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還有什麽想對你師父說的話，沒來得及說嗎？我可以替你轉告他。”
    “你這小輩，倒是有趣。你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右手這個，是我做出來的殘魂提取器，現在大家給它起了個文雅的名字，叫‘憶舊年’，可以通過去世之人的舊物，將其殘魂提取出來，能看到一些從前的記憶，順便簡單的說幾句話。左手這個，是我做出來的留影玉，可以把你的樣子和聲音，都留下來，給活著的人看。”
    “當著你的麵說嗎？那有點難為情哎！不過我現在要是不說，回頭就沒機會了是不是？”
    見魏文心沉默不語，殘魂歎口氣，釋然一笑：
    “那，請轉告我師父，能給他當徒弟，我真的感覺很幸福。可惜沒有來世，不然我還要給他當徒弟。”
    魏文心眨眨眼睛，乖乖點頭：
    “好，我會給他看的。剛剛的話都記下來了，你要看一遍嗎？”
    “哎！那就給我看看吧！”
    看著看著，半空中勉力笑著的人就哭了。
    由神魂之力凝聚成的眼淚，如同一團又一團淡灰色的濃霧，落下來就散了。
    直到人影越來越淡，輕輕摸了摸自己的本命劍，最終在劍靈悲戚的呼喊中消散得無影無蹤，魏文心才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片刻後，她才收起留影玉，又去找下一柄劍。
    靜慈老祖已經活了快四萬年了，在他正值壯年的時候，宗門遭遇了最後一次滅宗之戰。
    那場戰役，讓萬劍宗的領地往西擴了足有一千多萬平方公裏，同時奠定了萬劍宗超級宗門的地位。
    靜慈老祖是少有的幸運之人，那一場大戰，萬劍宗光大乘就隕落了十幾個，下麵小弟子更是死得差點斷層。
    其中就包括他十五個徒弟中的八個。
    他受了重傷，傷了根基，得以活命，卻要忍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一次又一次。
    劍塚當中，那個時期的仙劍，至今仍留存了二十多柄，其中有兩柄，分別屬於靜慈老祖的大徒弟和三徒弟。
    戰場上隕落的人大多連屍體都沒有留下，戰後能找回來的，基本上隻有本命劍。
    其中大部分本命劍品階都不高，沒有誕生靈智，如今早就腐爛得毫無痕跡了。
    能留下兩柄，已經很不容易了。
    魏文心想的是，趁還活著，見見故人，該多好啊！
    之前也想過，直接把老祖叫到劍塚來，但那多少有點不吉利，且事情不一定成功，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實在不好。
    有留影玉在，成功了，老祖能看到，沒有成功，也沒有損失。
    沒想到第一次就成了。
    可惜第二次沒成。
    也不知是年代太久，還是劍的品級不夠高，靈性已經快要徹底喪失了。
    找完徒弟們，又開始找與他關係親近的長輩。
    魏文心大部分仙劍都不認識，需要對照宗門記錄，慢慢尋找。
    這是一個大工程。
    魏文心剛才成功那次，還是因為與那劍靈關係好，感念她一片孝心，願意讓她試試。
    沒想到一下子就有殘魂冒出來。
    那劍靈靈智本就不高，隔了幾萬年再見主人，激動得劍身不斷嗡鳴，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見狀，所有在家的仙劍都飛了過來，識海中各種吸氣聲綿綿不絕的傳來，霎時間劍塚當中嗡鳴一片！
    【我曾想過無數次，你能回到我身邊，帶著我繼續征戰四方，雖然明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實現，還是忍不住那麽想。】
    【我也想再見一次我的主人，哪怕一次也好！】
    【小魏，可以給我一塊留影玉嗎？我想鑲嵌在劍柄這裏，當我想她的時候，我就可以看看她。當然，你要先把她給我叫出來才可以。】
    【我去年去山下遊曆了一陣子，去了我倆第一次殺人的地方，沒想到又遇到了劫匪，被打劫的人連你的半分膽色都沒有，眼見著要被打死，我就把劫匪給殺了。可惜你不在，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經無法從殺戮當中獲得成就感了。】
    【我有按時回家，探望你的後輩，前些日子第一百五十三代長孫出生了，族裏請我回去坐席。雖然這孩子隻是個四靈根，我也會盯著他們好好培養的，絕對不會讓你小時候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
    ……
    這些仙劍承載了太多的回憶，想要傾訴的東西太多了。
    眼見著有劍靈已經見到了自己逝去多年的主人，還順利的交談了幾句，所有劍靈都坐不住了！
    一個個神叨叨的，跟魏文心傳音，要麽纏著她索要那殘魂提取器，要麽又哭又笑的說起自己的境況，順帶著回憶往事。
    沒想到一向穩重的老祖們，情緒一下就崩了。
    【之前聽說了凝霜那孩子的事，我就一直想試試來著，可惜你這幾年都不在家。本來都要忘了，結果你又來了！還搞這一出！你不讓我道心通達，就是對不起我！】
    【就是！我們這麽疼你，你也要好好孝順我們啊！說不定等你死了，我們還能給你看孩子呢！】
    ……
    話說得越來越離譜，中心思想卻是從頭到尾都不曾變過。
    魏文心忙製止它們：“停停停！我哪來的孩子給你們看？！”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長歎口氣，才把情緒平穩下來：“這是宗門寶庫裏最後的一點野生養魂木了，為了換到，我還跟師弟師妹們借了許多貢獻點。我要試試，想讓老祖走得沒那麽遺憾。現在這個殘魂提取器真的沒有多的！你們要是有材料還好，，我隨時可以幫你們煉出來，若是沒有材料，就要等一等，等我重新弄到材料再說。反正也不急，你們先謙讓一下下，好不好？”
    眾飛劍頓時不說話了。
    它們是器靈，不需要吃喝，隻需待在宗門福地就可修煉，所以是沒有月例可以領的。
    別說野生的養魂木了，養殖的它們也買不起啊！
    錢到用時方恨少。
    遇到錢都買不來的東西，就更恨了。
    【我覺得，宗門欠我一塊養魂木。】
    【不，應該是欠我們貢獻點，有了貢獻點，我們就可以去寶庫找明英那小子換養魂木！】
    【這東西拍賣會就沒有賣過，前陣子拍賣行那裏生了亂子，我過去幫忙，順便翻了翻拍賣記錄，一千多年都沒有賣過它了。】
    【我不管，我就要！】
    【我覺得，我護衛宗門這麽多年，教導小弟子們劍法，日複一日的鑽小樹林棒打鴛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合該領一份月例。】
    【是的，從前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事實就是，那些得到弟子身份的靈禽靈獸，都能得到貢獻點，我等已經脫離主人這麽多年，卻未得到弟子身份，也未得到貢獻點，簡直過分！】
    【走！找人說理去！】
    眾劍靈義憤填膺，眨眼消失不見。
    魏文心追不上，又覺得它們說得有道理。
    想想隻能抓緊時間幹。
    不然回頭這事兒鬧大了，師伯找她算賬，她恐怕就沒時間達成目標了。
    待到晨光熹微，魏文心運氣很好，足足留下來三段殘魂投影。
    然後片刻不敢耽擱，祭出焚天劍，飛上天空，筆直的往靜慈老祖峰頭上跑。
    以她的經驗，此時不跑，回頭怕是要屁股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