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父子生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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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九門每季早晨開門的時辰都不一樣,視天亮而定。
    今日是八月初一,卯時初天便亮了,城門也就開了。
    廣安門是京城外城唯一向西開的門,是南方、西南各省進京的必經之路,屬於交通要道,也是展示京城形象的一道“窗口”,故提高城門規格,與永定門相仿,由宛平城到廣安門的官道也是用石板鋪墁的道路。
    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從宛平城到廣安門這條石板路的修建,極大地推動了兩地的經濟,特別是廣安門,很快成為四方商家雲集的地方。
    從城外運送煤炭、建材、山貨、土特產的商隊,絡繹不絕地通過廣安門進入外城,行人摩肩擦踵,人聲鼎沸,是城外最繁華的地方。
    廣安門外今天的擁堵自不用說,馬上中秋節了,送貨的車擔人流更是嚷成一片。
    八名步軍營士卒一邊四個,正持槍挎刀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門洞兩邊,還有一名稅官模樣的人懶洋洋地坐在一張桌旁。
    一旁站滿了排隊等著交稅銀進城的商人。
    那稅官慢慢從身上掏出鼻煙壺,把煙末倒在手心裏,然後搓著二指抹上煙末,伸到鼻孔邊,深深地吸了下去,接著“阿欠”一聲把噴嚏打了出來,又神清氣爽的伸了個懶腰,這才慢慢站了起來,指了一下排在第一位的商人。
    那商人滿臉堆笑走了過來,將貨物清單和一錠小銀呈上,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說道:“請大人喝杯茶。”
    那稅官接過銀票瞄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把那一兩銀子扔進桌上蘿筐裏,“進去吧。”
    “謝大人。”
    那商人雙手接過清單,朝著商隊揮了揮手,一支由二十餘頭駱駝組成的駝隊緩緩進了城......
    隨著太陽升起,蘿筐裏的銀子越來越多了。
    那稅官又將一張銀票塞進懷裏,端起茶碗愜意地啜了一口。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那稅官將目光投去。
    馬蹄聲急,塵土飛揚,一名信差瘋抽著馬向這邊馳來。
    遠遠地,他的雙眼一下子睜大了,信差腰間係著一麵黃色旗幟,是八百裏急遞!
    “乓啷”一聲,茶碗摔在地上,碎成幾塊,身上官袍立刻全是茶!
    “是八百裏加急!讓開~都讓開~”
    那稅官來不及細想,衝上前驅趕占著通道的商隊。
    八百裏加急的信差腰間會係上一麵黃色旗幟,十分顯眼。
    占著路的那些商隊的老板更是都慌了,各自吆喝著自己的隨從,都開始往通道兩邊避讓。
    朝廷律法,阻攔八百裏加急者,殺無赦!
    那信差猛一揮鞭,那馬箭一般衝進了城門洞,進了廣安門。
    人群立刻轟動起來。
    一個商人說話了:“這不會是陝西來的八百裏急遞吧?”
    另一名商人:“還真有可能!”
    一名挑夫:“看樣子不是捷報......”
    另一名挑夫歎聲道:“這是怎麽了?陝西鬧匪亂,北麵蒙古韃子犯邊......”
    一個老者更是出語驚人:“遼西走廊那邊也打起來了,聽說遼東軍吃了不小的虧......”
    ......................
    醫囑不能見風,太子寢宮門簾窗戶都放得嚴嚴實實,室內光線暗淡。
    太子平時坐的那把竹躺椅這時搬到西暖閣北窗下來了,上麵還鋪了一條薄薄的棉被,太子正躺坐在那裏,望著窗外出神。
    躺椅邊上的地磚上散落著幾張墨箋。
    突然一道光亮直射進來,門簾掀開了。
    太子妃捧著藥進來了。
    端著那碗藥走到太子麵前,太子妃輕聲說道:“殿下,該吃藥了。”
    太子回過神來,坐直了身子,接過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太子妃露出了笑容,雙手接過碗時說道:“這就好,這樣殿下的病一定好得快。”
    太子望著她。
    太子妃拿著空碗走到南麵的炕邊,從炕桌上提起水壺倒了半碗溫水,走回太子身邊:“戴總管說了,司禮監在南疆找到了一位神醫,估計冬月可以入京。”捧過溫水讓太子含了一口吐回碗裏。
    “父皇會把大位傳給我嗎?”太子突然問道。
    太子妃豈敢猶豫,立刻答道:“當然是傳給殿下!”
    太子臉上浮出一絲苦澀,接著輕搖了搖頭:“未必。”
    太子妃吃了一驚:“殿下......”
    太子:“父皇準了二弟的題本,榆林鎮邊軍被劃入了他麾下......這可是邊軍啊!原本簡單的賑災被他搞成了鎮壓反叛,父皇卻僅僅斥責了幾句......現在更是將邊軍......這讓滿朝文武怎麽想?”
    太子妃不敢接言,隻是望著他,靜靜地聽他說。
    太子:“父皇明明知道老二背後有人指點,還答應他的無理要求,這不是看老二心裏究竟有什麽打算,他這是未雨綢繆,等著我死呢,咳咳咳咳......”
    “殿下!”太子妃連忙在他背上輕捶。
    太子喘了口氣,“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別說廢了我,他老人家就是立刻殺了我,我也不會有絲毫的怨恨......可他不該讓我做他人的磨刀石!他這是要我們一家子都死呀!”說到這裏,他兩眼滴下淚來。
    太子妃手一軟,鬆開了太子,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地望著太子。
    太子閉了下眼睛,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文爾雅,撿起地磚上的墨箋,“你也看看吧。”一遞。
    太子妃微微一愣,這才接過展看,看著看著,她原本就十分蒼白的臉這時滲出汗來了。
    若是李虎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墨箋上寫的正是宮變那夜大明宮裏發生的事情。
    太子:“若非蒙古韃子犯邊,本宮還不知道那些西苑禁軍是被調到了邊關,更不會知道這些事......”
    太子妃突然想起:“李將軍那夜就在大明宮,是不是......”
    太子手一抬:“不用了。這是大同、宣府兩地十幾名原西苑禁軍那裏得來的口供,錯不了。”
    頓了頓,“他的心未必全在毓慶宮。”
    太子妃默了一下,輕聲說道:“殿下門人中隻有李虎掌握著兵權,將來肯定有派大用場處,切不可因些許小事毀了自己的臂膀。”
    太子:“隻要我不死,還是太子,他李虎的屁股就不會歪。”
    太子妃立刻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時,門外傳來了毓慶宮管事太監趙通的聲音:“殿下,去揚州的人送來了一封急信。”
    太子:“拿進來。”
    門簾一掀,趙通拿著一個信封走了進來,雙手呈上。
    太子接過那封信,拆開封口展看,看不數行,臉色陡變。
    太子妃、趙通都驚疑地望著太子。
    看罷信,太子說話了:“賈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