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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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柳記茶點鋪,最後一名夥計離店:“掌櫃的,您也早些歇著吧。”
    “快回家吧,路上小心。”陸詩柳囑咐道,直到夥計走遠了,她轉回身望著長街,早已是漆黑一片。
    她起得早,睡得晚,一直到整條街熄燈了她才會打烊,即便是以往做花魁娘子時,也不曾如此辛苦。但她內心中充滿著無限喜悅,仿佛在養育一朵幼小的花骨朵,自己辛勤勞作不辭辛苦,總有一天便能見到它嬌豔盛開的一天。
    她收回目光,將最後一塊門板上了,回到後廚將還沒刷洗的杯碟收拾幹淨。她垂動纖腰,將燈盞一一熄滅,隻餘下一盞油燈,端著上了二樓的閣樓。
    這閣樓中空間狹窄,滿滿登登堆積著雜物,角落中則有一張軟塌,收拾得緊陳利落,有時陸詩柳忙得晚了,或者懶得動彈,不願回家中過夜,就在這裏將就一晚。
    她躺在床上不久,眼皮便開始打架,不多時便陷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走水了!”
    語調尖利,在夜色中傳出老遠。
    此時的茶點鋪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濃煙滾滾而起,直衝天際。聽到動靜的鄰居匆匆從床上爬起身,都被眼前的大火震驚了。不少人自發地從家中取出水盆,趕往火場救火。
    “陸掌櫃的還在裏麵嗎?”
    “不知道啊。”
    陸詩柳不僅相貌出眾,為人更是熱誠善良,左鄰右舍對她觀感頗佳,交頭接耳之際滿是對她的擔憂。
    火舌翻湧,熱浪一波接著一波,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水火交鋒,勢均力敵。
    胡時真身著單衣,揚手將水潑出去,哧啦哧啦聲中白煙蒸騰而起,麵前的火焰偃旗息鼓,胡時真手持水盆,一個箭步竄了進去。
    “哎喲,小子,你不要命了!”相熟的鄰居驚得腿也軟了。
    “嗨!”胡時真飛起一腳踹向門板,那門板已被火燒得脆了,登時破了個大洞。
    胡時真露出喜色,三兩下便將門板踹開,頭頂水盆衝入了鋪子。
    “陸掌櫃!陸掌櫃你在嗎?!”鋪子中濃煙彌漫,辛辣之氣直衝鼻腔,胡時真邊咳嗽邊用力將水盆拍打得鐺鐺響,嘶聲喊道:“陸掌櫃的,你在不在?”
    “在!”
    胡時真循聲望去,卻見樓梯口一名女子倉皇地跑下來。
    陸詩柳疲勞至極,一直到外麵吵吵嚷嚷才驚醒了她,手忙腳亂穿上衣裳,正想從閣樓上下來時,恰好撞見胡時真。
    胡時真大喜:“快跟我走,否則小命難保!”伸手將陸詩柳拉住,轉身向來路跑去。
    此時門前再度被火舌封上,一道火牆阻擋了兩人去路。胡時真咬牙切齒地看著,忽地一把拉過陸詩柳,將她抱在懷中。
    陸詩柳大驚失色,拚命掙紮:“你瘋了?!”
    “得罪了!”胡應真將她頭麵裹在懷中,兩臂緊緊護住。緊走兩步,忽地一躍而起,兩人身體從火牆中穿插而出,爾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喲!”陸詩柳摔得頭暈目眩,踉蹌著從地上爬起。
    街坊們紛紛圍上前:“陸姑娘,沒事吧?”“陸掌櫃的,有沒有傷到哪裏?”
    陸詩柳四下看看,沒有發現傷痕,心有餘悸地搖搖頭:“你沒事吧?”問的是胡時真。
    胡時真從地上爬起:“我沒事。”
    陸詩柳眼見大火蔓延,目光中露出驚駭之色,從地上撿起水盆,衝入火場。
    胡時真顧不上疼痛,撒腿便向遠處跑去,慌慌張張跑到白鋪,正巧有兵馬司和巡捕營的人馬在此休憩,為首的正是那叫張弛的小夥兒。待胡時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明情況,張弛當即就急了,點齊人馬帶上裝備,跟在胡時真身後浩浩蕩蕩而來。
    這些官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水龍噴射出小臂粗的水柱,迅速將火勢壓製住,盞茶功夫便不見了明火,唯有縷縷青煙和焦糊的味道彌散在夜空中。
    陸詩柳坐在木凳上環顧四周,幾張桌椅被燒,兩麵牆被燒得黢黑,門臉受損最為嚴重,如果翻修又將是一筆不菲的支付。
    她兩腿發軟,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張弛走到她麵前,慶幸道:“陸掌櫃,好歹人沒事。”
    “多謝大人。”陸詩柳攏了攏頭發,規整著散亂的衣衫,即便事情糟糕如斯,她也不願給別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張弛道:“自家人,談什麽謝不謝的,周捕頭有令,是咱們沒有護你周全,還要跟你說聲抱歉。”
    “周...周捕頭是好人。”陸詩柳垂下淚來:“全怪我自己不小心,若是小心著些,也不至於鬧出這場災禍。”
    張弛隻能徒勞安慰幾句,領著官兵收拾裝備揚長而去。
    陸詩柳抹去眼淚走到門口,向街坊鄰居團團作揖:“詩柳一個弱女子,平日裏有賴各位幫襯,心中感激不已,今日之事全是詩柳大意所致,給各位添麻煩了。”
    “無妨無妨,人沒事就好。”
    “散了吧,回家睡覺了。”
    街坊們端著水盆打著哈欠離開,不消片刻功夫台階下隻剩了一個胡時真。
    “多謝胡公子搭救之恩。”陸詩柳鄭重其事地施禮:“既救了我,又救了小店。”
    胡時真擺擺手:“你我也算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在下讀書不在行,倒是有把子力氣,方才情急救人,言語無狀,你不要見怪。”
    “嚴重了。”陸詩柳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方才確實誤會人家來著。
    胡時真道:“時候不早了,陸掌櫃的,您也早些休息。”轉身走去,陸詩柳見他腦後鮮紅一片,驚叫道:“呀,你流血了。”
    “無妨。”胡時真顯然早注意到了,隻是剛才亂作一團,他也沒有聲張。
    陸詩柳追了兩步,胡時真頭也沒回,擺擺手走遠了。
    陸詩柳心中感動莫名,定定地站了很久,四下裏又恢複了安靜,安靜地隻剩下她一個人。這才轉過頭,麵向她的茶點鋪,愁緒慢慢爬上她的眉頭。
    呆立良久,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
    腳邊磕到了什麽,那物事黑漆漆一團蹦出老遠。陸詩柳皺著眉頭緊走幾步彎腰撿了起來,托在掌心中細看,卻是一串觀音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