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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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書房,棋盤兩側分別坐著萬曆和田豆豆,田豆豆撚動著手裏的棋子,抓耳撓腮舉棋不定。
    萬曆抱著肩膀好笑地看著他,田豆豆看著棋盤上困守一隅的白子,苦思良久還是找不到破解之法,黝黑的臉上滿是糾結,萬曆有些恍神,他曾在田家親眼目睹對方的出生,看著他蹣跚學步,開口說話,那時他也是個孩子,帶著路還沒走穩當的田豆豆在皇宮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等到他長得大了,便誆他裝病躲避繁重的課業,等皇太後責罰時,便把罪過推到田豆豆身上。
    對此田豆豆表現得很大度,他依然堅持不渝地在萬曆身後做跟屁蟲,皇家子弟眾多,隻有田豆豆在身邊,他才能感覺到鬆弛。兩個人自小為伴,不覺間已過了二十餘年。
    田豆豆抬起頭看著萬曆,忽然嘻嘻一笑,將棋子丟在棋盤上,兩手一撮將棋子打亂:“這局不算,再來。”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輸了就耍賴,萬曆好笑地看著他:“知道你為什麽輸嗎?”
    田豆豆嘻笑道:“棋局未終,怎麽能算我輸呢?”
    “你太冒進了,”萬曆對他的耍賴根本不理會,用手指著他的腦袋:“棋局對弈,講究的是入界宜緩,慎勿輕速。你倒好,隻求殺得痛快,不懂防守,這樣子怎麽能下好棋呢?”
    田豆豆手腳麻利,將黑白棋具歸位:“下棋嘛,圖的不就是痛快。”
    萬曆看著田豆豆,眼中閃爍著複雜難明的光芒:“不然,下棋最重要的是教會我們勢孤取和,若對方勢強,己方力薄,強戰必然導致失敗,聰明的人該懂得謀活,不做無畏犧牲。常言道落子無悔,對弈時我可以讓你,離開棋盤你可就沒那麽幸運了。”纖細的手指戳到田豆豆額頭間。
    田豆豆瞳孔急縮,待抬頭時又是一笑:“下個棋還要想那麽多大道理,陛下您活得累不累?”
    萬曆一怔,麵前這廝好似滾刀肉一般,他冷哼一聲:“你天資聰穎,人情練達,若是入朝為官替朕分憂,那就不累了。”
    “幹不了。”田豆豆直截了當地道:“這一次我執先手。”
    萬曆泄了氣,應了一手:“你這些日子哪裏也不要去了,僧達觀真可在石經山得函貯佛舍利,太後聞之心喜,明日一早上山,齋宿三日,迎入慈寧宮再供養三日,她也許久沒見過你了,這些日子時常在朕麵前念叨你,你隨朕一起上山吧。”
    田豆豆一愣:“這...怕是不妥吧。”
    萬曆眯起眼:“怎麽,不願意去?”
    “去去,”田豆豆點頭如啄米:“想到她老人家,心中不免那個...思念有加。”
    “什麽時候害怕當作思念講了?”萬曆冷笑道:“太後宅心仁厚,你小時若是不淘氣,她又怎麽舍得罰你?”
    田豆豆訕訕地笑著,禦書房外小太監輕聲稟道:“陛下,廖文生求見。”
    萬曆低頭看著棋盤,好似沒有聽到,田豆豆站起身:“陛下,臣回去準備。”
    “明日一早,別誤了時辰。”萬曆擺了擺手。
    田豆豆深施一禮,輕輕退了出去。
    廖文生正候在門外,見到田豆豆當即便是一愣,田豆豆揚了揚下巴,當作打招呼:“來了?”
    這份隨意的態度讓廖文生有些不舒服,拱了拱手,田豆豆沒再理他,繞過他走了出去,廖文生望著他的背影,呆愣片刻,走入禦書房。
    “看見田豆豆了?”萬曆站起身,邊活動著手腳邊走向書案。
    廖文生道:“看見了,”頓了頓又道:“看上去情緒略有低落。”
    萬曆笑了笑:“田豆豆明日會隨我一道去石經山,隨太後齋宿三日,這三日他會被困在山上,即使想做什麽怕是也無能為力,而這三日足夠你分出勝負了吧?”
    廖文生又是感動又是慚愧:“教陛下操心了。”
    田豆豆離了皇宮,一輛馬車不知不覺地跟在他身後,田豆豆好似無知無覺,出了禦街,馬車中一人撩起轎簾:“還不上車?”卻是周青柏。
    田豆豆停下腳步,走上馬車,坐在了周青柏對麵。
    周青柏長得濃眉大眼,虎虎生威,他抱著肩膀觀察著田豆豆的神色:“看你臉色凝重,皇帝定然又難為你了。”
    田豆豆苦笑道:“明早上石經山,齋宿三日。”
    周青柏道:“陛下果然要對你動手。”
    田豆豆搖了搖頭:“他心中起疑,但又無確鑿證據,便索性將我困在山上。”
    周青柏皺眉道:“群龍無首,咱們的人就生不起風波,陛下好算計。”
    田豆豆笑了笑:“我總算知道陛下為何放任你在千戶的位子上逍遙自在了,因為你笨。”
    周青柏氣得虛踢了他一腳:“說正事。”
    田豆豆道:“你再想想他為何要這麽幹?”
    周青柏眼中一亮:“你是說他們要動手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田豆豆倚在廂壁上:“最終的決戰馬上要開始了,老周,勝敗在此一舉。”
    周青柏急道:“那更離不開你了,你親手在天津布置的殺局,若無你居中指揮,我怕會出亂子,要不...要不然我去一趟?”
    田豆豆以平淡的口吻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作甚。你踏踏實實在京城待著,哪裏也不要去,免得被陛下抓到把柄。”
    說到此處,車夫忽道:“大人,我們被人盯上了,怎麽辦?”
    周青柏眯起眼睛:“廖文生的人?”
    田豆豆笑道:“陛下做事謹慎,這是怕我跑了,無妨,讓他跟著,我這人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他發現什麽。”
    周青柏撇了撇嘴:“自從宿遷一戰後,張回奪了戰船,咱們的人就不敢再跟著陳譜的官船了,隻能依靠沿途驛站查探,昨日傳回消息兩船已前後腳進入直隸,今日消息遲遲未到,我心中忐忑難安,別是出了什麽亂子吧?”
    田豆豆撓了撓頭:“陳叔可是跟著我家老爺子上過老君山的人,能得他如此依賴之人,無論身手還是智計都不會差的。更何況,那船上還有一位小友,不是嗎?”
    周青柏道:“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