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獨峰山上的三道身影，在晨光中留下幾乎用肉眼看不見的輪廓。
    安流螢逗弄著樹枝上那隻大肥蟲，不讓它接觸到自己的手指。
    兩隻小獸坐在她腳下，小腦袋隨著手指的動作一左一右，好像也是被逗弄的一員。
    林蕭和顧憐兒坐在蒲團上。
    微風吹拂，將桌上擺開的日曆翻了一頁。
    “還有三天就到新年了，”
    顧憐兒瞄了一眼，笑意盈盈地提及，“師尊準備好了嗎？”
    林蕭仰了仰頭，沒想到還有什麽忘記做的。
    “有什麽需要準備的？”
    “我和安師姐，準備送給師尊一份驚喜。”顧憐兒說。
    背對著這邊的少女，耳朵抖了兩下。
    “是嗎，”
    雖然平時不缺東西，但既然是驚喜，也是少女們的一番心意，就不能過分推辭，“看來我要好好期待了。”
    安流螢沒了逗蟲子的心思。
    非常在意地在周圍逛了好久，見師尊看起書，趕緊拉著顧憐兒回了自己房間。
    “怎麽回事？”
    她滿腦袋問號，很是著急，“我沒有隱藏起來的驚喜啊，咱跟師尊承諾過，不能欺騙彼此的！”
    “別急，”
    顧憐兒笑得神秘，“以你對師尊的了解，猜一猜，拋除一切外部因素後，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安流螢想了想，有點想不起來。
    比起她什麽都想要的性格，師尊就像天上的仙人一樣，不染凡塵，不落俗套。
    她看見最多的，就是師尊靜靜坐在蒲團上，背部挺直，頭頂驕陽，一頭墨發隨風飄揚，像是裹著金粉。
    美得如幻似畫。
    以至於到了現在，她對師尊的感情，還摻雜有不少以凡人之軀，汙染無瑕仙人的興奮。
    顧憐兒也有這種感覺。
    但相較於平日大大咧咧，比較活躍的安流螢，她對細節的把控更加在意。
    也隨著近些日子的相處，發現了師尊極少極少，但也確實算缺點的部分。
    師尊，在感情方麵似乎有所缺失。
    而這樣的缺陷，最容易被一點小事而打動！
    以這一點為基礎，顧憐兒好好為安流螢講解了一下其中要點，以及自己發現這件事的經過。
    “還是因為師姐回來，我才確定了這一點，”
    安流螢撓了撓頭，有點沒搞明白。
    “所以，我們要送師尊什麽禮物？”
    “……”
    顧憐兒沉默了一下，自儲物空間內取出小小的木盒子，“我們一起，為師尊……”
    下午。
    顧憐兒的娘親來山上拜訪，帶了好些俗世中的禮物。
    樣式精美，都是些點心之類的東西，似乎跟少女做過功課。
    認認真真的朝林蕭行禮，就去參觀顧憐兒的房間，說母女間的悄悄話了。
    安流螢站在林蕭身邊，看著她走進顧憐兒的房間，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想起父母親了？”
    林蕭敏銳地察覺到少女的異常，有些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發絲，“為師一直站在你身邊。”
    “嗯。”
    少女吸了一口，將傷心的事甩出腦後，借機蹭了幾下師尊的掌心。
    短短幾秒鍾，可憐巴巴，惹人憐愛的樣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的滿是活力的小臉。
    “師尊，我給您講講在蘊仙學宮的事情吧。”
    “這件事已經講第三遍了。”
    林蕭帶著她坐到蒲團上。
    放目遠眺。
    獨峰山上依舊綠意盎然，但再稍遠些，就能看見深紅的樹葉，或光禿禿的森林。
    安流螢有些泄氣。
    但沒辦法，師尊除了解釋自己的去向，以及做了什麽事情，基本不會主動挑起話題。
    她也隻能動用本就存量不多的腦子，挖掘著可能成為話題的事跡。
    “對了！”
    忽然，少女一錘手心，想到了去搖光聖地拜訪時，在陳玄清那裏聽來的逸聞。
    對上師尊投來的疑惑目光，她立即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師尊還記得姬扶搖嗎？”
    林蕭想了想，想起那個引起保底符顫動的少女。
    姬家小公主，風華絕代，實力在一眾天驕中也是佼佼者。
    品性亦是極佳，願為普通人家一怒向頂尖道統拔刀。
    即使麵對比自己更強的修士，也不卑不亢，展示著自己的態度。
    要說缺點的話，就是嘴好像有點笨，遇到事情說不清楚。
    若是個牙尖嘴利的壞人，輕易便被氣的滿臉通紅。
    他點了點頭，示意安流螢繼續說下去。
    “聽說她要嫁人了，要嫁給中洲的劍首。”
    安流螢在腦海中扒拉著自己丟棄的記憶，吐了吐小舌頭，“據說是一見鍾情，但陳玄清說消息被封鎖了，姬扶搖大鬧了一場，好像不太想嫁人。”
    “嫁人？”
    林蕭有些疑惑，“身為家族天驕，不正是認真修行，爭渡的時間，為什麽要急著嫁人？”
    作為大半個散修，即使看了很多本書，林蕭對這些無上道統間的彎彎繞繞還是隻有一知半解。
    這也不怪他。
    按照修行者的觀念，就應該一如既往，朝著最高點出發。
    但這些盤踞在世間的無上道統，根植於深處的目標，早已從成仙改變為維持地位資源，穩固道統基礎。
    “我也不知道，”
    安流螢撓了撓頭，她從不記這些，“好像是因為異象有什麽獨特之處……”
    “是因為瑤池畫中仙。”送走娘親的顧憐兒，坐在師尊旁邊的蒲團上。
    輕聲細語，一點點調用自己在書中學來的知識，為師徒二人解惑。
    “在很久以前修行界有過傳言，擁有瑤池畫中仙的人絕對會是女性，而且天生凰命。”
    “凰命？”
    安流螢懷著清澈愚蠢的嗓音，讓林蕭在心裏給了一個大大的讚。
    雖然也很好奇，但徒兒問，總比師尊要好。
    “這是個很玄奧的說法，來自太古年間。”
    顧憐兒解釋了一下這個名詞。
    簡單來說，跟氣運比較接近，是在命格上有所轉化的類型。
    成就王者後，擁有觀測因果線條的能力。
    此時觀察姬扶搖，便能看見她如凰般熾烈的光環，十分尊貴。
    至於功能嘛……
    隻要待在身邊，便能獲得福澤，讓牽絆在己身的因果線被撬動，逐漸朝著向自己利好的方向展開。
    這種說法，讓林蕭想起了在姬扶搖暴揍薑立時，他忽然升起的，要懲戒薑立一番的想法。
    當時的自己是不是也受到了凰命的影響，惹出更大事端，將人們的注意力，從姬家小公主暴揍薑立，調轉到寰宇大帝後人出世的事情？
    嘶！
    不能細想。
    可惜當初沒有成就王者實力，否則就能一看究竟了。
    “姬小姐……我也聽過許多傳聞，她不太喜歡逼迫他人，也不想要自己的凰命，但世間終究沒有雙全法。”
    顧憐兒想了想，最後輕歎道，“也是個苦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