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留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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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古至今,賑災便是個苦差事。

    朝廷拿不出棉、糧,即便撥銀子,層層盤扣下,真正能用到災民身上的有多少?

    更何況如今國庫連銀子都拿不出,用什麽賑災?又有誰敢去賑災?

    此次受災的可不是一個縣、一個州,而是漠北四州!

    紫晟殿內無人敢說話。

    祁書羨垂著頭。

    漠北寒災,孟央的預知夢果真應驗了!

    那她的另外一個預知夢,三皇子將來會成為晟國新帝定然也是真的!

    自己早早便跟隨三皇子,從龍之功,如今已立下一半!隻要能靠著漠北寒災再為三皇子籌集所需的銀兩……

    祁書羨心中難掩激動和野心。

    盛知婉求旨和離,又當著眾人的麵讓他受笞刑。

    將來等到自己平步青雲、位極人臣,有她後悔的時候!

    冀州府。

    杜逸之早幾日,趕在寒災爆發前,便已帶著浩浩蕩蕩的商隊入城,買房、置鋪。

    消息傳入杜家大房杜老夫人耳中,杜老夫人正修剪的花被剪壞了幾盆——

    死無音訊的庶孫又回來了,且,還衣錦還鄉,搖身一變成了巨富商賈。

    雖然外頭冰天雪地,無衣蔽體,但那是對普通百姓而言,杜家連花都能住在暖房裏,更何況人?

    杜老夫人心情不悅,並不是因為杜逸之有了“出息”。

    一個商賈而已,掙再多的銀子,那也是最下等的存在,沒有人權,沒有地位。

    她氣的也正是這一點!

    雖然杜家已經將杜明灝那一支除族了,但杜逸之如今做了低賤商賈,還敢回冀州府,不就是想要用銀子求著族中再重新接納他?

    無論如何,杜老夫人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的親孫子杜明義如今在外做四品知府,親孫子十七歲便已是秀才功名,前程遠大,未來可期。

    萬不能讓一個低賤的商賈連累前程!

    杜老夫人吩咐身旁的王嬤嬤將大門守好,若是有不長眼的人來敲門,直接便打出去。

    王嬤嬤立即去辦。

    然而杜府防備了兩日,居然無人上門。

    杜逸之忙著安置棉花。

    他從南邊收購的棉花總共有四十多萬斤,除了冀州各處碼頭上存放著的,還有一半分別通過陸路運送到朗州、邑州各縣。

    如今明麵上最後拉來的這批,便被他安置在剛買下的宅院中。

    林掌櫃從公主的莊子、鋪子調配的近百人,早已經分散到四州各處,杜逸之負責居中調度把控,時常感歎人手不夠用。

    哪有空想得起杜家?

    杜逸之這般做派,讓杜老夫人越發不悅。

    杜氏是冀州大族,杜氏趕出去的人,可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討生活,但想過得好,那絕不可能!

    但杜老夫人慈悲心懷,又是如今杜氏族長杜明義的親生母親,怎麽可能自降身份,同一個小小商賈計較。

    杜老夫人讓王嬤嬤將消息傳到三房耳中。

    “成哥兒那孩子,脾氣耿直,當初杜明灝做出那等畜牲不如的事,屬他最義憤填膺。”

    “不過……嚇唬歸嚇唬,也不要讓他真鬧出人命的事兒。”杜老夫人說罷。

    王嬤嬤便理解其中的意思。

    這便是斷胳膊斷腿都無所謂,隻要人活著,留一口氣便成。

    王嬤嬤應聲去了。

    杜逸之忙完盛世堂的事回宅子的路上,遠遠的,便見到一群人從不遠處策馬而來。

    十幾匹馬在清掃出來的道路上橫衝直撞,最前頭那匹眼見著便要衝杜逸之衝來,黑臉小廝趕忙拉著他躲開。

    然而躲過了第一匹,還有第二匹。

    馬蹄直接衝著杜逸之的麵門踏來,他眼眸一眯,認出了馬上之人。

    “阿簡,斬馬!”一句話落。

    方才麵目無奇的小廝,忽然便從身後抽出一把劍——

    毫不猶豫!幹淨利索!

    連一陣哀鳴都沒有,一隻巨大的馬頭便在漫天雪中飛揚起來。

    紅色的血,伴著白色的雪花。

    騎在馬上的人正隨著馬身躍到高高的半空,便見自己愛馬的腦袋飛了起來!

    “飛雪!——”杜成大叫一聲,隨著馬屍翻滾摔到地上。

    驟然的驚變,讓一群陪同他一起的少年嚇得臉色發白,看到同類被斬下頭顱的群馬,也哀鳴躁動著。

    “杜逸之!你居然殺了我的飛雪!”杜成愣愣看著倒在地上的愛馬,眼眶通紅,憤恨地望向杜逸之。

    阿簡也望向杜逸之。

    杜逸之搖頭說了句不用,阿簡這才在道路旁堆積的雪裏擦了把劍,重新收回被布包著的鞘內。

    杜成愣愣的,什麽意思?

    同他一起的小夥伴們卻是看懂了,這是在問,殺嗎?

    這人瘋了,在冀州,敢動杜氏的少爺?!

    杜成這時也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從前杜逸之被他踹在地上連句話都不說,如今斬他的馬不夠,還、還想斬他?

    瘋了!

    真是瘋了!

    杜成張嘴想罵,但是嘴巴張開,便看到杜逸之笑著朝自己走來。

    他嘴裏的話一下子被凜冽的寒風給吹散去,往後退半步:“你想做什麽?”

    杜逸之冷笑:“是我該問堂哥想做什麽,十八歲,也不小了,怎得還是被別人三言兩語一哄就成了出頭鳥?”

    冰涼的手拍在杜成臉上,杜成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杜逸之這才笑了一下,收回手,看了眾人一眼,抬腳走了。

    兩個小廝跟在身後,一黑臉,一白臉。

    馬上的少年們一動不敢動,良久,直到三人走遠了。

    才有人咽了口口水:“杜成……這就是你說的、慫包軟蛋?”

    杜成不說話。

    不遠處,酒肆內一群鏢師打扮的男子,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叫好,問掌櫃杜逸之的身份。

    掌櫃得了好處,將杜逸之與杜氏的糾葛說了,又搖搖頭:“這杜逸之真是瘋了,一個商賈,也敢跟杜氏作對,怕是明日便會被趕出冀州。”

    “怎麽,這杜氏很厲害?”

    “杜氏可是咱們冀州的大族,以往還有南杜北杜,前些年杜家大房的杜明義升了知府,北杜便算徹底沒落了……”

    “行了,此事與咱們無關,林先生不讓喝酒,喝兩口便回去。”江莽打斷屬下,起身,丟下銀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