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好,及川樹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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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球?”
“你就把球想象成你討厭的人,比如……及川徹。”霧島源司說道:“追上他,再用力地把他打出去。”
“喂喂……我就在旁邊哦。”及川徹打斷道:“而且不會打球的笨蛋,怎麽還做起教練來了。”
“怎麽不行了。”霧島源司皺著眉反駁,然後扭過頭:“這、這有什麽難的。”
“哈?”及川徹不爽道,“那你試試唄,如果失敗了就和小飛雄一起在球場跑三十圈,一邊跑一邊大喊——‘真是對不起及川大人,我實在是太沒用了!’怎!麽!樣!?”
及川徹這家夥真的好惡劣!霧島源司一臉不爽。
“好啊!”霧島源司目光灼灼地瞪著及川徹,將自己的外套一扔,國見英手忙腳亂地接住,“試試就試試!”
及川徹震驚地看著霧島源司開始熱身。
這家夥居然答應了……及川徹確實想讓他打排球,但這家夥願意打排球的原因可能是為了給影山飛雄出頭,就讓及川徹相當的不爽。
“影山,球給我。”霧島源司從影山飛雄的手中接過球。
及川徹用力地哼了一聲,走到金田一的位置,“金田一,我來接!”
霧島源司聽見及川徹的聲音,也有些緊張,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排球。
他抬頭望向體育館灼熱的熾光燈,深吸一口氣,臉頰鼓起,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及川徹跳發的畫麵。
至少第一次,不能成功吧……及川徹心中暗道。他沉下雙眸,劉海映下一片陰影。他清楚霧島源司的身體素質,他的運動細胞很強,也清楚此人的洞察力,他剛才對影山的指導也很精準。
從影山手中接過排球,霧島源司有些好奇地用兩隻手用力地擠了擠——
“原來這就是排球的手感啊……”比想象中硬,比想象中輕。
霧島源司的話讓旁邊的三個低年級大跌眼鏡。
“居然真的是第一次打排球嗎?”金田一震驚地說道:“前輩不會受傷吧?”
“誒——看看熱鬧咯。”國見英吐了吐舌頭。
“……”影山飛雄用灼熱的眼光盯著霧島源司。
他的目光充滿了侵略性,霧島源司很難不注意到,心裏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麽及川徹不喜歡他了。
霧島源司不打排球隻是不喜歡體育比賽,但他對任何運動本質並無喜惡,這一次比起打排球贏,他隻是想試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做到……
霧島源司閉上眼睛——及川徹的五百次發球,不斷在他的眼前重映,每一個細節都印刻在他的腦海裏。
理論上說是完全懂了,但是真的能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控製自己的每一塊肌肉嗎?
——想要探索自己身體的極限,驗證自己的猜想。
霧島源司後撤半步,垂下髖部,學著及川徹讓排球在手中旋轉。
——來吧,讓我看看你真正的天賦。及川徹微微屈膝,深棕色的眼眸隔著球網看向霧島源司。
霧島源司向前邁兩步的同時用整個上臂將排球高高拋起。
——這個高度,這個旋轉的角度!及川徹瞬間睜大雙眸……向左的旋轉球!
霧島源司的眼中倒影著三色的排球,聽見自己移動時帶出的風聲震耳,在球飛向最高點的同時,猛然跳起——
排球在最高點處停頓、旋轉,而霧島源司也於凝滯於半空中。
手掌碰到球的一瞬間——
糟了,跳太高了。
霧島源司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沒法跳得像及川徹那麽高,所以腿部肌肉比自己理論中發力更強,但霧島源司顯然低估自己的跳躍能力了。
球沒有像他理論那樣擊中手掌的上部,而是根部。
這樣他控球的靈活性將大大減弱。
隻能硬著頭皮打了,霧島源司望向球網對麵,在3米攻擊線處,一道光投射了下來。
就是那裏!
感受到排球在自己的掌心形變的瞬間,白色氣浪裹挾著排球,瞬間發射,快得看不到軌跡。
及川徹快速就位,滑跪到3號點位,手臂與排球相撞,同時立刻卸力降低重心,調整手勢,在排球與手臂接觸的瞬間發出一聲爆鳴。
……好重。
這種力量——差點以為會出界。
排球被瞬間打飛到空中。
霧島源司落到地上的時候膝蓋彎曲,半跪在地上,再次抬頭已經看到飛向天花板的排球了。
“呼。”霧島源司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根,上麵似乎還存在擊球時灼熱的感覺。
“好……強。”國見英睜大眼睛。
“及川前輩也……好強,這種球都能接得到……”金田一震撼得更誇張了,長大嘴,道:“看都看不清啊!”
及川徹的一傳雖然卸力不及,但是角度極佳,絕對是能夠救得住的球,而且彼方的接球員還隻有他一個人,他仿佛從邊線瞬間移動到了3號位。
及川徹半跪在地上氣喘籲籲,那個球他本來以為自己接不到的。
及川徹和霧島源司在球網之下眼神擦過,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和震驚,然後又相互別扭地扭過頭去。
霧島源司看向站在球場外的三個孩子,及川徹以為他提點的是影山。
但霧島源司卻說:
“國見,看清楚了嗎?”
國見英十分驚訝,沒想到霧島源司竟然會點自己的名字,立刻站直了身體。
“我隻比你大一歲,還有幾天才算是高中生。而且這個世界上,能打跳發的初中生,很多!非常多!”
“這個世界可是強者如雲。”
“……”
“這並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也不是無用的努力。”霧島源司站起身來,“努力的人從來不是失敗者——是挑戰者。”
“請不要再說,努力沒有用這種話了!”
霧島源司朝國見英走去,國見英從呆滯中清醒,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霧島源司卻隻是從他的手中拿起了衣服,重新披上外套,用濕巾擦了擦手之後,又翻過來折好放回袋子裏,坐回自己的位置。
……居然是因為國見才決定發這個球的嗎?及川徹在網的對麵看著霧島源司重新變成之前的旁觀者。
挑戰者……及川徹心中重複。
國見英站在霧島源司身邊垂著腦袋不知所想,而身邊的影山飛雄以一種極具衝擊力的眼神死死盯著排球,他正為霧島源司那句‘這個世界上,能打跳發的初中生,很多,非常多!’而戰栗著,興奮著。
強者如雲。
隻要抵達更高的地方,就會遇見更強大的對手。
爺爺也說過同樣的話——隻要你登上更高的舞台,就能看見更強大的敵人。
“前輩,請讓我再發一次!”
影山飛雄忽然拿起排球走到及川徹麵前,一雙眼睛明亮有神,臉頰泛紅。
及川徹冷冷地看著影山飛雄,片刻後,道:“最後一次。”
影山拿著球,腦海中卻浮現出剛才霧島源司的動作。
霧島前輩的姿勢和及川前輩很像,就是那樣的,回想起了……
影山飛雄後撤一步,在向前俯衝的同時高高拋球——啊,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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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追上你!
他一躍而起,奮盡全身的力氣到臉頰鼓起,右手重重砸在排球上,排球被氣浪帶起,在空中轉瞬即逝,穩穩落在對麵的邊線內,落地時發出重重的響聲。
及川徹麵無表情地看著落地的排球,一言不發。
*
“可惡!”
“第二十七次。”
“別做這種無用的計數。”
回家的路上及川徹對霧島源司吼道,“都怪你,把小飛雄教會跳發了!”
“我無法讚同。”霧島源司挑挑眉,說道:“按照他的努力程度,隻是時間問題吧。”
“但你還是指點他了,你到底站哪邊?”
“說到底我為什麽要站邊啊?”霧島源司說著,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恍悟道:“你才是傲嬌係吧,表麵上很討厭影山,實際上非常在意他。”
“哈?才沒有在意小飛雄!”
霧島源司懶得繼續和一個傲嬌鬼辯駁。
“可惡!”走了幾步,及川又重複。
“二十八。”
“不許計數!”及川徹生氣地說道:“我不管,現在你又欠我了。”
霧島源司撅起嘴,“這也算嗎?”
“當然!”
“幹嘛那麽在意和影山的輸贏啊,他隻是你的後輩吧?”
“……”及川徹頓了一下,沉默了很久。
如今的及川徹早已沒有初中時候的不成熟與鋒芒,絕對不會做出因為對飛雄的恐懼而情不自禁動手的蠢事。
但依舊過了好長時間,及川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平靜地說道:“或許我早晚會輸給他,但是不想是現在。”
聽到及川的話,霧島停住了腳步,仿佛聽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會輸給他?”
“……當然不想輸給他。”
“原來你是因為害怕輸給他才討厭他的嗎?”霧島轉過頭看向及川徹,有些困惑說道:“你那麽努力,又那麽有天賦,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會輸給他?”
並非岩泉一那般的責問和勒令他自信,而是……理所應當到仿佛困惑今天的太陽為何會從西邊升起。
——這點及川徹格外驚訝。
霧島源司和其他人不同,他根本不關心排球,隻客觀闡述和踐行自己的觀點。
“影山的天賦或許比你強吧。”霧島隨意地說道:“但我認為,你有不輸給他的才能。”
“他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當然了,你能做到的,他也遲早做到。”霧島認真思考之後,作下如是結論,“而且,如果有影山這樣的天才追逐著自己,還蠻有趣的,尤其是他絕對成熟之後,狠狠將他擊敗,不也挺爽的?”
“……”
“哇。”及川徹臉在夕陽的映照下有些微紅,低下頭說道:“你這家夥,也挺惡劣的。”
“雖然我不打排球,但是我很期待,”霧島源司露出笑容,思索著:“狠狠擊敗強者的瞬間,你能讓我看到嗎?”
“少使喚我了!”
“才不是使喚!”
及川徹走在的斜陽映射的石子路上,影山飛雄讓他不快的情緒似乎已經開始逐漸彌散,或許畢竟是個高中生,要想把什麽事情牢牢記在心裏才叫奇怪。
及川徹自認為完全是自己忘性太快了,而不是霧島源司沒理由的認可和讚美讓他倏忽之間被一股甜蜜的眩暈擊潰——嘛,當然還是我及川徹更厲害。
區區小飛雄罷了,我當初學跳發哪有這麽笨。
及川徹心情紓解之後,悄悄瞥下眼角,看見霧島源司似乎在思考什麽。
金色的夕陽照在他白皙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被夕陽映出的陰影拉長。
及川徹正嚐試在解讀對方表情的時候,忽然看見霧島源司的臉似乎明亮了一下——他站在夕陽之下,憑借自己的感覺說道:
“我知道該怎麽表達了。”
“什麽?”
“如果是一場賭博的話。”霧島源司抬起頭,斜陽映照著他的臉,他似乎暢想了一下,才認真地說道:
“我是那種會傾家蕩產壓注你贏的人。”
“……”
“……沒想到我們已經結下如此深厚的友誼了。”好半天及川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看我會是那種為了感情故意輸掉的角色嗎?”
“……你都沒怎麽見過小飛雄打球吧。”
“那又怎樣,你也是我目前見過,最有天賦最努力的人……之一。”
“把之一去掉我會更高興!”
“很難吧。這個世界可是很大的。”
“喂……”
及川徹本不想承認自己對影山飛雄的不甘與忌憚已經被霧島源司清除,但自己又在切實因為霧島源司的一句話發自內心的快活著。
“還好你不是為了影山才發那個球的。”及川徹把頭扭到一邊,他不想這麽輕易的消氣,繼續道:“否則你會徹底失去我這個朋友。”
“我是為了你才發那個球的。”霧島源司目視前方,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霧島源司的想法很簡單。他敬佩刻苦踐行努力二字的人,及川徹就可以歸類為努力的這個範疇,而那個叫國見英的孩子的話,剛好和自己的三觀相反吧,不想讓努力的人反而不被認可。
及川徹則陷入了沉默,然後忽然抱頭蹲下,發出練習結束後最大的聲音——
“可惡啊啊啊啊!”
“二十九。”
“感覺完全被你這家夥拿下了!明明你也是個討人厭的天才!”……可就是討厭不起來。及川徹把頭埋在膝蓋裏,不願意抬頭,聲音悶悶的。
霧島源司困惑地看著及川徹的迷惑行為,周圍同樣有不少人被及川徹吸引,及川徹身材高挑,麵容精致帥氣,路人們紛紛扭過頭來——帥哥街頭咆哮為哪般?
霧島源司開始思考丟下他直接回家會不會迷路。
片刻後,及川徹麵無表情地站起來,眼睛裏麵似乎有紅血絲。
“你哭了?”
“才沒有!!”
“你怎麽這麽愛哭?”
“我說了!沒!有!哭!”
兩人沉默著回到家,霧島源司開門時看見暮色下殘缺的及川樹,聽見及川徹忽然又開口:“你明天也陪我打排球吧。”
“……”
“不準猶豫!你都傾家蕩產賭我贏了!負責到底啊!”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