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案情大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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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被告律師”席上的袁金強律師,突然站起來,用洪亮的聲音,大聲疾呼:
“我有話要說!”
法庭上下,立即安靜下來,人們用驚異的目光,打量著這位儀表堂堂、西裝革履的大律師。趁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袁金強律師就滔滔不絕地演講起來:
“現在是國民政府,孫中山先生倡導的‘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其核心就是‘民權’。國民政府,就是要保障國民的生存權和自由權!任何被告,在法庭沒有判定他‘有罪’之前,仍然是一位普通的國民。請問:國民政府的哪一條法律,允許把國民的嘴堵上?”
袁律師鏗鏘有力的演說,鎮住了全場,混亂的局麵,漸漸得到了控製,人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審判長見勢不妙,立即示意法警:放開馬碧明,去掉手銬,取下塞在他嘴裏的毛巾。
袁律師繼續說:“法律是以理服人,以法服人,以事實服人。本律師來到白沙後,做了大量的調查研究工作,走訪了許多知情人。大家一致反映:我的當事人馬碧明,一貫遵紀守法,克己奉公,誠實經營,信譽第一,具有很好的口碑。”袁律師說著,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大疊材料,繼續說
“這些資料,都是走訪筆錄和知情人親筆簽名的證明材料,提請法官們審閱。”說著,袁律師走上前去,將一大疊材料,遞交給審判長。然後接著說:
“所謂的毒品’,是國外不久以前,才提煉出來的新式毒品,毒性比鴉片大十幾倍。國際的販毒集團,隻有通過武裝押運,才能走私到中國;在國內,很少有人,能搞到這個東西!我的當事人,一個普通的中藥材商人,沒有武裝押運的能力,更沒有膽量,走私販賣‘毒品’!”袁律師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剛才,公訴人先生羅列的所謂‘八大罪狀’,都是一些不合邏輯的聯想,沒有事實根據的假設,怎麽能讓被告心服口服呢?”
公訴人坐不住了,舉手示意:“我反對!”
“反對有效!”審判長終於抓住了一次反擊的機會,馬上支持公訴人發言。
“誰說沒有事實根據?‘毒品’是在被告的庫房裏搜查出來的!這就是鐵打的事實!”
“我反對!”袁律師舉起手來。審判長遲疑了幾秒鍾,眼睛與袁律師那犀利的眼神一交鋒,就敗下陣來,不得不把頭轉開,勉強地說了一句:“反對有效。”
袁律師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絕不能因為在被告的庫房裏搜查出了‘毒品’,就認定被告‘販賣毒品’。這些‘毒品’是從哪兒來的?又是怎麽放進庫房裏的?你們沒有調查清楚,就亂下結論!我也可以認為:這些‘毒品’是有人栽贓陷害,故意放進庫房裏去的!”
“你沒有證據!”公訴人不顧法庭程序,未經舉手,搶先發言。
“我就是證據!”突然,一個衣衫摟爛、滿臉油汙的乞丐,高喊著:“我就是證據!”從正麵大門,闖進法庭。隻見他頭上戴著破草帽,手裏拄著拐棍,腳上穿著破鞋,跌跌撞撞,走到審判長麵前,有氣無力的說:
“我要作證!我要作證!”
審判長遲疑了片刻,征求了左右兩側審判官的意見後,示意法警把他扶上“證人”席。乞丐慢慢取下破草帽,消瘦烏黑的臉龐上,露出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啊呀!”馬碧明大吃一驚,第一個認出了這個人,情不自禁地小聲驚叫起來:
“這不就是周掌櫃嗎?”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神秘失蹤了幾個月,怎麽還活著?”馬碧明暗想著。
袁律師聽到了馬碧明的驚叫聲,立刻意識到:周掌櫃的突然出現,一定會給案件帶來重大轉機!
“證人姓名?”審判長問。
“周文華。”乞丐回答。
“年齡?”
“三十五歲。”
“職業?”
“光乾藥莊前店掌櫃。”
“為何作證?”
“庫房裏的那一包‘毒品’,是我故意放進去的!”
法庭上下,一片嘩然!人們交頭接耳,表情詫異!馬德順和他的母親,鬆了一口氣!親人的冤案,終於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啦!坐在旁邊的張老板和他的女兒張金鳳,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然而,坐在“旁聽席”中間的王浪如,嚇得滿頭大汗,麵如土色,悄悄戴上墨鏡,把頭縮到座位的下麵。
“肅靜!肅靜!請大家肅靜!”審判長再一次敲響了“法槌”。
稍停片刻,審判長轉向乞丐問道:
“你為什麽要把‘毒品’放到庫房裏?你是怎麽放進去的?”
“有人要我栽贓陷害馬老板!我有庫房的鑰匙。我忘恩負義!豬狗不如啊!”周文華嚎啕大哭,淚流滿麵,繼續說:
“我十五歲,就到‘光乾藥莊’學徒,二十年來,馬家兩代老板,待我恩重如山,幫我成家立業,我卻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我對不起馬老板啦!有人還要對我‘殺人滅口’!我躲過了多少次追殺,才趕到這裏,我一定要揭露事實的真相!讓幕後……”
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來一隻“飛鏢”,從後背紮入周文華的胸膛,他“嗷”的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法庭上下,一片混亂,人們爭先恐後,四下逃竄。
審判長慌了手腳,一邊大叫:
“搶救乞丐,捉拿凶手!”一邊又故作鎮定,大聲宣布:
“法庭出現不測事態,休庭!”舉起“法槌”,重重地砸在審判台上。
12、宣告無罪
在“審判庭”上發生的“爆炸性新聞”,立即傳遍了白沙的大街小巷。
在魚市口的“春秋茶館”裏,幾乎每一張茶桌上,都在議論“審判庭”裏發生的驚心動魄的故事。有的還添油加醋,把故事裏的人物,描繪得“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一位茶客說:“重慶來的袁大律師,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一聲號令,就鎮住了混亂不堪的‘審判庭’!三言兩語,就問得‘審判長’啞口無言!
另一位茶客說:“袁大律師,是法國留學回來的洋博士。吃過洋麵包,喝過洋墨水,連法國總統都接見過他;是一位見過大世麵的大人物啊!”
下一位說:“可憐的周掌櫃,被飛鏢刺中了心髒,還沒有來得及送到醫院就斷了氣,連凶手都沒有抓到!聽說他的老婆,也是為了他,才被別人扒光衣褲,強奸殺害,拋屍長江的。他們周家‘滅門絕後’啦!”
再下一位說:“這一下,馬會長的案子,可以說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啦!我早就說過:像馬會長這樣的人,有本事,會賺錢,遭人嫉妒!常言道:‘樹大招風’嘛!”
十天以後,“四川省高等法院白沙地方審判庭”再次開庭。
法庭外麵,早已聚集了大批的普通老百姓,還有許多從外地趕來的聽眾,他們是專程前來聽“最後宣判”的。“光乾藥莊”的員工們,早就為老板的冤案,憤憤不平;現在聽說案件真相大白,都帶好了鑼鼓和鞭炮,準備敲鑼打鼓放鞭炮,迎接老板回家!
在偌大的“審判庭”裏,早已座無虛席,連後麵和兩側的通道上,也擠滿了聽眾。白沙政界、商界、教育界的頭麵人物,再一次出現在旁聽席上,唯獨不見“袍哥會”的舵把子王浪如,那得意忘形的蹤影!
上午九時,書記官高聲宣布:“全體起立!請審判官員入庭!”
審判長和審判官,身著法袍;川東禁煙督察處張處長,身著上校軍裝,從左側門魚貫進入審判席。審判長拿起“法槌”,用洪亮的聲音宣布:
“四川省高等法院白沙地方審判庭,現在開庭!”法槌“啪”的一聲,重重地敲在審判台上。
“請就地坐下!”審判長說。
待眾人坐定,全場安靜之後,審判長命令:“傳被告馬碧明到庭!”
馬碧明身穿囚服,由兩名法警護送,從正門步入法庭,在眾目睽睽之下,穩步走上“被告”席。馬碧明的雙眼炯炯有神,閃爍著智慧和力量的光芒;當他的目光,與“被告律師”席上的袁金強律師匯合時,雙方都閃出了會心的微笑!
“被告人姓名?”審判長問。
“馬碧明。”馬碧明回答。
“年齡?”
“五十二歲。”
“職業?”
“光乾藥莊老板。”
審判長與左右兩側的審判官,交換了眼色,獲得默許之後,開始講話:
“本庭由四川省高等法院授權,經過:提起公訴,法庭調查、法庭辯論等法律程序,對‘馬碧明涉毒案’,進行了依法審理。經‘合議庭法律評審委員會’研究決定,判決如下:”
“全體起立!”書記官發出命令。大家“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全場鴉雀無聲。
“馬碧明無罪,當庭釋放!”法槌“啪”的一聲敲響,審判長終於宣布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判決結果。
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法庭的大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馬碧明脫下囚衣,轉身與家人擁抱在一起;全家人都流下了激動地熱淚!
“綢緞商店”的老板張家良夫婦和他們的寶貝女兒張金鳳,也加入到與馬家人擁抱、慶賀的隊伍之中!
袁金強律師走上前來,與馬碧明親切握手,熱烈擁抱,表示衷心祝賀!
“卿治,這就是袁律師。”馬碧明將袁律師介紹給妻子。
“謝謝您,袁律師!您可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啦!”劉卿治感激萬分,轉過頭去對馬德順說:
“兒子,快給袁律師磕頭!”馬德順立即跪在地上,給袁律師磕了三個響頭。
當馬碧明全家,陪同袁律師走出法庭大門時,“光乾藥莊”的員工們,蜂擁而上,將馬老板和袁律師,高高抬起,繞場一周;鑼鼓聲和鞭炮聲,再次響徹雲霄!
馬碧明帶領員工們,走回“光乾藥莊”的大門口,共同撕掉貼在大門上的封條,重新掛起“光乾藥莊”的巨幅橫匾,和大門兩邊的大紅燈籠。鑼鼓聲和鞭炮聲,再次響徹雲霄!周圍聚集了許多前來祝賀的朋友,以及看熱鬧的群眾。
“袍哥會”舵把子王浪如的狗腿子毛三,也混在祝賀的人群中間。
13、川主廟裏的“黑山老道”
白沙“望江台”,馬德順家裏。
一場生死攸關的官司打贏了,馬碧明被“宣告無罪釋放”,全家人都非常高興。
這天清早,一家三口在一起吃完早飯,馬碧明對兒子說:
“順兒,今天上午,您媽要到‘川主廟’去上香還願,您陪她去。我先到藥莊去了。”馬碧明說完,拿起皮包走到大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
“順兒,一定要照顧好您媽!”
“好的。爸,您放心吧!”馬德順回答父親以後,轉過頭來,微笑著問母親:
“媽,什麽時候出發?”
“一會兒就走。”母親微笑著回答。
馬德順的母親,是一位虔誠的“道教”信徒,經常到黑石山上的“川主廟”裏,上香許願,抽簽卜卦,求神靈保佑馬家“生意興隆、吉祥如意”;特別是家庭遭遇不幸的時候,去的次數就更多。母親每次到廟裏上香,馬德順都要親自陪同。
在“黑石山”上,兒子攙扶著母親,走過了一座座巨大的黑石,前麵又是古木參天的樟樹林,白鷺在樹林中飛來飛去,發出悅耳的叫聲。看見眼前的美景,母親感慨地說:
“順兒,媽的心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興過!您爸的官司打贏了,藥莊又重新開業了,這些都是神靈在保佑!”母親停了一下,接著說:
“順兒,您和金鳳從小訂了‘娃娃親’,當時,她剛出世,您才兩歲,一轉眼就十八年過去了!眼看著您們倆都長大成人,應當成家立業啦!我和您爸都商量好了,等今年秋天,金鳳姑娘從‘聚奎書院’畢業,我們就把您倆的婚事辦啦!媽還等著抱大胖孫子呐!”直說得娘兒倆都開懷大笑!
“所以呀,媽今天一定要來‘川主廟’,上香還願!聽說,川主廟裏的‘黑山老道’,神靈通天,抽簽撲掛,一說一個準!”母親仍然談興正濃。
“媽,您看,前麵就到‘川主廟’啦!”馬德順指著不遠處,建造在一座巨大的黑石上,香火正旺的“川主廟”,高興地叫了起來!
黑石山上的“川主廟”,是明代人別出心裁,建造在一座完整的巨大黑石上的道教神廟,坐落在“聚奎書院”的旁邊,每天施主盈門,香火繚繞。廟裏共有五位出家人,主持的法名叫“山海法師”,人稱:“黑山老道”,由於他神通廣大,預言精準,方圓百裏的香客,十有八九,都是奔他來的!
“川主廟”裏,正麵的神壇上,供奉著慈目善麵,法力無邊的“玉皇大帝”,四位道士分坐兩旁,左手拿著“法撣”,右手敲著木魚,雙目緊閉,口裏念念有詞;主持法師“黑山老道”,盤腳打坐在中間,“法撣”斜插在背後,左手做出“作法”的手勢,右手拿著一個黑色的雕花“簽筒”,在空中不停地搖晃,口中念著道教的“經文”。
馬德順和母親,跪在神壇下麵的“蒲團”上,作揖叩頭,默默禱告。這時,“黑山老道”將搖晃的“簽筒”,伸到劉卿治麵前,大聲念道:
“玉皇赦罪大天尊!三元赦罪大天尊!請施主求簽!”
馬德順的母親抬起頭,從不停搖晃的“簽筒”裏,抽了一支“黑石簽”,交給了“山海法師”。隻見這位廟裏的主持“黑山老道”,眯縫著雙眼,靜靜地看著“黑石簽”上,那些彎彎曲曲的密碼,臉色鐵青,毫無表情,立刻抽出插在背後的“法撣”,不停地在“黑石簽”上撣來撣去,嘴裏不停地輕輕念著:
“玉皇赦罪大天尊!三元赦罪大天尊!……”
當時,跪在旁邊的馬德順,看見“黑山老道”神色慌張,表情驚異,麵頰流汗,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這是一支“下下簽”,災難可能會很快降臨!但是,當他看見母親毫無察覺,仍然跪在神壇下麵,虔誠地頂禮膜拜時,他擔心嚇壞了母親,不敢聲張。
“上香還願”完畢,母親將十塊大洋投入“慈悲箱”裏,站在旁邊的“黑山老道”雙目緊閉,“法指”微微抖動,“法撣”淩空揮舞,額上滲出了汗珠,嘴裏喃喃地念著:
“太上老君,七七如六令!玉皇赦罪大天尊!……”
晚上回到家裏,馬德順趁母親不在的時候,把自己在“川主廟”裏的感受,悄悄地告訴了父親:
“爸,今天在‘川主廟’裏,媽抽的可能不是好簽。連‘黑山老道’都被嚇壞了。”
“兒子,我不相信神鬼,隻相信命運靠自己把握。您媽上香還願,隻是一種精神寄托。這件事不要告訴您媽,免得嚇壞了她。”父親馬碧明這樣回答。
“不過,我覺得應當引起注意。古人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還是處處小心為好!”馬德順再一次提醒父親。
14、光乾藥莊失火
“光乾藥莊”被查封三個多月以後,重新開門營業,新老顧客紛紛前來捧場,三個多月以來,業務依然特別繁忙。
這一天傍晚,藥莊的員工們已經關門下班了,馬碧明還在賬房裏,忙著處理業務。兒子馬德順走進來,身上還穿著“光乾藥莊後廠”的工作服,一邊取下手套,一邊說:
“爸!發往貴陽的那批中成藥,今天已經全部完成,明天就可以發貨啦!”
“兒子,幹得不錯。”父親表揚了馬德順,接著說:
“明天一早,你要首先安排,西安那批藥丸加工,交貨期快到,那邊已經來信催貨了。”
“好的,我知道了。爸,回家吧!媽肯定早就在等我們吃晚飯了。”兒子說。
“不!西康送來的那批藥材,今晚必須把帳結清,明天一早就把錢匯過去。不能拖欠人家。做生意要講信用!”停了一下,父親接著說:
“您先回去,不要讓媽等急了!”
“好的。我等一會兒,給您送飯來,陪您一道回去!”馬德順微笑著,向父親點點頭,走向“後堂”的小門,小門上裝了一把內開的“彈簧鎖”,馬德順小心地扭開“彈簧”,開門走出去之後,順便握著“拉手”把門帶上,還推一推確信門已經關嚴,才放心地離開;這時夜幕降臨,天色已經漆黑一片。
白沙“望江台”,馬德順的家裏。
母親劉卿治坐在飯桌邊,不時看看牆上的掛鍾,焦急地等待著父子歸來。
“媽!我回來啦!”馬德順笑眯眯地跨進家門。
“您爸呢?”母親問。
“他手裏還有點事。我等一會兒,給他送飯去,接他一道回來!”兒子回答。
“飯菜都熱過兩遍啦!您趕快吃吧!我到廚房去,給您爸盛飯,你吃完趕快送去!”母親說著就走進了廚房。馬德順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突然,廚房裏傳出了母親驚慌的叫聲:
“哎呀!龍江街失火啦!”
馬德順立刻衝進廚房,站在窗前,麵對長江,居高臨下,清楚地看見江邊的龍江街,濃煙滾滾,火光衝天!馬德順大叫起來:
“那裏,正是我們的‘光乾藥莊’!爸——爸——!”馬德順不顧一切,衝出家門!向龍江街方向拚命衝去!
在火海裏,馬碧明正在與烈火搏鬥!他端起臉盆潑水!拿起掃帚打火!終因事發突然,火勢太猛,個人力量太單薄,他不得不考慮撤退。當他退到“後堂”小門,扭開“彈簧鎖”準備開門逃生時,突然發現“後堂”小門外的“拉手”,已經被人用鐵絲擰死,無法打開!
突然,一根燃燒著的橫梁掉下來,砸在頭上,馬碧明倒在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
馬德順衝到“光乾藥莊”時,已經有許多住在附近的員工和居民,正在奮力救火,火勢已經漸漸變小。馬德順大聲叫喊:
“爸——爸——!我爸還在裏邊呐!”立即不顧一切地衝進了“餘威不減”的火海。
不一會兒,馬德順的母親趕到,也要往火海裏衝!被員工們攔住!幾個婦女緊緊地抱住了老板娘。
這時,突然從餘火後麵,傳出了馬德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爸——爸——!爸——爸——呀!”
馬德順的母親劉卿治,明白大事不好,突然心髒病發作,聞聲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趕快送醫院搶救!”一位年長的員工大聲疾呼。隻見一位年輕的小夥子,立即背起老板娘就往醫院跑,兩位婦女跟隨著護送搶救!
這時,白沙鎮上的消防隊,才匆匆跑步趕到火災現場。拿起水龍頭,使用人力壓水機,往餘火上噴水!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二十世紀一十年代的一場大火,吞沒了白沙鎮的龍江街,馬家兩代人苦心經營的“光乾藥莊”,化為一片灰燼!
15、父母的追悼會
白沙“望江台”,消失了往日的寧靜與溫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莊嚴、肅穆的“吊唁”場景。
“靈堂”設在寬敞明亮的堂屋裏,正麵牆上,懸掛著“馬碧明”和“劉卿治”夫婦的大幅遺像,遺像的上方,高懸著白底黑字的巨大橫幅:“沉痛悼念馬碧明、劉卿治夫婦”;他們的遺體,沒有在靈堂上出現,但是音容笑貌,依然留在人間。兩邊貼著白底黑字的挽聯,上聯是“光明磊落鞠躬盡瘁”,下聯是“碧明卿治名垂千古”。下方擺放著兒子馬德順、兩個女兒和女婿的花圈;靈堂的兩側,放滿了白沙政界、商界、教育界,各單位和社會名流,以及親朋好友的花圈,一直擺放到大門之外。
兒子馬德順,全身披麻戴孝;兩個女兒和女婿,佩戴黑紗,肅立在靈堂的左側,向每一位前來吊唁的朋友,叩頭!致謝!敬禮!
吊唁的人群,絡繹不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大門外麵的石頭階梯路上。吊唁的人群中,有專程從重慶趕來的袁金強律師,也有“聚奎書院”的院長、教導主任和部分老師,還有“綢緞商店”的張家良老板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張金鳳,街坊鄰居“豆腐作坊”的楊萬年和楊正福父子,以及“光乾藥莊”的員工們……。
白沙鎮的大街上,出現了長長的送葬隊伍,馬德順雙手捧著“靈牌”,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招魂幡”在風中“沙沙”作響!“買路錢”在地上隨風飛揚!淒婉的嗩呐高奏著悲歌!祝願逝者奔向天堂!
辦完父母的“喪事”之後,馬德順來到龍江街的火災現場,寄托對父母的哀思。看見昔日生意興隆的“光乾藥莊”,如今化為一片灰燼;想到畢生辛勤操勞的嚴父慈母,雙雙命喪黃泉,馬德順心中湧動著無限的悲涼。
他慢慢走到“後堂”小門的位置,突然,發現已經燒焦的小門上,向後開的“彈簧鎖”已經扭開,前麵殘留的“拉手”上,繞著一根鐵絲,另一端擰死在門框的鐵釘上!這是怎麽回事?馬德順沉思起來:
這說明父親準備逃生時,已經扭開了“彈簧鎖”,隻因為“拉手”被鐵絲擰死,無法開門?我是最後一個離開後堂走出小門的,“拉手”上並沒有鐵絲呀?
馬德順豁然明白:這分明是有人給“拉手”擰上鐵絲,斷絕了父親逃生的退路以後,再放的火!這就是蓄意謀殺!
想到這裏,馬德順立即轉身,向“白沙鎮警察所”飛奔而去!
馬德順一口氣跑到“白沙鎮警察所”,不顧衛兵的阻攔,直接闖進所長辦公室,一頭跪在所長麵前,聲淚俱下地哭訴起來:
“所長大人,請您為我做主!有人蓄意謀殺我的父親!”
接著,馬德順將在火災現場看到的一切,訴說了一遍。
“年輕人,不要激動,告狀要到縣法院、省法院去,警察所不是辦案的衙門。”所長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馬德順,慢騰騰地說:
“打官司不是一件小事情,考慮好了以後再打,不然,弄不好把自己也賠進去啦!”
“我不怕!為了讓父母的冤魂早日安息,我拚死也要討回公道!”馬德順堅定地回答。稍停片刻,他向所長央求道:
“所長大人,求您跟我一起到火災現場看一看,後堂小門上的‘拉手’,就是被人用鐵絲擰死的,導致我父親無法開門逃生呀!”
“不行!不行!沒有上級的指派,我不能出警!”所長慌忙推脫,害怕引火燒身。
馬德順眼看懇求無望,慢慢站起來,向所長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外。
離開“警察所”,馬德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黑石山上的“聚奎書院”,再次去求助於他的恩師、教導主任楊劍琴老師。
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裏,馬德順跪在恩師楊劍琴麵前,痛苦萬分地說道:
“楊老師,我發現父親是被人蓄意謀殺的!”
“起來!快起來!”楊劍琴扶起馬德順,說道:
“請坐下,慢慢說。”……
聽完馬德順介紹的情況之後,楊劍琴老師嚴肅地說:
“看來,您父親的確可能是被人謀殺的。從您最後一個離開藥莊回家,到發現藥莊失火,前後不過十來分鍾,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避開眾人的耳目,切斷您父親逃生的後路,然後放火、隱藏,做得天衣無縫!如果事先沒有周密的計劃,是絕對辦不到的!”停頓了一下,楊劍琴老師接著說:
“現在,當務之急是保留證據!目前,唯一的證據,就是後堂小門‘拉手’上,那纏繞擰死的鐵絲!快!我和您一道去提取證據!”
說著,楊劍琴從辦公桌下麵,取出從法國留學帶回來的“照相機”,對馬德順說:
“走!要快!一定要搶在天黑之前趕到現場,拍下照片!免得夜長夢多!”
當馬德順和恩師楊劍琴,風塵仆仆趕到火災現場時,那燒焦的後堂小門“拉手”上,纏繞的鐵絲不見了!就連門框上那顆“擰死”鐵絲的鐵釘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那個鐵釘的小孔,顯然鐵釘是被人剛剛拔掉的!
楊劍琴老師立刻拍下那個“鐵釘小孔”的照片,沉思了一下,轉過頭來,問馬德順:
“這個情況還有誰知道?”
“白沙警察所的鍾所長!”馬德順回答。
“壞啦!他們可能是一丘之貉!我們慢了一步!”
16、變賣家產走投無路
父親的冤死失去了證據,秘密調查無法進行,找不到被告,打官司更無從談起;很快又要麵臨著“光乾藥莊”員工的工資發放和外欠債務問題,無奈之下,馬德順決定賣掉祖傳的“望江台”房產。
這一天,購買房產的趙老板夫婦,來到“望江台”看房子。趙老板問馬德順:
“你這座祖傳的豪宅不錯,為什麽要賣掉呢?”
“我也舍不得賣,但是,沒有辦法呀!”馬德順回答說:
“第一,‘光乾藥莊’的員工們,三個月沒有發工資,有的家庭已經揭不開鍋了!。三個月前,藥莊剛恢複營業,資金周轉不開,大家決心共度難關。父親答應第四個月一定全數補發工資,我是馬碧明的兒子,必須兌現父親的承諾。”趙老板夫婦讚許地點點頭,馬德順繼續說:
“第二,賬房的賬簿被燒毀,應收款沒有根據,無法收取;但是,應付款別人有單據,債主們很快就會上門來討債。”
“對,這倒是一個現實問題。”趙太太附和道。
“第三,父母雙親辦喪事的錢,我是向‘白沙商會’的前輩們借的。別人掙錢也不容易,我一定要設法歸還他們。”馬德順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這些錢加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我不賣房子又怎麽辦呢?父母生前,都有‘誠信第一’的好口碑,這些事如果不處理好,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好樣的,小夥子!憑你這樣的胸懷,將來一定會成就一番大業!”趙老板誇獎道。停頓了一下,趙老板突然問馬德順:
“你把房子賣了,你自己怎麽辦?找到出路了嗎?住哪裏呀?”
“不好意思,我還真的沒有找到出路!”馬德順尷尬地回答。
“那怎麽行?不能讓您這樣的好人流落到大街上!這樣吧,吊腳樓地下室留給您,直到您找到新的出路!”趙老板果斷地做出了決定。
“謝謝趙伯伯!謝謝趙伯母!您們的恩情,德順永遠銘記在心裏!”說著,馬德順雙膝下跪,向趙老板夫婦叩頭三下!
賣掉了房產,發放了工資,還清了債務,馬德順孤身一人。
這一天,他來到白沙梁子上的“綢緞商店”,想投奔未來的“嶽父大人”張家良老板。商店裏,兩位夥計正在忙著接待客人,馬德順走向早就熟悉的小林夥計。
“小林,您好!請問,張老板在嗎?”馬德順問道。
“請您稍等,我進去向老板稟報一下。”小林說著,走進了張老板的賬房。
“老板,‘光乾藥莊’的小掌櫃馬德順求見。”小林說。
“不見!不見!就說我不在!”張老板頭也不抬,有點不耐煩地回答。
“他已經知道您在店裏。”
“就說我沒有時間!”
小林走出商店,把馬德順拉到路邊,非常委婉的說:
“德順,對不起!張老板正在和一位大客戶談生意,實在沒有時間接待您!”
“我在外麵等他。”馬德順堅定地說。
“我勸您,不用等啦!您還是走吧!”小林的話,充滿了同情和無奈!
馬德順終於明白了!這個未來的“嶽父大人”張老板,突然對他冷淡了!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他的心好像掉進了冰窟窿,眼睛裏充滿了淚水!
馬德順又來到白沙石碗架,想投奔二姐夫的父親開辦的“布匹商店”,不料門板緊閉,門上貼著一張紙條:“本店停業”。
門前圍了幾個人,一邊砸門一邊叫喊:
“開門!開門!”“我們要貨款!”“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一會兒,從隔壁商店過來一個夥計,對大家說:
“你們別喊了,他們店裏沒人。”原來,布匹商店的主管卷款逃跑,老板趕緊報了官,帶著兒子,追趕逃跑的主管去了。
馬德順不得不來到白沙東華街,想到大姐夫家求助。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見大姐和大姐夫吵架的聲音:
“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麽抽上了大煙?這個家,要敗在你的手裏啦!”這是大姐的聲音。
“我沒有辦法呀!實在受不了啦!求求您,再讓我抽一口吧!我給你跪下啦!”……
馬德順不敢再往前走,立即轉身,心中一團亂麻。
馬德順邊走邊想:自己出道已經兩年多,跟著父親在中藥材經營、中成藥加工的道路上“摸爬滾打”,學到了許多真本事,練就了“一把抓,藥量準”的硬功夫,還怕找不到一個立足之地?還能混不上一碗飯吃?他鼓足了勇氣,向白沙有名的“康泰大藥房”走去!
“胡掌櫃,您好!請問,您爸爸胡老板在嗎?晚輩馬德順有要事求見!”馬德順小心翼翼地,對前台小老板胡掌櫃說。
“請您稍等,我進去稟報一下。”胡掌櫃轉身來到後院,走進父親的賬房。
“爸爸,‘光乾藥莊’的小掌櫃,馬德順有要事求見!”兒子說。
“你看他來的目的是什麽?”父親反問。
“估計,可能是想來求個差事,討碗飯吃。”兒子回答。
胡老板沉思片刻,自言自語地說:
“馬德順是個人才,不可多得,特別是他那‘一把抓,藥量準’的硬功夫,在川東地區沒有對手。”停頓一下,胡老板抬起頭來對兒子說:
“但是,他的父親在白沙‘樹大招風’,惹來了殺身之禍,我們不敢收留呀!”停了一會兒,胡老板打開抽屜,取出十塊大洋對兒子說:
“你把這十塊大洋給他,就說:實在對不起,我們藥房滿員了,請他另謀高就!”
胡掌櫃走出藥房,向馬德順說明了父親的意見,並取出十塊大洋,就要交給馬德順。
“不行,不行!萬萬使不得!請您代我謝謝胡伯伯的好意!小輩心領啦!”說著,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立刻轉身,匆匆離開了“康泰大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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