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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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秋風起。
    南方的秋季雖然有些落葉,但總體還是綠的。
    李弱水讓人掃了店前的落葉,隨後開始查賬。
    她自己也有一些積蓄,之前便用這些來開了個店,賣賣首飾胭脂一類的。
    等她查完帳,看看外麵天色後,轉身拿了一把油紙傘出門。
    看這天色是要來一場秋雨,但路之遙沒帶傘,她得去接他。
    當她走到約好的地方時,那裏正圍著不少人,吵吵嚷嚷的,不知發生了什麽。
    本著吃瓜要吃第一手的精神,李弱水站在外圍,踮著腳試圖看裏麵。
    但移動間不知踩到了什麽,腳下一滑,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她低頭看向那“罪魁禍首”,是一根白色毛筆,看起來做工精致,而且而且是一隻很熟悉的毛筆。
    因為筆杆上非常內秀地手工刻了一個鄭字。
    蘇州秋天也美,這樣有名的美景勝地,鄭言清會出現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此時他被人團團圍住,臉色紅透,不住地揮著手說不是自己。
    “我真的不認識他,不是同夥”
    看來他是被拉做墊背的了。
    李弱水撿起筆,略顯無奈地開了口。
    “他不是蘇州人,隻是最近才到,他是來找我的。”
    圍著的百姓轉頭看來,見是李弱水後便沒再多說什麽,一同拉著另一位往官府去。
    李弱水在這裏待了不少時日,和鄰居關係處得不錯,再加上路之遙常年出沒於接懸賞令的地方,因此大家願意給她一個麵子。
    眼見著這些人走了,鄭言清這才擦擦汗,鬆了口氣。
    “謝謝李姑娘。”
    李弱水笑著把筆遞給他:“客氣,我也是相信你的人品才保你的,你該謝謝自己。”
    兩人相視一眼,略顯局促,但一會兒之後便突然笑了出來。
    “你最近還好嗎?”鄭言清笑著問她。
    “還好。”李弱水點點頭:“你還是老樣子啊,沒怎麽變。”
    聽了她的話,鄭言清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還是變了些”
    因為拐賣一案,他家牽涉其中,大哥就此入了獄,家裏財產被抄了不少,生意也一落千丈,現在過得有些拮據。
    不過所幸這事隻和他大哥有關,他家其他人倒沒什麽事。
    “好在當初聽了你的鼓勵,寫起了遊記,不然如今沒什麽收入,怕是要餓死。”
    說完這話,他低頭笑了笑,錯開了她的視線。
    李弱水看他這副模樣,沒有追問下去,轉頭問起了他的遊記,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你的遊記是哪本,我之前去書局怎麽沒見過你名字?"
    鄭言清從包袱裏拿出一本遊記遞給她。
    “這個是印刷的第一本,我一直給你留著。”
    之前說好第一本給她看,可還沒寫完,她就離開了滄州。
    “謝謝”
    李弱水有些驚訝,她鄭重地接過這本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翻了。
    “不必,原本就是你鼓勵我才寫下去的。”
    鄭言清抿抿唇看她,她似乎和當初並沒有什麽區別,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由。
    轟隆一聲,天上滾起了雷雲,沒多久蘇州城內就下起了雨。
    李弱水慌忙打開傘,將鄭言清帶到了客棧中。
    “這一打岔我都忘了,我先去接路之遙,你在這裏等等,待會兒我請你吃飯。”
    之前還在他那裏存了信給路之遙,麻煩了這麽久,她肯定得謝謝他。
    但還沒打開傘,就看到路之遙向這邊走來。
    她沒有多想,撐著傘將路之遙帶進了客棧,還向小二要了一塊吸水的布巾。
    然而等她拿著布巾回來時,路之遙正和鄭言清麵麵相視,兩人一言不發,氣氛陡然有些尷尬。
    這是怎麽了?
    兩人正在僵持,似乎連風都無法吹進這凝滯的空氣。
    “路之遙,快謝謝他幫我們存了這麽久的信。”
    破冰大使李弱水挺身而出,她歡快的語氣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路之遙笑得溫和,他轉眼看了李弱水一眼,隨後又看向鄭言清。
    “多謝。”
    其實他覺得鄭言清該謝謝自己,謝謝自己此刻沒有一劍劈過去。
    鄭言清意外地看著他,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應該的11眼見兩人氣氛好了很多,李弱水興衝衝地拿起菜單遞給鄭言清。
    “看了下你的遊記,這還是你第一次來蘇州,隨便點,我請客。”
    李弱水沒注意到路之遙看向她的眼神,隻顧著給鄭言清安利。
    “嚐嚐桂花芋艿,一點都不膩,又有桂花清香,和秋天最配了。”
    路之遙:
    好煩,為什麽哪裏都能出現鄭言清?他就不能識趣些,離開這個世界麽?
    之前去找他拿信是路之遙最難受的日子,原以為拿信之後再也不見,可現在他竟然又出現了。
    路之遙皺眉捶捶心口,這感覺和他心悸時完全不同。
    以前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可現在他清楚了,這叫吃醋。
    當然,這是李弱水說的,可按照他的理解,吃醋就是阻礙,阻礙就應該被清除。
    可清除是最後的辦法,他須得壓住自己,不然隻會讓李弱水厭他。
    路之遙放下摸劍的手,轉而拉了拉李弱水的袖子,等她轉過頭來時再掩唇咳嗽兩聲。
    “有涼粉麽,我想吃一碗。”
    李弱水轉眼看他,伸手給他倒了杯熱茶。
    “你現在吃冷的會感風寒不過實在想吃可以打包一份。”
    路之遙還是第一次說他想吃什麽,李弱水不想打擊這份熱情。
    “我就想現在吃。”
    這話實在不像路之遙會說出來的,而且怎麽聽怎麽耳熟,就像他們前不久去看的那場戲。
    戲裏吃醋的小姐就是這麽說的,就連台詞都一模一樣。
    難道他也吃醋了?可他吃醋時不都直接拔劍嗎?
    李弱水雖有些不解,還是給他叫了一碗桂花涼粉,但路之遙的笑容好像更和善了。
    於是這一餐飯,李弱水一邊吃著一邊和鄭言清評價,另一旁的路之遙則是靜靜埋頭吃涼粉。
    一旁的鄭言清看著他們,不由得有些失笑,隻覺得心裏一直以來的枷鎖似乎鬆了不少。
    既然別人都如此幸福了,自己也不必再自擾。
    吃了這頓飯後,他學著抱拳的動作向他們行禮。
    “這次來蘇州不僅是遊曆,更是打算將這本書送給你,如今目的達到,我也該走了。"
    李弱水笑著向他揮揮手,拿起身旁的紙傘給他。
    “再會!有事給我們寫信!”
    鄭言清點點頭,仔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隨後笑著轉身走進了細雨中。
    秋天是離別的季節,但也是碩果新生的時日。
    大冬季是路之遙最喜歡的季節。
    每每到冬季,他總有一種李弱水自願被他關在家裏的錯覺。
    李弱水此時最不愛出門,她喜歡在燒了炭火的屋內和他一起下棋寫字。
    路之遙練字識字是在之前那兩年開始的。
    李弱水在信中說若是無聊,可以練字,多練字能平心靜氣,他就沒那麽容易失控了。
    路之遙自然照做,他接任務之餘便開始習字,還一封封地回了她的信,現在這信送到她手中,被她收在了櫃子裏。
    此時院中正紛飛著雪絮,搭好的葡萄架上鋪著一層細雪,小亭旁長著冬季的綠植,還有一樹火棘果。
    院角撒著一把穀子,偶有雀鳥飛到院中啄食。
    它們顯然是冬日的常客了,幾隻雀鳥跳了跳,又撲騰著飛到了支窗邊,豆大的眼裏映著正坐在屋裏練字的兩人。
    桌上燃著小檀香,角落燒著火炭,身側窗戶打開,此時不算熱,卻也不算冷。
    “起筆要有鋒,微微頓挫。”
    路之遙早早就放了筆,專注地看著李弱水,垂下的眼睫投出小片影子。
    “好。”
    李弱水吸吸鼻子,專心拿著筆寫字。
    冬日她不愛出去,但還是得了傷寒,此時她鼻頭微紅,聲音也有些沙啞。
    路之遙看她一眼,見她這麽專注也沒說什麽,轉身拿起熱著的茶壺,為她倒了杯熱茶。
    李弱水以往沒練過毛筆字,又愛寫簡體,寫字這事她雖然不如路之遙厲害,但她的確要比他有耐心很多。
    她仔細地看著宣紙,起筆回鋒一步步來,最後寫出的遙字也很漂亮。
    “好了,今天的練字就到這裏。”
    她鼻音微重,抬手將寫好的字放到窗台上吹幹。
    李弱水冬天是不會為難自己的,從來都是能穿多厚穿多厚,此時的她就像一顆小球。
    寫了字,接下來就是下棋了。
    她從一旁拿過棋盤,興奮放在桌上,將燃著的香爐也一並放到了窗台。
    “這次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圍棋他們倒是一起學的,但兩人的棋風相差巨大。
    李弱水下棋出其不意,不愛走套路,偏偏路之遙下棋喜歡纏人,但也有自己的考量,一人閃,一人追,大多時候都是平局。
    人的情緒起伏過大對身體不好,李弱水帶著路之遙學這些原是想改善一下他的心緒,但沒想到他真的喜歡下棋。
    按照路之遙的說法,這是另一種和她纏綿的方式。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被他纏綿了,但既然他開心,那每天多下幾局也無妨。
    想是這麽想,但真下起來李弱水又容易上頭。
    “我走這裏,你別跟著我了。”
    李弱水抬手擋住自己新下的棋子,將他湊近的手揮到一邊。
    “好。”
    她染了風寒,此時鼻音很重,乍一聽倒是像在撒嬌,但路之遙知道不是。
    他柔著眉眼,腿不由自主地靠近李弱水,望了她的唇一眼,隨後抬手將棋子落到了另一處。
    李弱水看看那處,不由得咋舌一聲,她就知道這人會走那裏。
    路之遙和她下棋就兩種走法,要麽纏著她,要麽將她的棋子圍在其中,卻又留一口氣不吃掉棋子。
    這完全就是調戲了,可惡!
    “腿拿開,不要蹭,不管是棋局還是身體,我都不會給你調戲我的機會。”
    李弱水選了刁鑽一處落子,吃了他大片棋子,可他沒生氣,笑吟吟地落子,恰好將另一片棋子送到她手下。
    李弱水:
    果然是下棋,都不用手談多久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子。
    “你認真點,這樣下棋沒意思。”
    李弱水皺著眉,沒有吃那一片棋子,轉眼下到了另一處。
    “練這麽久的字,累了吧,不如我們停一停?”路之遙將小桌移到一旁,慢慢靠近李弱水。
    ll做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李弱水聽了這話,抬頭看他,不禁搖頭感慨。
    “你每次都隻能弱弱地任我擺弄,但開始之前總給人一種你很行的錯覺。”
    這事實在奇怪,李弱水帶著他研究了不少這方麵的圖畫,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讓她主動。
    雖然由她掌握節奏她自己確實更舒服等等,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沒給李弱水太多出神的時間,路之遙將桌子放到床下,手指摩挲著她的腳腕。
    他早在練字時就想這麽靠近她了。
    “但你喜歡我這樣,不是麽?”
    路之遙彎著眼眸拉起她的腳腕,側頭吻上那串銀鈴,眼神卻直直地看著她。
    救命。
    太是了。
    他最近好會啊,果然看看圖還是有效果的。
    這誰能忍?
    李弱水揮揮手,將窗台的雀鳥趕走後,腿微微用力,將他帶到了自己身前。
    路之遙塌著腰俯身看她,身後烏發垂落到她身側,眼裏的春意濃得她都快以為這是春天了。
    兩人擁吻在一起,熟練得仿佛做了上百次,可其中透出的熱烈又像是戀人剛在一起那般。
    冬雪紛紛,卻冷不了兩人之間湧出的溫暖和愛意。
    l不要在這種時候叫我名字,好羞恥啊!”
    屋裏傳來李弱水的輕呼,隨後又消散在空中,隻餘兩人的低聲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