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話: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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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兩人拗嘴過後,不約而同的陷入沉默。米東旭張張嘴,隻是發覺王槐緊緊盯住他的後背。米東旭反應過來。
    雨水不斷落在後背,暴露出來的傷口如被蟲蛀啃咬,疼痛萬分,米東旭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往地麵一看。反著紅光的雨水與血相差無幾,若不是聞到鐵鏽味,米東旭也沒有注意到——血水已經滲到王槐的腳邊。
    偌大的世界中心,兩個孤獨的人麵對麵,在天使石雕的利劍所指之處,彼此對視。
    “既然我給你講了最近的事情……”王槐開口,“那麽米東旭,解釋下剛剛那句‘地球發生了什麽’吧。”
    米東旭心裏旮遝,原來說漏嘴的話王槐還沒忘,對視王槐詭譎的異瞳,米東旭也一下子找不出什麽能蒙混過關的話語。於是米東旭同樣如實說出,花的時間不長,但每句話都使王槐陷入長時間的思考。
    那個紅色的身影也是他……那麽說來,會拯救兩個世界的就是米東旭嗎……原來如此。
    王槐突然抿嘴而笑,米東旭則一眼看出,那家夥就是推理出答案時才會有這種表情。
    充滿自豪的,驕傲的……
    可這次的笑容為何隱約搖曳著令哥不安——
    “要找機關嗎?看來這裏就是終點了,喂二貨,你怎麽想。”
    王槐側臉,右手食指與拇指輕托下巴,重新陷入思考之中,也把米東旭的想法打斷。米東旭搖頭,把不安的想法甩掉,順便否定了王槐的提問。
    噴泉上的天使雕像,是名為“伊甸園”的守護者米凱爾,可如今的“伊甸園”早已淪陷,隻殘餘那座仍有水流動的跌水噴泉。王槐往雕像處看去,羽翼殘缺的天使仍然閉眼,神態依然靜謐。左手遠指東方,而右手所執的石劍劍鋒直指噴泉下。
    仔細看去,羅馬柱上似乎有什麽浮雕花紋。
    王槐跨入噴泉池,部分水湧出池外,沾染紅月的昏暗。地麵傳出的燈光將他全身殷紅洗刷,沐浴燦金。
    米東旭也跟隨跨入其中,隻見王槐撫了一把頭上的水,徑直朝羅馬柱而去。噴泉內的嘈雜比外麵要大,米東旭覺得耳邊嗡嗡響,到王槐身旁便捂緊耳朵。
    王槐說,這裏麵是浮雕鐵鏈,而米東旭隻勉強聽到王槐的話,附和著點頭。
    羅馬柱上雕刻精致的鐵鏈,若不是鐵鏈與羅馬柱是同色調,乍一眼看會認為是真的鐵鏈栓在柱上。王槐撫過浮雕鐵鏈,粗糙的花崗石觸感流向指腹。
    似乎聯想到什麽,王槐低頭,果真看到了與他預料之中的東西。“沒什麽了,”王槐突然抓住水台邊緣,雙臂發力,跨上跌水台。“和我想的一樣,確實隻有一個方法離開這裏。”
    米東旭道:“什麽?是有辦法了嗎?”
    米東旭無法在池子裏抬頭看向王槐,噴泉中的水與世界的雨會迷住他的眼睛;能與天使平視的王槐,隻是俯視著米東旭,笑意無比輕柔。隨後他的視線跨過米東旭——正對著,米東旭腳下的惡魔浮雕。
    王槐輕聲說了些什麽,可是噴泉水和雨水聲音太雜,米東旭聽不完整,勉強聽到了幾個詞:戰鬥、逃跑、新生。
    他的意思是什麽?米東旭皺起眉,手還捂著耳朵。他朝王槐喊道:“你下來再講!”
    王槐從跌水台一躍而下,落到米東旭身邊,兩人濕漉漉的從噴泉池中跨出,血月的殷紅又將他們覆蓋。
    米東旭問:“有什麽發現嗎?”
    王槐答:“有。注意到那個天使石雕嗎?石雕是戰鬥天使米凱爾,同時祂也是守護‘伊甸園’的天使。看來這裏應該是淪陷的‘伊甸園’,而祂作為守護者,把噴泉當做最後一處淨土捍衛。
    “天使石雕左手指東方,右手持聖劍,劍鋒指地。解釋起來很簡單,天使所指的東方就是出口。”
    米東旭皺眉,道:“不可能,這裏就是終點,也就是出口。萬物都覆蓋在紅月之下,作為‘伊甸園’最後的淨土,這裏——隻能這裏是出口。”
    “可是祂給我們的提示不可能出現多餘,”王槐立刻反駁,“我注意到了,天使翅膀有所破損,鐵鏈與羅馬柱鑲嵌,就意味著在這裏無處可逃。”
    米東旭怔了怔。
    王槐繼續推算:“那麽我繼續了。你說的也對,紅月照耀下無處安身,可祂卻為我們指出了一條道路,這肯定會有什麽端倪。
    “我留意到噴泉池底是惡魔的浮雕,而那把劍,不是和天使石雕嵌合在一起,而是作為個體被分類出來。戰鬥天使斬殺惡魔,那麽,這把劍就是用來刺穿惡魔浮雕的聖劍。我們需要斬殺惡魔,卻又需要朝死神在的東方逃跑,會不會很奇怪。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
    王槐頓一下,繼續說道:“需要有一個人站在天使指的方向,另一個人要拔出石劍,刺穿惡魔。我們倆做出選擇吧。”王槐笑話米東旭,“反正以你這個二貨的性子來說,結果不變。”
    米東旭沉默,這次王槐明明分析的有理有據,他卻總覺得,自己認為本應該是對的地方,王槐就會認為是錯的。米東旭看向天使所指的方向,那裏除了被紅月覆蓋之外,已沒有任何特征。
    作為十年之交的米東旭已經看出王槐的不妥,隻是不清楚他打什麽主意。王槐一下子做的太幹脆了,按照以往,他至少也會自己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現在除了看到王槐果斷的把推理過程說出來外,米東旭還有種來自心中隱約感到的異樣。
    這種異樣的感覺,逐漸化為了更多不安。
    米東旭謹慎起來,道:“如果是按你所說的話,那咱倆逃出去的方法是什麽?”
    “很簡單,”王槐立刻對答,“一個人刺穿惡魔,另一個人站在東麵,這是兩個人同時進行才能破解——喂喂二貨,你該不會……懷疑我的推理水平吧?”
    王槐嫌棄地對視米東旭,沒想到米東旭突然靠近身,鼻尖差點蹭到王槐的臉,嚇得王槐本能地往後縮。
    米東旭正視王槐,話語低沉:“我隻是在懷疑你詭異的反應。你的表現太過正經,以至於太過反常。”
    果真捕抓到他一瞬的驚訝,隨後是王槐的冷嘲熱諷。
    王槐道:“二貨,你麵對死神強烈的壓抑氣氛時是不會害怕還是怎麽?誰不想早點從這個潮濕的破地方出去?噫你貼太近了。”
    又被花言巧語到無法反駁,米東旭還想問些什麽,卻被背後巨大傷口的突然擴張疼得擰緊眉頭。這明明是個夢,痛覺卻真實到米東旭發怵。
    仔細想想,這種選擇或許不是什麽問題,畢竟這是基於夢裏,失敗了也可以重新來過。不知道那家夥心裏有什麽盤算,就算王槐決定瞞著他犧牲,隻要自己也赴死的話,一切就會重來。米東旭打個嘿嘿,而後咬緊牙。
    王槐離米東旭非常近,看著不斷忍著劇烈疼痛的米東旭,心中泛起酸楚,他也希望為米東旭分擔他的疼痛,可是他做不到。“所以忍著點,很快……我們就可以出去了。”王槐隻得以為他撣去傷口附近的水珠,眼神沒留意,對上了那道觸目驚心的巨大傷疤,王槐隻好把視線轉向一旁。
    他真的不忍心繼續看……
    米東旭哈哈地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個家夥居然會擔心哥?好啊,哥去刺穿那隻惡魔證明給你看哥沒事,你就站在旁邊看著吧!”
    王槐覺得他白感動了,於是“嘖”的一聲,十分之嫌棄米東旭得意過頭的二貨樣。王槐站在噴泉邊,望著米東旭慢慢地跨過去,噴泉的水濺落在身上,濕漉漉的米東旭被噴泉光照亮,變成一個小金人。
    他拔出沉重的石劍,緩緩跨下來。
    米東旭朝王槐一笑,眸中有光。
    王槐雙瞳猛地收縮,定格在少年闔眸前的瞬間在王槐腦海中不斷閃過——
    米東旭握著石劍,可是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是傷口太痛了嗎?米東旭不解,如果是傷口痛的話,也會牽連到心髒嗎?
    該停下來嗎?
    他猶豫了。看向王槐。
    王槐站在噴泉邊,全身上下都被紅光覆蓋著,王槐道:“喂別愣住,這麽拖延時間的話那邊的世界等誰救啊?把劍刺進惡魔浮雕的腦門上就行了,祂眉心有個對應的凹槽。”
    也是啊,王槐是個時間控。
    暫且信他一回。
    米東旭不再猶豫,刺穿惡魔的頭顱。可是當米東旭再看向王槐時,那家夥笑得無比溫柔——被騙了。米東旭一下子朝王槐衝去,卻被噴泉池突然出現的結界打到羅馬柱上。
    “————!”
    米東旭果斷拔出刺入惡魔額頭的劍,他用力的程度如同在殺死真正的惡魔。劍鋒劃穿脖頸,巨大的痛苦與血液如噴泉的水般奔湧而出。
    可是來不及了。
    “我可沒騙你,你看,我推理錯了,其實是要其中一個人獻身,另一個人才能活下來。誒呀不好意思,我現在才發現,逃跑的人會死,戰鬥的人會得到新生——我重新推理一遍正確的思路給你,誰叫我是你的損友呢?
    “如果你能回來,就記得向我的奶奶問聲好。”
    他朝米東旭揮手告別。
    定格在少年闔眸前的瞬間在王槐腦海中不斷閃過——那個少年眼底早已死寂,黑瞳中沒有任何事物的倒映。
    米東旭,我不希望,再看你又死一次。
    王槐朝憤怒的米東旭啞然失笑。
    “混蛋————!”
    銀白色的異瞳瞬間被淵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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