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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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胡時真才回過神來,忽地抓著車夫的手,激動地道:“老兄,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車夫被他晃得渾身亂顫:“好說,好說。”
胡時真道:“你吃完了嗎?我陪你一道回去。”
車夫道:“這裏便是我睡覺的地方。”
胡時真皺起眉頭,雖然車夫是鄭員外所雇,但吝嗇到連一間下房的錢也不肯出,多少有些過分了,那車夫卻覺得理所當然,想必早已知道這位鄭員外的脾氣。
胡時真滿腹心事回到大堂,鄭員外已不見了蹤影,隻有陸詩柳還在等著他,整日的疲憊令她昏昏欲睡,強撐著坐在桌前,見胡時真走進來,她連忙站起身:“還沒吃飯吧?鄭員外怕你饑餓,特意為你留的飯。”
“我吃過了。”胡時真賭氣地坐在對麵:“他呢?”
陸詩柳緊抿雙唇看著他,胡時真被她看得不自在,避開了目光,陸詩柳道:“鄭員外累得很,回房中歇息了,他已為我二人各開了一間上房,天色不早了,吃了飯咱們也回去吧。”
胡時真看著桌上的菜肴都是新做的,四菜一湯,原汁原味,他不由地無名火起:“詩柳,那姓鄭的不是什麽好人,你若想找人嫁了,不應該找他。”
陸詩柳氣得柳眉倒豎:“你說什麽?”
胡時真硬著嗓子道:“我說鄭員外雖然有錢,能為你提供優渥的生活,但是他這人人品欠佳,配不上你,”陸詩柳氣得打著擺子,雙拳緊攥,一瞬不瞬地看著胡時真,胡時真避開她的目光:“你跟著我隻有受苦,是我對你不起,你若想找人嫁了,我...我隻會祝福...”
他這邊廂說得心中淒苦,那邊廂陸詩柳氣炸了肺,忽地甩手便是一耳光:“你混賬!”調轉了頭跑向二樓。
小二從裏間驚慌地跑出來:“哪兒放炮呢?”
胡時真捂著臉頰,含糊地道:“沒有吧,你聽錯了。”
“可剛剛明明有聲音,咦?你這是怎麽了?”小二疑惑地看著胡時真。
胡時真苦笑道:“牙疼。”
烈日當空,水麵上的追擊仍在繼續,官船在前,乘風破浪,戰船在後,死咬不放。
陳譜操著船:“老黃,這方向對吧?”
老黃從簡易木床上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向船外,通過左右兩岸的風景辨識著:“沒錯,進山東了,好像是...兗州府。”
陳譜點點頭:“山東好啊,孔孟之鄉,人傑地靈。”
穀雨望著身後的戰船,仿佛木雕泥塑一般,老黃擔心地道:“他站了多久了?”
陳譜撇了撇嘴:“好幾個時辰了,這小子怕死得很。”
穀雨聽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探了個腦袋進來:“對方好像換了計策。”
陳譜道:“廢話,越往北走離京師越近,水麵上的駐軍單位也就越多,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大白天的就敢開炮。”
“原來如此,”穀雨恍然大悟,接著將眼一瞪:“那你不早些說?”
陳譜瞥了他一眼:“你有話也不早告訴我,咱們扯平了。”
穀雨牙疼似地吸了口氣:“你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記仇呢?”
陳譜冷笑不絕:“我這麽大歲數,正是記仇的年紀,要是得罪了我,我就地一躺,讓你養我一輩子。”
“惡毒,”穀雨嚇得一哆嗦:“不過看來我們再也沒有下船的機會了。”
陳譜點點頭:“隻要戰船自後攆上來,便是我們的死期,所以這艘船的終點有且隻有一個。”
“京城。”穀雨沉聲道。
他這一說便是老黃也覺得滿嘴的苦澀:“不知糧食還夠不夠?”
穀雨道:“我與丁臨先前看過了,由於船上連續減員,原本在宿遷就應耗盡的口糧剩下了不少,省著點撐到京城問題不大。”
陳譜忽地笑了:“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其實不過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穀雨讚道:“老爺子,這句話可深了。”
陳譜冷笑道:“到底是京城人士,嘴貧,你要是不想挨揍就給我滾蛋。”作勢欲打,穀雨嚇了一跳,抱頭鼠竄。
陳譜望著對方的身影,笑了:“這小子。”
老黃察言觀色:“看起來你挺喜歡這位小官爺。”
陳譜撇撇嘴:“除了我孫女,我誰都不喜歡。”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到自己的家人,老黃驚訝道:“我原本以為老兄是孤身一人,”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連忙解釋道:“能在這官船之上假扮船員長達半年之久,尤其又是你這個歲數,還要承擔日曬雨淋,萬般辛苦,尋常人哪有這樣的定力?”
陳譜得意地道:“這一趟你可看走眼了,我有老伴,身體健康,兒女雙全,兒子已給我陳家生了兩個乖孫,一個孫女,老夫家庭富足美滿,家中又有軍功,隻要大明存在一日,我陳家子女便不會挨餓。”
“嚇!”老黃被他的身家嚇了一跳,也越發地想不明白:“那你這出生入死為的什麽?”
陳譜歎了口氣,笑容隨之消失:“丈夫重然諾,壯士輕頭顱,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老黃道:“但你可能會死。”
“我沒那麽容易死,等這趟差事辦完我還得回去享福呢,戎馬一生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陳譜的回答很坦然:“當然,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穀雨走向前艙,大腦袋端著水盆急匆匆走出,兩人擦肩而過,穀雨見那盆中泛紅,疑道:“又有人受傷了嗎?”
大腦袋惱怒地看著他,夏薑坐在地板上:“給幾位兵大哥處理傷口來著,大腦袋,還不快去換水?”
大腦袋掉頭便走,穀雨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誰惹他了?”
夏薑倚在牆邊:“你惹的唄。”
船上人員減少,內奸也被清除,大家索性都轉移到了前艙,安生蜷縮在地板上,小腦袋枕在嬌娘的大腿上睡得正沉,穀雨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夏薑身邊坐了下來,向對麵的兵丁打了個招呼。
“安生怎麽睡到現在?”穀雨湊到夏薑耳邊問道。
夏薑白了他一眼道:“昨天放炮,天驚地動的,孩子嚇得半天沒睡。”
穀雨點點頭:“方才怎麽說是我惹了大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