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幽穀奇遇 第三十二章 天為媒,地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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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不知歲月,恍恍半年有餘,這半年在蘇淩的人生中,卻是至關重要的半年,因為這半年蘇淩的成長可以用一日千裏來形容了,經過這些風雨,蘇淩原本心中還有一點對這個時代感覺到縹緲虛幻的想法,漸漸的消失不見,他所遇到的無論好人還是壞人,都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人,他以前還想著或許是大夢一場,醒來後,一切還是鋼筋水泥,汽車行人。
那個時代,終究是回不去了,是時候徹底割裂了。
這半年,無風無雨,每日都生活的安靜而充足,白日裏和張神農一起探討《神農傷寒雜病論》該怎麽寫,但蘇淩僅僅限於紙上談兵,出一些現代人的點子,張神農有時用,有時不用;除了寫書,蘇淩真就跟著杜恒學習一些把式。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入門搏殺技術,可是比起當初那個手無縛雞的蘇淩,現在的蘇淩,隨著這把式越學越精,和杜恒對練的時候,杜恒都隱隱有些落入下風了。
蘇淩這人本就嘴碎,見杜恒都有些不是自己對手,忍不住有點飄飄然,總是對著張芷月和張神農說,我現在的功夫,放眼江湖,不是個劍客,也是個俠客了吧。
張神農卻每次都潑他冷水,說你連真正會武術都算不上,還俠劍客呢!
蘇淩也不氣惱,他知道這是張神農怕自己驕傲自滿了,好意提醒自己。
蘇淩明白,這個時代天下混戰,武學登峰造極者多如過江之鯽,他也不可能就自滿到真以為自己有多麽了不起了,他明白杜恒的把式也是二半吊子,若真就碰上一個學過真正武學的人,怕自己連三個照麵都撐不了。
所以他始終知道,自己學的是把式,而不是武學。
防身健體,總歸還是可以的吧。
到了晚上,張神農總是叫住他傳授醫術,半年來,蘇淩把張神農所藏醫書看了個七七八八,他本就是985大學中文係高材生,對於那些晦澀難懂的古文醫書,看起來也並不十分費勁,加上或許蘇淩還真是個學醫的材料,張神農教他的東西,他總是稍加鑽研便基本能夠融會貫通,甚至舉一反三,張神農總是大讚他收了一個好苗子。
他們師徒二人,師父真教,學生真學,半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蘇淩的醫術學問卻越發深厚,雖然比起妙手回春的杏壇高手尤為不及,但基本的病症,稍不常見的疑難雜症,他都可以應付的綽綽有餘。
隻是,不瘋魔不成活,蘇淩和張神農兩人一個學一個教,往往便忘記了時間。往往深更半夜,張神農的藥廬之中還亮著燈光。
張芷月就那麽靜靜的坐在旁邊,望著眼前的少年,眼中寫滿了欣慰和幸福。
她總是這樣安靜,見蘇淩或阿爺累了,便遞上茶水,怕他們餓了,半夜去灶房做了點心給他們當宵夜。往往星鬥滿天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了時間,蘇淩抬頭看時,便會發現那個綠衣少女早已趴在旁邊的桌上安靜的睡著了。
蘇淩這才會將她滿懷抱起,放回她的屋中,然後再悄悄的離開。
每隔三日,便是張芷月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她會和蘇淩結伴到深穀之中采些草藥,起初杜恒還跟著,到後來杜恒說什麽都不願再去,隻說,自己才不願意插在兩人中間,自己雖然腦袋不太靈光,卻也識趣的很呢。
幽穀山澗,潺潺溪水之畔,茂密叢林,幽深洞穴。無論何處,皆留下了那綠衣少女和這挺拔少年牽手而行的身影。有時累了,蘇淩就席地而坐,張芷月便掏出玉蛇笛,笛聲悠揚,泉水叮咚,心中從未有過的安寧。
時光斑駁,如夢如風,每一刻彷如永久。
那日又是采藥的日子,蘇淩和張芷月收獲頗豐,兩個藥簍裏早裝滿了名貴的草藥,在一座高聳的山峰之巔,蘇淩緩緩坐下,張芷月依偎在他的肩上,望著山中渺渺的雲氣,說不出的愜意。
張芷月緩緩開口,似帶樂說不盡的羞赧道:“蘇淩,你喜歡我麽?”
蘇淩點點頭道:“蘇淩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但蘇淩知道,阿月歡喜,蘇淩也就跟著歡喜,阿月悲傷,蘇淩也就跟著悲傷,蘇淩跟阿月在一起,就是什麽都不做,心中也是歡喜的。”
張芷月俏臉通紅,喃喃道:“那你想娶我麽?”
蘇淩柔柔的望著這眼眸如星的少女,鄭重道:“想,一直都想。”
張芷月先是心中一甜,又似帶了委屈道:“那為何已經半年了,你為什麽不告訴阿爺,娶我的事情呢。”
蘇淩無言,半晌才輕輕的刮了刮張芷月的俏鼻,緩緩道:“阿月,其實阿爺第一次說要我娶你,我就想迫不及待的答應,隻是”
張芷月神情微變道:“隻是?隻是什麽?”
蘇淩道:“阿月,你莫要生氣,我把心裏話全部說出來,這是個亂世,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今日我們飛蛇穀雖然安靜平和,但或許他日,便會被卷入戰火之中,紛亂天下,好男兒何以為家?如今沈濟舟在北方渤海虎視眈眈,蕭元徹在中原積蓄力量,蕭沈兩家必有一戰,若戰,天下百姓必遭塗炭,我們也無法幸免。而我,卻是要到天下見識一遭的,博取功名,縱橫天下我不敢奢望,我隻是想讓自己變強,變得有能力保護我所愛的人,保護阿月,保護阿爺,保護杜恒,保護我的爹娘。阿月,我知道,你阿爸阿媽的死始終是你難以解開的心結。這天下,若真被沈濟舟這樣道貌岸然的人占去,我們又將生活在什麽樣的世間呢?”
張芷月沒有說話,眼神流轉,似乎想著什麽。
蘇淩又道:“起初,我不知道阿月你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或許我想在這亂世一爭的想法也就沒有那麽強烈,可是當我知道了之後,我便沒有一天不想著在這亂世中做出一些事情來。我說過,無論誰欠了我的,我便要百倍奉還,如今你便是我,我亦是你,那沈濟舟欠我的,我豈能不向他討要,雖然我現在是個無名小卒,但我覺得,早晚有一天,那沈濟舟所欠下的,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張芷月點點頭,似乎明白了蘇淩想要表達的意思,輕聲道:“蘇淩,我知道了,這便是你遲遲不願娶我的原因吧,如果我們結婚了,或許終其一世,你都會終老在這飛蛇穀中,而那樣你絕對不會快樂的,對麽?”
蘇淩沒有否認,十分坦誠的點了點頭。
張芷月忽的將他抱的更緊了,仿佛害怕下一刻就要失去他一般,在他懷中喃喃道:“蘇淩,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了。”
說著,朝他展顏一笑道:“蘇淩,我們回去吧!”
蘇淩點了點頭,兩人起身朝著飛蛇穀走去,隻是,蘇淩清楚的覺得,張芷月握著他的手,愈發的緊了。
回到飛蛇穀天色已經擦黑了,杜恒和張神農做了一桌子的菜,正等著二人,見二人回來了,便笑著讓二人趕緊入席。
張芷月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閃爍,忽的似心中已然做了決定,驀地朝著張神農緩緩的跪下。
慌得張神農忙過來攙扶,張芷月聲音清冽,從未有過的鄭重道:“阿爺,芷月要嫁給蘇淩,希望阿爺能夠允許。”
蘇淩也沒有想到張芷月會突然如此這般說,這般做,一時之間心緒起伏,滿是柔情和心疼的望著眼前深情期許的張芷月,緩緩的與她跪在了一處。
張神農半晌無語,望著漫天的星鬥,忽的老淚縱橫道:“兒啊,兒媳,你們看到了麽,阿月自己挑了一個好夫婿!”說著緩緩朝著蘇淩望去,沉聲道:“蘇淩,你那日說的兩全之策,你可想好了?”
蘇淩搖搖頭,他從不說假話,更不忍心那些甜言蜜語搪塞,有些愧疚道:“阿爺,我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醒了想,睡不著想,吃飯走路都在想,可是真的沒有兩全之策啊。”
張神農默然一歎,朝著張芷月道:“阿月,不是阿爺不願意你嫁給蘇淩,蘇淩這孩子,早晚必有出息,我心中也認定了他,隻是”
“分離對麽?蘇淩所圖之事,更是九死一生對麽?”張芷月一字一頓。
“不錯,便是如此,你也願意嫁他?”
“我,願意!”張芷月的星眸中從未有過的堅定。
“阿爺,男兒誌在四方,我雖然是個醫女,但這樣的道理還是懂的,我嫁他是讓他知道,這世間還有人疼他,憐他,愛他,無論他做什麽,都會有這麽一個人奮不顧身的支持他!雖然他所做之事可能九死一生,或許他踏出這個幽穀,麵對的便是風雲譎詐,便是深淵森羅,可是,阿月已經想好了,阿月此生隻嫁蘇淩一人!”張芷月眼中含淚。
蘇淩心中最後的防線,轟然倒塌,這個張芷月,這個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光芒的少女,就這樣一字一頓,從未有過的堅決,從未有過的不悔,自己呢?自己能給的隻是那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張芷月!張芷月!張芷月!
我該拿什麽愛你!
張神農老淚縱橫,憐愛的撫摸著張芷月的頭,顫聲道:“隻是,阿月,苦了你了!”
“阿月不苦,阿月以前隻有一個人,現在心中有一個能夠一直牽掛的人,便知足了,再說阿爺您老了,阿月留在飛蛇穀中,還能好好的照顧你,阿月永遠陪著阿爺!”張芷月喃喃道。
轉過頭來,張芷月滿是柔情的雙眸望著蘇淩。蘇淩滿是心疼的眼神與張芷月轟然相接。
張芷月卻對他展顏一笑道:“蘇淩,你放心的去闖你的天下,隻是累了,困了,乏了,便回來,阿月等著你!”
蘇淩眼中有淚,不知該說什麽。
到底還是張神農看遍了這人間悲歡,哈哈一笑,將兩個人攙起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才笑著對蘇淩道:“蘇淩,一個大小夥子,還沒有一個小女子灑脫不成?你們的婚事,阿爺準了!”
杜恒開心不已,笑著笑著,這憨厚老實的蘇淩大哥的眼中也漸漸有了淚花。
“這下,真就是我弟妹了,哈哈!”杜恒便流淚邊笑。
四人站在一處。
星鬥滿天,月光如紗。
蘇淩的眼中,這便是他要用盡全力守護的天下!
良久,張神農便道:“那便選個日子,咱們就把這事情給辦了如何?”
蘇淩剛想點頭,豈料張芷月卻嬌蠻一笑道:“撿日不如撞日,這穀中隻有我們四人,還挑什麽日子,今晚,就現在,如何?”
說著似有些挑釁的望著蘇淩展顏笑著。
蘇淩聞言,也驀地灑脫道:“好!便是今晚!”
沒有紅燈,沒有紅燭,沒有喜字,沒有三媒六聘,沒有鑼鼓喧天。
以蒼天為媒,以後土為證。
蘇淩和張芷月跪在張神農腳下。
杜恒憨厚的聲音傳出:“一拜天地。”
蘇淩和張芷月麵向蒼穹圓月,深深一拜。這一拜,天地沉醉。
“二拜高堂!”
蘇淩和張芷月朝著張神農深深一拜。
張神農聲音顫抖,喜極而泣,雙手顫抖相攙。
“夫妻對拜!”
蘇淩和張芷月對向而跪,鄭重對拜。
禮成,從此,張芷月便是這蘇家的娘子,永遠不再改變。
兩人起身,蘇淩將張芷月緊緊抱住,聲音依舊愧疚道:“芷月,是我蘇淩對不起你,沒有鳳冠霞帔,還如此倉促,便是這儀式也就隻有我們幾人,連個媒人都沒有!”
張芷月滿臉幸福,喃喃道:“我嫁的是你,那些繁文縟節,何必記在心裏呢?蘇淩你記住我今日的話便好!”
蘇淩點點頭道:“蘇淩,必不負張芷月!”
忽的,穀口處傳來腳步聲,有人朗聲道:“哪個說沒有媒人的?媒人到了!”
蘇淩四人同時朝著穀口看去,一人已然走了過來。
這人年歲已然不小,身上穿的破爛不堪,油脂麻花,右手拄著一個木杖,木杖上係個葫蘆,雖然穿的不好,但卻是鶴發精神,隱隱有出塵之意。
蘇淩覺得這人十分麵熟,似乎哪裏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倒是張神農見到這人,忙站起身來,走過去迎接,哈哈大笑道:“老家夥,你還沒死,我這飛蛇穀偏僻的緊,你是如何找來的?”
這老者大笑,揶揄道:“我四海為家,走到哪裏是哪裏,你這老烏龜縮在這裏,倒也逍遙自在啊!”
說著轉身對張芷月道:“阿月,我這個阿爺做你們倆的媒人可好?”
張芷月卻是驚喜非常,跑過去攙扶著這老者,展顏笑道:“元阿爺,您怎麽來了,我今天真的是太高興了!也隻有您當得阿月的媒人!”
那老者哈哈大笑,又走到蘇淩近前,上下好一番打量方道:“蘇淩,許久不見,你是大變樣啊,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了,還記得當初蘇家村”
一語點醒夢中人,蘇淩猛然想起,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因為真正的蘇淩落水,危在旦夕,是這個老者出手相救,這老者名叫元化,當時自己的老爹就十分仰慕的叫他元化神醫。不想今日見了,看他和張神農還頗為熟稔,忙跪下道:“原來是,元化神醫,小子叩謝當日救命之恩!”
元化大笑,點點頭將蘇淩扶起道:“你還記得老朽,不錯,不錯!我與這張老頭兒,是多年故交,前些日子來到南漳,看了一樁案子,才知道這張老頭兒現在落到這飛蛇穀安身,這便討人嫌的找來了,不想遇到一對新人拜天地,可巧,可巧啊!”
一句話,蘇淩和張芷月臉都紅了。
張神農揶揄道:“老家夥,你既然來了,要當媒人,可有禮物麽?要不然這媒人也當的太便宜你了!”
元化用手點指張神農道:“老不羞的,就知道在這兒等著我呢!”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卷白紙,哈哈笑道:“不知這個,可否?”
蘇淩和張芷月忙將這白紙展開,卻見上麵畫了七種動物,蛇、虎、熊、猴、雞、鹿、猴,每種動物旁邊還有一個人形,做著和這些動物一模一樣的動作。
蘇淩心中一動,這不就是可是,那是五種動物啊,發明這套東西的人姓華啊
他忽的明白,這或許就是平行世界的不同吧。
蘇淩一時有些忘乎所以,脫口讚道:“五額七禽戲!無價之寶!乃是讓人模仿七種動物的形體來強身健骨,從而益壽延年的好方法!華元老伯這禮也太重了!”
元化一驚,有些難以置信的道:“蘇淩,我是頭回將這七禽戲給別人看,你怎麽一下子就知道這東西叫做七禽戲呢,又將這妙處說的如此得當,張老頭兒,你收了一個好的孫女婿啊,我是老頭兒一個人,我要有個孫女,我也讓他嫁你!”
說著,看著蘇淩的雙眼直放光。
張神農啐了一口道:“老沒出息,還有搶人的啊!你可別小瞧了蘇淩,現在他的醫術,便是走遍天下,怕是也能稱的上高手!你這點把戲,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他這話說了,蘇淩更是心中慚愧,他哪裏懂,若不是前世他知道這些,張神農又替他解了圍,怕是又要請浮沉子的真言了。
元化依舊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讚賞之意溢於言表,哈哈笑道:“哦?如此我得跟蘇淩好好說說話了!”
張神農哈哈大笑道:“今天人家小兩口剛拜了堂,你便要耽誤人家洞房花燭,那你得問問阿月願不願意啊!”
一句話說的張芷月臉紅的發燒,忙一跺腳道:“阿爺,你怎麽也調笑起孫女了,我才沒那麽自私,你們說話,我回屋了!”說著紅著臉朝蘇淩的房中去了,臨走時,俏生生的對蘇淩道:“蘇淩,我在屋裏等你,你陪著兩位阿爺好好說說話。”
蘇淩頗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杜恒嘿嘿一笑道:“那,我也回屋嘍。”
張神農和蘇淩陪著元化聊了一會兒,他最是知道元化的心思,便起身稱自己累了,回屋去了,臨走時給蘇淩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元化這老家夥不僅醫術高超,胸中更有韜略,這是個好機會。
蘇淩自然明白。
張神農走後,元化這才和蘇淩坐下,抿嘴品了品茶,方笑道:“那張老頭兒的醫術傳給你了?”
蘇淩點了點頭道:“小子魯鈍,隻學了十之三四。”
元化頗有些不地道的編排道:“他那點本事,比起我來差得遠,蘇淩就衝你方才一語識破了那是七禽戲,又點出了其中奧妙,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不如你也拜我為師,我在這穀中多住幾日,把我的醫術傳給你,你醫術更進一步,到時也能懸壺濟世,杏壇留名豈不更好!”
蘇淩一怔,這才一搖頭,十分抱歉道:“元老伯,不是小子不想學,而是小子誌不在醫道。”
元化有些疑惑道:“誌不在醫道?為何?”
蘇淩才把心中誌向和以後的打算和盤托出。
元化雖有遺憾的歎了口氣,卻十分讚賞道:“大丈夫當如是!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勉強了。”言罷,又從懷中掏出一部書道:“這是我平生心血所著,我雖無緣教你,但是這書給了你,也算傳你衣缽,你也叫我一聲師父吧想我元化,這天下可不是誰都能做我的徒弟的。”
蘇淩鄭重的接過書,見書的封皮上寫著三個大字:青囊經。
蘇淩心中大動,起身鄭重的跪在元化腳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鄭重道:“師父!”
元化也有些激動,雙手將他攙起,左看右看,心中歡喜的緊。
兩人喝了會兒茶,元化這才道:“蘇淩,如今天下軍閥混戰,你若出世,想去往何處啊?”
蘇淩想了想道:“小子不過宛陽蘇家村一漁民,卻是不知道去哪裏,還請師父指點!”
元化點頭,神色鄭重,語重心長道:“蘇淩,大丈夫者,功名利祿不過浮雲,所重者天下百姓也!如今渤海侯大將軍沈濟舟與灞城侯大司空蕭元徹在北方摩擦不斷,想必不久便有一場大戰!”
蘇淩心中一凜,沒想到這個醫術絕倫的醫者,竟有如此眼光,忙使勁的點了點頭。
元化雙眼眯縫,思考了一會兒方道:“渤海侯沈濟舟天下十八州占有五州,大司空蕭元徹隻占有三州,但大晉傀儡皇帝晉安帝劉端在蕭元徹的控製之中,京都龍台城早已是他的勢力範圍,單論軍事勢力和朝局勢力蕭元徹雖占據京都龍台,並掌握皇帝,但仍不足與沈濟舟抗橫,如此看來,沈濟舟卻是一個可以去投效的人。”
元化忽的一轉話鋒道:“然而,張氏與沈濟舟有血海深仇,這個自不必說,隻說這沈濟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少恩冷血,自詡四世三公,我觀其早晚必敗亡,因此他那裏你是去不得的!”
蘇淩靜靜聽著,隻覺得元化果真胸懷錦繡,心中暗自讚歎。
元化又道:“蕭元徹正是用人之際。你也明白,蕭沈這一戰要劃定大晉王朝的北方勢力版圖,故而我意你去投蕭元徹為好!”
蘇淩點點頭道:“師父所言正是小子心中所想,我跟蕭元徹手下憾天衛大都督黃奎甲頗有些交情,我想先走他的門路,也好在灞城和京都龍台城站穩腳跟。”
元化搖搖頭,似有所指道:“蘇淩,你以為你有了黃奎甲這層關係便真就可以乘風直上?蕭元徹何等人物,手下謀士大才者多矣,那黃奎甲雖然是蕭元徹的大將,但也隻是一介武夫,他介紹的人,蕭元徹豈會真覺得有本事麽?他不覺得你和那胸無點墨的黃奎甲一般,便已然不錯了,再者,這各路英豪,最重出身,朝廷亦如是,沒有一個好的出身,想要出人頭地,怕是登天還難,如今那些稍有些出身的人,都要削尖腦袋的自重身份,何況是你這小小的漁民呢?”
蘇淩一怔,心中深以為然,想了好久也沒有辦法,隻得深施一禮道:“師父教我!”
元化點點頭,這才一字一頓道:“你可知過些日子在灞南城有一天下名士都十分看重的盛會麽?你若想要真的有所名氣,不妨去那裏一試,隻是能不能創點名望出來,還要看你的本事了。”
蘇淩忙問是什麽盛會,元化笑而不答,隻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蘇淩看去,那桌上寫著:灞南許韶,江山評。
蘇淩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這才拜謝元化。
元化忽的語重心長道:“蘇淩,假設你以後身居高位,也要保持一顆赤子之心,蕭元徹不願久居晉帝之下,早晚必有取而代之之心,然而目前各地軍閥狼子野心,隻有蕭元徹或可扶大廈之將傾,因此,你隻能暫時委身於他處,隻是你切記,萬不可助紂為虐,一旦蕭元徹有異,必須迅速脫離他。人間滄桑,正道才是英雄所追求的啊!”
說罷,元化昂然負手,圓月之下,傲骨錚錚。
蘇淩聞言,鄭重點頭道:“小子此去,絕不做違背良心之事!”
元化這才欣慰的點點頭,忽的揶揄道:“哈哈,耽誤你這許多時間,你是不是早煩死我這老家夥了,快去吧,莫讓新媳婦等著急了!”
說罷哈哈大笑著前去藥廬找張神農去了。
蘇淩目送元化離開,這才走向了自己的屋中。
隻是走到屋外,見屋內燭影柔光,心跳驀然加速,雙手顫抖,來回踱了兩圈,心中暗道,男人嘛,怕什麽?
這才緩緩的推開門。
張芷月已然換了紗衣,正坐在床上,燭光之下,紗衣彷如蟬翼,她發散著動人心魄的美。
蘇淩看的癡了。
張芷月倒是落落大方,格格一笑道:“傻站著看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麽?”
蘇淩臉紅脖粗,這才一低頭,走到床前,與張芷月挨著坐了。
半晌兩人皆無語,隻是這屋中氣氛微妙綺璿起來,兩人的呼吸逐漸粗了起來。
“芷月”“蘇淩”
張芷月格格一笑道:“那,你先說。”
蘇淩這才似清了清嗓子,似掩飾道:“芷月,今日委屈你了!”
張芷月展顏一笑道:“哪裏委屈了,可不是誰拜天地都能有七禽戲的哦!”
隨即輕輕握了蘇淩的手道:“反正,芷月一輩子都不後悔。”
蘇淩心中著實心疼張芷月,這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半晌,兩人才分開,蘇淩似乎猶豫了好久,才開口道:“芷月,我們今日雖成婚,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娘子,隻是卻不能成禮。”
說著偷看了張芷月一眼。
張芷月仍舊笑意盈盈,歪頭道:“你那滿腦子的亂想我明白的”
蘇淩這才又將她抱在懷裏道:“當今亂世,無以為家,且這樣的拜堂,根本就是委屈了你,人家都是風風光光,而我”蘇淩的眼中滿是自責。
張芷月將他抱得更緊,柔柔道:“我不委屈,蘇淩嫁給你我便知足了,我隻要你,其他的我什麽都不要!”
蘇執吻了吻張芷月的額頭,這才道:“話雖如此,可我始終是心中過不了這個坎的,芷月,我有一事告訴你。”
張芷月點點頭道:“你說吧。”
蘇淩道:“三日後,我要和杜恒前往灞南城,今日元化師父告訴我,那裏有個盛會,到時天下名士雲集。”
張芷月點點頭道:“江山評對吧!你便不說,我也要告訴你讓你去參加的!我不會賴著你的,你安心的去,我等著你做一番事業!”
蘇淩心中感動,忽的對天發誓道:“我蘇淩發誓,五年之內必做出一番事業,到時候給娘子張芷月風風光光的拜堂禮!”
張芷月展顏一笑,柔柔道:“蘇淩!我相信你”
燈息,兩人大被同眠。
張芷月像一隻柔軟的貓咪投入蘇淩的懷中。
萬籟俱靜,沒有一點聲音。隻有天上一輪潔白的明月。
蘇淩和張芷月兩人都沒說話,隻是呼吸逐漸急促粗重起來。
蘇淩覺得自己真的就要克製不住了,忽的一轉頭,朝著張芷月的櫻唇之上深深的吻了上去。
這一吻,纏綿悱惻,那天上的月似乎都喚來雲遮了臉去。
良久唇分。
忽的張芷月翻身坐起,一把掀了被子,似嬌嗔道:“你個臭蘇淩,不是說好不胡來的你還”
蘇淩也直起身子,哈哈大笑道:“可我沒說過不能親你吧,再說相公親親娘子,不犯法吧!”
“你”
張芷月一陣粉拳,忽的跳下床來,又點了蠟燭,走到桌前,喘息道:“我不行了我渾身好熱”
說著拿起茶壺,倒了滿滿一碗茶水,咕咚咚的喝了起來。
蘇淩也走下來,一攬張芷月的纖腰,哈哈笑道:“我也熱,我也渴給我喝點。”
“自己有手,自己去倒吖!”
“這才剛成禮,便要虐待親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