火箭般躥升的連勝場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強烈的個人標簽,讓他的人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積累著。
    無數賭徒將他視為“福星”和“穩賺不賠的買賣”,將大把大把的靈幣壓在他的身上。
    每一次“無名”出場,賭盤的流水都高得嚇人,甚至帶動了整個罪惡之城的地下經濟。
    他的神秘,強大與“不殺”,也引來了各種猜測,有人認為他是某個大勢力出來曆練的核心弟子,有人認為他是修煉了特殊功法的苦修者,眾說紛紜。
    九十八連勝!
    當林凡再次登台,麵對一名在修羅場混跡多年,凶名赫赫,修為已達半步武王的老牌角鬥士“岩虎”時,全場的氣氛已經狂熱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岩虎以防禦力和狂暴的力量著稱,曾生生撕裂過同級別的對手。
    他怒吼著,如同一頭發狂的巨熊,衝向林凡,每一步都讓擂台微微震顫,拳頭之上凝聚的土黃色元力厚重如山,仿佛能碾碎一切。
    林凡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那狂暴的拳風撲麵,他才微微側身,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的速度,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岩虎”那覆蓋著厚重元力的拳頭腕脈之上。
    “噗!”
    一聲輕響,如同氣球被戳破。
    “岩虎”前衝的勢頭猛地一滯,拳頭之上凝聚的磅礴元力瞬間潰散,整條手臂軟軟垂下,臉上充滿了驚愕與茫然。
    林凡另一隻手隨意地在他身上一點。
    “岩虎”那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隨即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軟倒在地,鼾聲如雷,竟是直接被點中了昏睡穴道。
    又是這一套組合,縱是經曆了九十八戰,卻依如初見。
    全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撕裂蒼穹般的狂熱呐喊!
    “無名!無名!無名!”
    九十九連勝!
    距離那傳說中的“百連勝”封王,僅一步之遙。
    這在修羅場近萬年來的曆史上,也堪稱奇跡。
    最高處那間由透明晶石打造,可以俯瞰整個擂台,內裏卻極盡奢華的貴賓室內。
    鬼母之子,那位麵容俊美卻帶著病態蒼白與陰柔的“鬼少”,慵懶地半躺在由數名衣著暴露,容貌妖嬈的美女簇擁的軟榻上。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通體漆黑,雕刻著詭異骷髏紋路的戒指,狹長的眼眸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下方擂台上,那道被數十萬人瘋狂呼喊,卻依舊靜立如鬆的戴著猙獰麵具的身影。
    “嘖嘖,九十九連勝……不借外力,純憑肉身與技巧,倒是有點意思。”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略顯蒼白的薄唇,聲音帶著一種仿佛毒蛇吐信般的沙啞與陰冷,“這肉身掌控力,這戰鬥意識,近乎完美,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若是能將其靈魂抽離,煉成隻聽命於本少一人的鬼奴……想必會是一件……極佳的收藏品和玩具。”
    他眼中閃過一絲混合著貪婪與殘忍的光芒,對著身後陰影處淡淡吩咐道:“去,讓狂鬼準備一下。
    這第一百場,本少要親自給他加點料。
    注意點,別真的弄死了,留口氣,本少還要用。”
    “是,少主。”
    陰影中傳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
    第一百場!
    決定“修羅王”稱號歸屬的終極之戰,在萬眾矚目與期待中,終於到來。
    當林凡的身影再次平靜地出現在那巨大,布滿新舊血痕的黑石擂台上時,全場觀眾的呐喊聲如同海嘯般洶湧澎湃,幾乎要衝破那層籠罩的血色雲霧。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滿了狂熱,崇拜,期待,還有隱藏的嫉妒與審視。
    百連勝,近在咫尺。
    “修羅王”的榮耀,即將加冕。
    然而,當他的對手,從對麵那幽深如同地獄入口的甬道中,緩緩踏步而出時,那震耳欲聾,如同火山噴發般的喧囂,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冰冷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嚨,在最高亢處戛然而止。
    整個角鬥場,陷入了一種近乎真空般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是一個怎樣的怪物?
    身高足有三丈,如同一個小型的移動堡壘。
    通體肌肉虯結賁張,一塊塊如同堅硬的岩石覆蓋全身,青黑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傷疤,以及無數閃爍著幽暗,不祥光芒的詭異魔紋。
    它的頭顱低垂,看不清具體麵容,隻能感受到一股毫無理智的毀滅氣息。
    最令人膽寒的是它那雙眼睛。
    空洞,死寂,沒有絲毫生命應有的神采與靈動,隻有一片令人靈魂凍結的灰白,仿佛兩口通往死亡深淵的通道。
    一股狂暴且充滿了最原始殺戮與毀滅欲望的恐怖氣息,如同實質的衝擊波,自這道龐大的身軀內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擂台,甚至壓迫得靠近前排的觀眾麵色發白,呼吸艱難,心膽俱裂。
    這股氣息的強度,赫然已經徹底超越了造化境的範疇,達到了貨真價實的一轉武王巔峰。
    而且,比尋常初入一轉的武王,更多了一種不顧一切,毀滅萬物的瘋狂意味。
    “是……是狂鬼!
    鬼少的狂鬼!”
    “天啊!他怎麽把這個怪物放出來了?這不是作弊嗎?”
    “完了,徹底完了!
    無名再強,也不可能抗衡真正的武王啊。
    還是鬼少親手煉製的殺戮傀儡。”
    “百連勝?
    嗬,鬼少怎麽可能允許一個外來者,輕易拿到‘修羅王’的稱號。”
    帶著恐懼與絕望的驚呼和議論聲,在死寂之後,如同瘟疫般在觀眾席低低地蔓延開來。
    許多押注林凡獲勝的賭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貴賓室內,鬼少看著下方死寂的擂台和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愉悅的弧度,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骷髏戒指,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心編排的戲劇。
    擂台上,林凡看著這尊散發著瘋狂與死寂氣息的龐然大物,麵具下的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一轉武王巔峰的傀儡?氣息倒是挺唬人。”
    他心中淡然評價,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這種層次的對手,在他那足以媲美五轉武王的真實戰力麵前,與之前那些涅槃境,神魄境的對手,並無本質上的區別。
    若真要形容,大概就是從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變成了……一腳可以踩扁的甲蟲?
    吼!
    狂鬼發出一聲完全不似人類,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咆哮,空洞的死魚眼瞬間鎖定了擂台上唯一的生命體,它那龐大的腳掌猛地向前一踏。
    咚!
    整座由特殊黑石加固的擂台,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它那三丈高的龐大身軀,竟爆發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驚人速度,如同一座裹挾著毀滅風暴的山嶽,帶著撕裂耳膜的破空聲。
    一隻如同攻城錘般的巨大拳頭,纏繞著混亂而狂暴的武王級能量,直直地朝著林凡碾壓而來。
    拳風所過之處,空氣被極度壓縮,發出尖銳刺耳的音爆,帶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漣漪。
    這一拳,簡單,粗暴且直接,卻蘊含著足以將尋常一轉武王重創甚至轟殺的恐怖力量。
    觀眾席上,無數人則是無比興奮的睜大了眼睛,激動地看著這一幕,仿佛已是見著了這位神秘強大的無名被一拳轟成肉泥的淒慘景象。
    盡管這些天來,無名讓他們贏了不少錢,可身為罪惡之城的人,又有幾個善輩呢。
    貴賓室內,鬼少臉上的笑容越發擴大,眼中閃爍著病態的興奮光芒,仿佛已經看到林凡骨斷筋折,奄奄一息地被拖到他麵前的場景。
    麵對這石破天驚,足以讓山河變色的一拳,林凡卻依舊站在原地,甚至連最基本的防禦姿態都懶得擺出。
    他雙手自然下垂,仿佛眼前衝來的不是奪命的武王死士,而隻是一陣稍微猛烈點的狂風。
    直到那巨大的,纏繞著混亂能量的拳頭,即將狠狠砸在他那看似單薄的身軀之上,距離他的胸膛不足一尺之時,他,動了。
    隻見他漫不經心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張,如同驅趕蒼蠅般,輕飄飄地向前一迎。
    動作舒緩,仿佛是帶著一絲慵懶。
    下一秒,拳掌交擊。
    嘭!
    一聲沉悶如同九天悶雷,又好似巨槌擂響洪荒大鼓的巨響,猛地炸開。
    狂暴的能量衝擊波以兩人接觸點為中心,轟然擴散,吹得擂台地麵上的塵埃碎石四散飛揚。
    然而,預想中林凡被一拳轟飛,筋斷骨折的場景,並未出現。
    他那看似白皙修長,與狂鬼那巨拳完全不成比例的手掌,竟然後發先至,如同鐵鉗般抵住了那隻比他整個上半身還要龐大的恐怖拳頭。
    狂鬼前衝的龐大體型,戛然而止。
    它那足以轟碎山嶽的拳頭,仿佛砸在了一座萬法不侵的混沌神山之上,竟是無法撼動其分毫。
    拳頭上蘊含的狂暴武王級能量,在接觸林凡手掌的瞬間,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一絲能量漣漪都未能從林凡身後蕩開。
    林凡的身形,紋絲不動。
    衣袍甚至都沒有因為那恐怖的拳風而劇烈飄動。
    “什麽?”
    “他……他接住了?徒手接住了狂鬼的全力一擊?”
    “這怎麽可能!我是不是眼花了?”
    “那可是武王級別的力量啊!他竟然……竟然半步都沒退?”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火山噴發般,席卷全場的無法置信的嘩然與驚呼。
    所有觀眾都瞪大了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掉出來,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極致的震撼與荒謬感。
    貴賓室內,鬼少臉上那殘忍愉悅的笑容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錯愕與難以置信,他猛地從軟榻上坐直了身體,手中的骷髏戒指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狂鬼那空洞的眼眶中,似乎也閃過一絲本能的困惑與暴戾。
    但它沒有理智,隻有被設定的殺戮指令。
    一擊無功,另一隻更加龐大的拳頭,帶著更加狂暴的氣勢,如同墜落的隕石,再次朝著林凡的頭顱狠狠砸落。
    這一次,拳風甚至帶起了暗紅色的煞氣火焰。
    林凡依舊隻是隨意地抬起左手。
    嘭!
    又是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
    另一隻巨拳,也同樣被他輕描淡寫地單手接下。
    他雙手分別抵著狂鬼那足以轟殺武王的兩隻巨拳,身形挺拔如鬆,腳下如同生根,未曾移動半分。
    那三丈高,散發著恐怖武王氣息的狂暴巨獸,在他麵前,竟如同一個被大人輕易製服,徒勞掙紮的頑童,任憑它如何咆哮,如何發力,都無法再前進一寸。
    場麵極具視覺衝擊力,也充滿了一種荒誕的反差感。
    林凡甚至還有閑暇,微微歪了歪頭,打量著近在咫尺的狂鬼那猙獰的麵孔,麵具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帶著一絲淡淡的失望。
    “力量尚可,氣勢也夠足。
    可惜,空具其形,毫無靈性,隻是一具被驅使的可憐軀殼罷了。”
    他的點評,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離得近的一些觀眾耳中,讓他們的表情更加呆滯。
    這……這還是在評價一尊武王級的殺戮傀儡?
    似乎是覺得這場“遊戲”該結束了,林凡那雙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終於掠過一絲極淡的無趣。
    下一刻,他抵住狂鬼雙拳的手臂,微微一振。
    一股無形無質,卻磅礴浩瀚如同星空大海般的恐怖肉身力量,透過他的雙臂,悍然爆發。
    轟隆隆……
    仿佛平地起驚雷,狂鬼那重達數萬斤的龐大身軀,如同被一顆看不見的星辰正麵轟中,竟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
    咚……
    它如同一個破舊的麻袋,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然後重重地砸在數十丈外的擂台地麵上,發出一連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
    又貼著地麵狼狽不堪地滑行了十餘丈,直到撞上擂台邊緣那堅硬的防護光幕,才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被迫停了下來。
    它所過之處,堅硬無比的黑石擂台地麵,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修羅場,數十萬觀眾,連同貴賓室內的鬼少,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擂台上那匪夷所思,徹底顛覆他們認知的一幕。
    這個代號“無名”的神秘角鬥士,不僅徒手接下了武王級狂鬼的全力雙拳,竟然……竟然僅憑肉身反震之力,就將這尊恐怖的殺戮傀儡給轟飛了?
    這他媽到底是什麽怪物?
    他的肉身力量,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貴賓室內,鬼少猛地站起,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手中的骷髏戒指被他捏得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
    他死死盯著擂台上的林凡,眼神中充滿了驚怒,貪婪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擂台上,林凡甩了甩手腕,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對麵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上魔紋閃爍,氣息更加狂暴混亂,但明顯受創不輕的狂鬼,眼神依舊平靜,隻是淡淡地開口,聲音透過麵具,清晰地傳遍全場。
    “如果隻有這種程度,那這場鬧劇,就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