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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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雨將陳譜的反應看在眼中,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將手放了下來,陳譜輕蔑一笑,連看也不看他,隻把眼盯著眼前的水路,這比穀雨重要得多,而穀雨則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兩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穀雨才道:“張回以為的一次抓捕行動,其實是為他設計的陷阱,就在這條運河的某個地方,一定有大量殺手在等著他,對嗎?”
    陳譜沉聲道:“小子,就憑這句話,我就可以殺了你。”
    “您說笑了,”穀雨擠出僵硬的笑容:“這船上男女老少都是良善之輩,我隻想避開未來的禍端,僅此而已。”
    陳譜這才明白今晚這一場對話的目的,他點了點頭:“我可以爭取,但不能做出保證。”
    穀雨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心道:那何必浪費我的一番口舌?
    他仍不死心,舔了舔嘴唇試探地道:“所以您的目的地一定不是京城對嗎,如果這場針對錦衣衛高官的刺殺發生在京城,那麽不論你們真心還是無意,都會被視作對皇帝的挑釁,這一定是你們承擔不起的後果,所以是在哪兒,山東,直隸,還是天津?”
    說到此處忽地心中一動,露出思索的表情。
    陳譜斜眼看著他:“今晚的對話結束了,如果你還想留著性命的話。”
    穀雨垮下臉,重重地歎了口氣,陳譜笑道:“都說咬人的狗不叫,你小子平日裏沉默寡言,背地裏卻把人算計到了骨子裏,老夫多年不曾看到這樣有趣的人物了,不過有兩件事你卻說錯了。”
    “什麽?”穀雨微微蹙眉:“我哪裏說錯了,還望您明示。”
    陳譜慢條斯理地道:“第一,胡應麟上了老夫的船,這事我早先便知道,因此並不是偶然。”
    穀雨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麽可能?”
    陳譜就喜歡看他失態的表情,原因他是堅決不肯說的,頓了頓又說出了第二件事:“老夫的目標不是張回,或者說不僅是張回。”
    “什...還...還有誰?”穀雨心頭劇震,驚得話也說不利索了。
    陳譜嘻嘻一笑:“是不是比殺了你還難受?”
    穀雨點點頭,迎上陳譜戲謔的目光:“是誰你想必也不肯說了?”
    陳譜笑意吟吟並不作答,穀雨咽了口唾沫:“我得去緩緩。”慢騰騰地走向門口。
    陳譜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好笑,穀雨走出了門,停下腳步,忽又轉過身來:“老陳,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知你可認識田豆豆嗎?”
    “誰?”陳譜露出疑惑的表情。
    穀雨搖了搖頭:“沒事了。”
    直到穀雨身影消失在門口,陳譜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月亮藏在烏雲之後,慘淡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兩岸的風景正在急速後退,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隱憂:究竟是官船先到達目的地呢,還是在此之前來自身後的一炮將所有的計劃化為泡影?
    京城,禦書房。
    萬曆皇帝身著單衣坐在案後,表情陰冷,廖文生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起來吧。”不知過了過久,萬曆輕輕開口。
    廖文生如蒙大赦,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垂手肅立。
    萬曆看也不看他,低頭擺弄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這麽說到現在還沒胡時真的下落?”
    廖文生戰戰兢兢地道:“薛承運已派人傳回了消息,在十八裏店發現了胡時真的行蹤。”
    “十八裏店?”萬曆皺起眉頭:“南下了?他要去哪兒,唔...他要去天津!”
    廖文生疑道:“陛下如何知道?”
    “胡應麟是不是要回來了?”萬曆不滿地看著他:“胡時真早前不是一直在找他爹的下落嗎,可見他對其父感情至深,如今既然知道了胡應麟回京的消息,天津是他北上必經之路,豈會忍住不見?還有一點,他現在是朝廷逃犯,想要逃出生天,天津是絕佳的出處。”
    “他要出海!”廖文生明白過來。
    萬曆僅憑胡時真現身之地,便輕易推斷出他的動向,廖文生既敬畏又惶恐:“陛下聖明。”
    萬曆哼了一聲:“要不是你被一個傻書生耍得團團轉,朕倒寧願糊塗些。”
    廖文生嚇得臉色劇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微臣該死,教陛下操心了。”
    萬曆看向窗欞,月光在窗外投下一片模糊的陰影,禦書房內安靜下來,廖文生大氣也不敢出,過了許久忽地歎了口氣:“文生,這些年有些人與我作對,危害社稷,你不辭辛苦,對朕忠心耿耿,朕都看在眼裏。正因如此,你被別人記恨在心,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朕怕你遭遇意外,便命你不得離京,隻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便沒有人敢動你。”
    廖文生感動地道:“陛下回護之心,微臣百死莫辭。”
    萬曆收回目光,俊朗的臉龐上滿是清冷道:“朕不用你死,交給你的差事可用心做了?”
    廖文生心裏咯噔一聲,迎麵正撞上皇帝銳利的眼神:“陛下,我...”
    萬曆的眼底有火苗在燃燒:“聽說京城內有百姓正集結串聯,說要在城門外恭迎為民請命的胡時麟胡大人,這事你可知道嗎?”
    廖文生驚呆了,他這幾日心思全撲在胡時真身上,這街頭巷尾的腰眼他倒是有所耳聞,但並沒有留意事態的發展,萬曆弓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廖文生,侵略性十足:“那胡時麟與朕作對,朝堂之上大放厥詞,可有把我這皇帝放在眼裏?”原本俊朗的臉上滿是猙獰:“京城的百姓是什麽心思,想造反嗎?”右拳在書案上重重一擊。
    廖文生嚇得一激靈,哆哆嗦嗦地道:“陛下天下共主,民心所向,一定...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
    “是誰呢?”萬曆忽地神經質地一笑。
    廖文生舌底發幹:“是,是...”
    萬曆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不去查!”
    廖文生從地上爬起來:“微臣這就去。”
    萬曆坐回到椅子中,望著廖文生踉蹌離去的背影,失望地搖了搖頭。
    廖文生急匆匆出了禦書房,繞到前院,剛走到景陽門,門外人影一閃,向廖文生迎麵走來:“廖大人,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