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們？
    劉黑虎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他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因過度誇張的笑容而擠作一團，那一雙倒三角眼中，凶光畢露，透著看死人般的戲謔。
    “哈哈哈……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他指著林凡，笑得前仰後合，對著周圍的一眾手下獰笑道：“一個連靈氣都沒有的廢物，拿著把破銅爛鐵，也敢命令老子？
    在這玄鐵城，老子的話就是王法！
    你算個什麽東西？”
    周圍的黑煞堂幫眾也跟著哄堂大笑，眼中滿是戲謔與殘忍，手中的兵刃敲擊著地麵，發出嘈雜的聲響，仿佛在看一隻不知死活的螞蟻向大象揮舞觸角。
    唯有王猛以及眾鏢師們，看著那道略顯單薄的墨衫背影，眼中滿是焦急與絕望：“林兄弟……快走！
    你打不過他的，他是地靈境強者，不是你能抗衡的！”
    王猛深知地靈境的恐怖。
    那是跨越了凡俗界限，真正踏入修行門檻的存在。
    哪怕林凡有些功夫，哪怕他之前殺過幾個毛賊，但在地靈境強者麵前，凡人與螻蟻無異。
    林凡沒有理會周圍的嘲笑，也沒有理會王猛的勸阻。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劉黑虎，手中的生鏽鐵劍微微下垂，劍尖指地。
    他的心，無比寧靜。
    沒有了浩瀚如海的真元，沒有了毀天滅地的神通，也沒有了那足以碾壓一切的靈魂威壓。
    他現在擁有的，隻有這具被封印到極致的凡人之軀，和手中這柄卷了刃的凡鐵之劍。
    但這，就夠了。
    因為他的劍心，在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要純粹，都要鋒利。
    “看來，你是聽不懂人話了。”
    林凡輕歎一聲，那歎息聲中，帶著一絲對生命的漠然，也帶著一絲無奈。
    他本不想殺人，奈何人要殺他，還要踐踏這世間僅存的良知。
    “找死！”
    劉黑虎終於失去了耐心，最後那一絲戲謔被暴戾所取代。
    被一個螻蟻如此輕視，讓他這個玄鐵城的地下霸主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他不需要動用什麽高深的武技，甚至不需要拔出腰間的鬼頭刀。
    隻見他右腳猛地一跺地麵。
    轟！
    堅硬的黑石地麵瞬間皸裂，仿佛有一頭地底猛獸翻身。
    一股暗黃色的靈氣，肉眼可見地順著他的腿部盤旋而上，迅速覆蓋了他的全身，最終匯聚在他的右拳之上。
    那拳頭瞬間膨脹了一圈，仿佛化作了黃銅澆築的鐵錘，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厚重壓迫感。
    “崩山拳！”
    那一拳，帶著呼嘯的風聲，如同崩塌的山岩，直直地朝著林凡的麵門轟去。
    空氣被這一拳壓縮，發出“啵”的一聲爆鳴。
    這一拳若是打實了，別說是一個後天秘境的武者，就是一頭披著鐵甲的蠻牛也得腦漿迸裂，當場橫死。
    “完了……”
    小六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忍看林凡血濺當場的慘狀。
    然而。
    就在那裹挾著腥風與煞氣的重拳即將觸及林凡鼻尖，甚至連拳風都已經吹亂了林凡額前亂發之際，林凡動了。
    隻見他簡單的將手中鐵劍向前一遞。
    這一遞，樸實無華。
    就像是鄉間老農遞出一根鋤頭，又像是書生提起毛筆。
    沒有任何花哨，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但這一遞，卻精準到了巔毫，仿佛在那一瞬間，看穿了時間，預判了劉黑虎拳勢中那唯一的破綻。
    噗嗤！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聲響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劉黑虎那狂暴衝鋒的身形，戛然而止。
    他那隻足以開碑裂石，繚繞著雄渾靈氣的鐵拳，停在了林凡臉前三寸之處，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因為，那一往無前的拳勁，被一股更鋒利的力量截斷了。
    一柄生鏽的鐵劍，已經不知何時，穿透了他那引以為傲的護體靈氣，從他的手腕關節最薄弱的縫隙處刺入，又從另一側透出。
    鮮血，順著鏽跡斑斑的劍身，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這……這怎麽可能……”
    劉黑虎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被貫穿的手腕，眼中滿是茫然與不可置信。
    他可是地靈境啊！
    他的皮膚經過靈氣日夜淬煉，堅韌如牛皮，尋常刀劍難傷分毫。
    這把破劍……甚至連刃都沒有開好，怎麽可能刺得穿他的護體罡氣？
    而且，它是怎麽避開自己的拳風，精準地刺入那隻有針眼大小的關節縫隙的？
    “凡鐵，亦可斬龍
    何況，你僅是一條蟲！”
    林凡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依舊平靜。
    就在劉黑虎還在震驚之時，林凡手腕微微一抖。
    啊！
    劉黑虎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林凡那看似輕微的一抖，卻蘊含著一種極其巧妙的螺旋勁力，直接在劉黑虎的手腕內部爆發，瞬間絞斷了他手腕處的所有大筋和經脈。
    緊接著，林凡抽劍，側身，進步。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啪！
    劍脊橫拍。
    重重地抽在劉黑虎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頰上。
    這位在玄鐵城不可一世，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黑煞堂堂主，就像是一隻被抽飛的陀螺，整個人淩空旋轉了兩圈，伴隨著幾顆崩飛的牙齒和漫天的血水，重重地摔在地上。
    塵土飛揚。
    靜。
    死一般的靜。
    整個貨棧內，隻有劉黑虎那殺豬般的嚎叫聲在回蕩。
    所有的黑煞堂幫眾都傻了眼，手中的兵器都不自覺地低垂下來，嘴巴張得老大，足以塞進一個雞蛋。
    王猛更是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呆呆地看著那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林小哥。
    這……真的是那個隻會磨劍，為了五十兩銀子就來賣命的落魄青年嗎？
    那一劍的風采，簡直如同劍仙臨塵！
    “混……混賬！
    都愣著幹什麽？
    給我殺了他！
    剁碎了他！”
    劉黑虎捂著腫脹如豬頭的臉，從地上爬起來，眼神中除了怨毒，還有一絲深深的恐懼。
    他歇斯底裏地咆哮著，試圖用人海戰術來掩蓋內心的慌亂，“誰殺了他，賞紋銀一千……不，五千！
    外加這批‘貨’裏的兩個頭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原本被震懾住的黑煞堂幫眾，聽到五千紋銀的賞格，眼中的恐懼瞬間被貪婪所取代。
    五千紋銀，足夠他們逍遙快活大半輩子！
    “殺啊！”
    “並肩子上！亂刀砍死他！”
    “他再厲害也隻有一個人，還沒靈氣，耗也耗死他！”
    幾十名手持利刃的大漢，如同瘋狗一般，紅著眼睛，從四麵八方朝著林凡圍殺過來。
    刀光劍影，殺氣騰騰，將林凡所有的退路封死。
    麵對這足以將人剁成肉泥的圍攻，林凡的眼神依舊平靜如水。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猙獰的麵孔，他的目光，隻盯著手中的劍。
    “心如止水，劍如遊龍。”
    “身在紅塵，意在天山。”
    林凡心中默念。
    他腳下步伐微錯，身形如同一片在暴風雨中飄搖的落葉，看似危險，卻總能順著風勢，飄入人群的縫隙之中。
    他不與人硬拚力氣，也不去格擋那些沉重的兵器。
    他隻是在人群的縫隙中穿梭，手中的鐵劍每一次刺出，都必有一朵血花綻放。
    噗！
    一名大漢剛舉起刀，咽喉便多了一個血洞，鮮血狂噴，仰麵就倒。
    當！
    林凡劍鋒一偏，借力打力，輕輕一撥，便引得兩名大漢的兵器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隨後劍光一閃，兩人的手腕齊斷，兵器落地，抱著斷手哀嚎。
    他就如同一位在刀尖上起舞的幽靈，優雅，致命。
    每一劍，都是奔著敵人的要害而去.
    每一劍，都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這是普通武者的劍法，也是殺人的劍法。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地上已經躺倒了一大片。
    哀嚎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將黑色的地麵染成了暗紅。
    剩下的十幾名黑煞堂幫眾，終於崩潰了。
    他們看著那個一身青衫已被鮮血染紅，卻依舊麵無表情，甚至連呼吸都沒有絲毫紊亂的青年，就像是看著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哪怕是麵對真正的地靈境高手，他們也沒這麽恐懼過。
    因為地靈境高手殺人還要動用靈氣，還要有跡可循。
    可眼前這人，殺人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自然，完全不講道理！
    “鬼……他是鬼！”
    “跑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剩下的人丟下兵器，轉身就逃，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
    “回來！都給我回來！
    一群廢物，養你們有什麽用？”
    劉黑虎氣急敗壞地吼道，但他自己也在悄悄往後退，眼中滿是恐懼。
    他終於明白，自己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這個看似沒有修為的青年，絕對是一個扮豬吃虎的恐怖存在。
    那種對戰鬥的掌控力，那種對生命的漠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能擁有的。
    “想走？”
    林凡目光一轉，落在了正欲偷偷溜向暗道的劉黑虎身上。
    被那目光一掃，劉黑虎隻覺得渾身冰涼，仿佛被一頭太古凶獸盯上了一般，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少俠饒命，饒命啊！”
    劉黑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豬油蒙了心！
    隻要少俠放過我，這貨棧裏的錢財，還有那五萬紋銀，全歸您，我黑煞堂以後唯少俠馬首是瞻！”
    林凡沒有說話，隻是提著滴血的鐵劍，一步步走向劉黑虎。劍尖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我剛才說過。”
    林凡走到劉黑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放人，死。”
    “我放！
    我現在就放！
    鑰匙……鑰匙在我這兒！”
    劉黑虎慌亂地從懷裏掏出一串鑰匙，想要遞給林凡，手抖得像篩糠一樣。
    “晚了。”
    林凡淡淡道。
    “什麽？”
    劉黑虎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色，“既然你不給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他猛地從袖中射出一枚黑色的透骨釘，直取林凡麵門，同時整個人暴起，雙掌帶著濃鬱靈氣，狠狠拍向林凡的胸口。
    這是他的保命絕招，也是臨死反撲！
    但。
    他的動作在林凡眼中，慢得如同蝸牛。
    “噗嗤！”
    劍光一閃。
    那枚透骨釘被劍鋒從中劈開，一分為二，擦著林凡的臉頰飛過。
    而那柄生鏽的鐵劍，已經先一步刺穿了劉黑虎的喉嚨。
    劉黑虎的動作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雙手捂著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想要說什麽，卻隻能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沫。
    他眼中的光彩迅速消散，充滿了不甘和悔恨。
    最後，他身子一軟，栽倒在地，抽搐了幾下，徹底沒了聲息。
    玄鐵城一霸，地靈境強者劉黑虎，就此隕落。
    死在了一柄生鏽的凡鐵劍下，死在了一個“沒有修為”的青年手中。
    林凡拔出劍，甩去劍身上的血珠。
    處理完首惡，林凡走到鐵籠前。
    他揮劍斬斷了那粗大的鎖鏈。
    哐當！
    鐵籠的大門打開了。
    裏麵的孩子們瑟瑟發抖，驚恐地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殺神”，即便門開了，也沒人敢動。
    林凡收劍入鞘，那股凜冽的殺意瞬間消散無蹤。
    他蹲下身子，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從懷裏摸出一塊幹淨的手帕，擦了擦臉上濺到的血跡。
    “別怕。”
    他輕聲說道，聲音溫和而堅定，“壞人都死了，你們安全了。”
    或許是他眼中的清澈感染了孩子們，那個一直護著弟弟的小女孩，試探著抬起頭，那雙大眼睛裏還噙著淚水，怯生生地問道：“大哥哥……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我們……不用被吃掉了嗎？”
    “嗯。”
    林凡點了點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女孩亂糟糟的頭發，“不用了。我帶你們回家。”
    那一刻，林凡感到心頭一陣莫名的通透，仿佛有一層無形的枷鎖，在這一刻碎裂開來。
    他體內的封印雖然依舊牢固，但他能感覺到，那顆蒙塵的劍心，在這紅塵的血與淚中，被擦拭得更加明亮，更加堅韌。
    他站起身，看向那邊早已呆若木雞的王猛等人。
    王猛和小六子等人，此刻看著林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尊神明。
    “王大哥，還能走嗎？”
    林凡問道。
    王猛回過神來，掙紮著站起身，顧不得身上的劇痛，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看著滿地的屍體，又看看林凡，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隻憋出一句話，帶著哭腔：“林兄弟……真乃神人也！
    我王猛……這輩子沒服過誰，今天……服了！”
    林凡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麽。
    他轉過身，看著貨棧外漸漸沉沒的夕陽，那一抹殘陽如血，卻也預示著黑暗即將過去。
    這隻是第一步。
    在這玄鐵城，在這混亂的邊緣之地，他要走的路，還很長。
    但他知道，自己的劍，已經找到了方向。
    不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大道，也不再是為了高高在上的守護。
    而是為了這眼前觸手可及的公道，為了這紅塵中每一個微小卻鮮活的生命。
    這，才是真正的入世。
    “把這裏清理一下，孩子們的家都在哪，統計一下。”
    林凡平靜地吩咐道，仿佛剛才那個殺神不是他，“順風鏢局，以後改個規矩。
    咱們……隻走義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