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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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白衣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大兄請想,一旦那周昶死了,而許宥之又說他中途離開,萬一被人說成,就是他中途離開的疏忽,導致了周昶有機可乘,進而自殺而亡,這樣的罪責,許宥之可擔待得起麽?蘇淩就是吃定了他這個想法,所以,無論是周昶能不能歸降,生或者死,許宥之都不可能主動的說自己中途離開的”
    蕭元徹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道:“白衣說的不錯這臭小子”
    郭白衣又道:“待那許宥之出帳之後,蘇淩和周昶之間,方才真正的進入正題”
    “那白衣以為,蘇淩會真心勸降周昶呢,還是勸他自盡呢?”蕭元徹不動聲色的看了郭白衣一眼,緩緩問道。
    “這個嘛”郭白衣略微頓了頓,方道:“若說蘇淩一點勸降周昶的意思都沒有,或許有些太過絕對了,依白衣覺著,蘇淩對周昶三分勸,七分說他自盡”
    蕭元徹深深的看了郭白衣一眼,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裏十分的清楚,郭白衣還是給蘇淩留了些情麵的,蕭元徹明白,蘇淩應該根本就沒有勸降周昶的意思。
    至於為什麽蘇淩並不想勸降周昶,他心裏也十分的清楚。
    “總之,蘇淩跟周昶之間,應該是達成了某種約定或者共識,才有了之後的把酒言歡”郭白衣淡淡道。
    “那這個陶片又該如何解釋呢?為何會出現在周昶的掌心之中呢?”
    蕭元徹指了指那陶片,繼續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個其實大兄心裏應該也明白,大體上,是蘇淩刻意留下來的當然,也不排除周昶趁蘇小子不備,自己偷偷藏起來的可能隻是這個可能性,應該不是太大”郭白衣依舊說的滴水不露。
    蕭元徹心中明白郭白衣為何會如此說,卻也並未生氣,點了點頭道:“那許宥之和周昶之間,有什麽過節和舊仇呢?這件事,白衣以為蘇淩他事先知道不知道呢?”
    郭白衣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又開口道:“所謂舊仇,很好理解,周昶出身寒門,又是武將,許宥之出身世家,乃是文臣。自古無論寒門還是世家,或者武將還是文臣,都分屬不同的階層和派係在很多的勢力之中,他們之間更是水火難以相容的存在”
    說到這裏,郭白衣朝蕭元徹一拱手,淡笑道:’當人,大兄在製衡這些上麵,還是頗為得心應手的,大兄麾下無論文武,還是寒門和世家,大體還算和睦相處,相安無事隻是,嗬嗬”
    郭白衣指了指渤海的方向,帶著些許譏諷道:“那個人,可是自詡四世三公,名門之後,世家子弟的,若是大晉排個最在乎出身的人的排名,那個人敢說第二,無人敢爭魁首了”
    蕭元徹聞言,大笑道:“白衣這話,雖然說得事實,但是若真傳到沈濟舟的耳中,怕是他第一個要殺得就是白衣你嘍”
    說著,蕭元徹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郭白衣一擺手,不在乎的打趣道:“白衣是大兄的人,他沈濟舟現在自身都難保了,怎麽有本事來殺我若是真能以白衣這殘軀和這幾句話,誘使沈濟舟不再龜縮在望海城中,不顧一切出兵到天門關跟主公決戰,那白衣定不惜此軀!”
    蕭元徹用手點指他,笑道:“你啊,你啊你舍得自己殘軀,我蕭元徹可是舍不得你的”
    兩人又是一陣大笑,郭白衣繼續又道:“所以,沈濟舟麾下,文臣武將之間,派係林立,寒門和世家之間,也是水火難容,這幾派明爭暗鬥,暗中死不對付沈濟舟不但不製止,更是覺得喜聞樂見美其名曰,這正顯示了他超群的製衡手段,所以沈濟舟陣營,明爭暗鬥,爭權奪利者,比比皆是許宥之雖然頗有才能,但趨利避害,行事自然不會有多麽的正大光明反觀周昶,為人正直,性格執拗,眼中更是揉不得沙子,所以當初在渤海之時,便幾乎將渤海世家大族得罪了個遍,沈濟舟雖知他之才能,但亦不能用之,這才將他貶出望海城,打發到了這天門關中,即便如此,按照周昶之才,做個守關主將,料是綽綽有餘的結果到最後卻是成了呂鄺之副手那周昶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豈能心中不恨、不怨?”
    郭白衣朝蕭元徹又一拱手道:“因此,白衣猜測,既然那周昶當初在望海城時,將勳貴世家得罪了個遍,那許宥之的許家怕是也不能落下吧”
    蕭元徹聞言,點了點頭,深以為人。
    郭白衣又道:“所以此事,若是細細推敲,大兄和白衣都能夠看透的,隻是當初蘇淩提出要找個副手,與之同往說服周昶歸降,事發突然,一時之間,大兄和白衣也沒有想出合適的人選,隻是覺得蘇淩推薦那許宥之,畢竟與周昶皆為渤海之臣,有些淵源,也算合適,這才答應了下來”
    蕭元徹聞言,苦笑道:“隻是不曾想,那周昶和許宥之果有淵源,隻是這淵源,不是善緣,而是惡果啊”
    郭白衣也是搖頭歎息,又道:“至於蘇淩事先是否知道許宥之和周昶之間有舊仇嘛這或許在兩說之間,蘇淩勸降周昶,必定要找一個跟他有關係的人,所以,他想到許宥之也無可厚非”
    郭白衣說到這裏,似不經意地看了蕭元徹一眼,方又道:“隻是,蘇淩乃是暗影司總司副督領,這個名頭可也不是白叫的,暗影司雖然不敢說大小情報他都知曉,但是周昶和許宥之之間的事情,蘇淩想要通過暗影司的情報知曉,卻是不難的”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就算蘇淩無法通過暗影司的情報知曉周昶和許宥之之間的舊仇,但是他表麵上雖然跳脫隨意,然而內心卻是十分縝密的若是他細細的分析考慮,許宥之和周昶之間有什麽恩怨,他也應該不難分析出來的”
    蕭元徹聞言,淡淡問道:“那白衣的意思是,蘇淩其實早就知道周昶和許宥之之間有仇,卻向我推薦許宥之為說降周昶的副手,是故意為之了?”
    郭白衣笑而不答,隻是看了看蕭元徹的神情,見他神態自若,並未有什麽生氣的神情,這才出言又道:“其實,蘇淩知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有意為之,都已經不重要了周昶已經死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所以,現在是要看大兄您的”
    “看我?”蕭元徹有些疑惑道。
    “不錯,看大兄您你若信蘇淩對此事事先並不知情,那他就是不知情,這件事到什麽時候都是這個結果,你若不信蘇淩對此事完全知情,那蘇淩就是故意而為那他就是知情,同樣到什麽時候都是這個結果”
    郭白衣說著,又朝蕭元徹一拱手道:“所以信與不信,隻看大兄您一人而已,隻是您選擇相信,蘇淩平安無事,您之前說的,周昶此事不再追究,也就到此為止了,您選擇不信,那蘇淩之罪,則必究,此事也就還未結束一切,還需大兄決斷才是”
    蕭元徹聞言,啞然失笑,頗為無奈道:“白衣啊,你這和稀泥的本事,越發精純了,到最後又把這件事,推回給我了啊”
    “罷了,我之前就已經說過的,周昶降將而已,死既死矣,當年夷吾王族後人,蘇淩都可一劍殺之,我也未曾怪罪,何況區區一關副將呢?”
    郭白衣聞言,這才又安心的笑了起來。
    不過,蕭元徹卻忽地歎了口氣道:“隻是,蘇淩那小子,又犯了混了,不經允許,擅自出營,還出了天門關去了,你也聽到了,他似乎去追趕什麽人了唉,我擔心”
    “大兄擔心,蘇淩一去不返麽?”郭白衣緩緩的問道。
    “唉白衣啊,守將府一事,蘇淩是傷心的,也有他自己的委屈可是我又何嚐不是呢?我可是堂堂丞相,難道要看著呂鄺致我於死地,而什麽都不做,隱忍不發麽?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那浮沉子在我的眼皮底下,帶走呂氏父女?退一萬步說,礙於蘇淩的情麵,就算我答應放了浮沉子他們,在場的其他人如何想?此事傳回答應,文武諸人又如何想呢?所以,難啊”蕭元徹無奈歎息道。
    “大兄您能說出這樣的話,若是蘇淩知道了,必然會明白的,而且他也會冰釋對您之前的誤解的這件事,蘇淩的確是做得不對,雖然他與浮沉子之間兄弟情深,但是軍法如山,豈能因私廢公呢?”郭白衣被蕭元徹肺腑之言觸動,也不住的歎息道。
    “好啊好!還是白衣知我難處啊”蕭元徹心中更是感慨,緊緊的握了握郭白衣的手。
    “即便如此,到最後,我還是答應他,原本要屠城的,最後不屠了,原本要拿下浮沉子的,最後呢交給他蘇淩自己看著辦,白衣啊,我對蘇淩,難道真的不算仁至義盡麽?”蕭元徹神情有些落寞道。
    “大兄此事大兄做得無可非議!饒恕全關城百姓,收回屠城之令,此乃寬仁,更是大善之舉把浮沉子交給蘇淩處置,此乃義也,白衣知道大兄做此決定,要頂住多大的壓力,下多大決心”
    郭白衣的神情有些激動,更多的是對眼前這個已經遲暮的大兄無比的心疼,忽地長身而起,鄭重一躬道:“白衣替關城百姓,替蘇小子謝過大兄了白衣更是心疼大兄,知道大兄處境恨不得以身相替!”
    “白衣啊你明白就好,就好啊其實我何嚐不知道,在屠城一事上,你也是反對的大晉每逢大戰亂,屠城之事便時有發生,雖然是激發士兵血性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但是的確太過殘忍了,是時候,應該改變一下了那就從天門關始吧!”
    蕭元徹一言一語,說得極其鄭重,想來是下定了無比的決心。
    “大兄!無論多麽艱難,白衣都會跟大兄始終保持一致,始終站在一起!”
    兩個人鄭重地相互拱手。
    兩人再次坐好,蕭元徹幽幽一歎道:“唉隻是,終究還是因為浮沉子的事情,傷了蘇淩的心也不知道,他這一去,還會不會回來啊!”
    郭白衣聞言,這才正色道:“大兄您怕是多慮了咱們軍營之中,蘇淩的好友林不浪等人還在,他的未”
    郭白衣差一點把未婚妻三個字說出來,驀地意識到,這件事還是不能讓蕭元徹知曉的,趕緊改口道:“未離開軍營的小師妹還在蘇淩自然不可能不回來,若是他真的要走不可能不帶著他們吧”
    “那你說,他忽然離開,出南關口而走,究竟要去做什麽?追什麽人呢?”蕭元徹眉頭緊鎖道。
    “這個白衣也不甚清楚怕是隻有蘇淩回來,大兄親自問一問才能清楚大兄不要過於憂慮,大兄對蘇淩之恩,蘇淩如何不明白,他絕非知恩不報之人定然會回來的,大兄耐心稍待便好,說不定,此時,蘇小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大兄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對蘇淩有信心才是啊!”
    經過郭白衣這一番開解,蕭元徹這才心中感覺安慰了不少,點了點頭道:“白衣說的是啊既然如此,我這就傳話,一旦蘇淩回來,就讓他直接來見我,不必通報侍衛這天寒地凍的,他怕是凍壞了!”
    郭白衣聞言,使勁地點了點頭。
    蕭元徹這才朝帳外的侍衛交待了下去,兩人繼續對坐說話。
    “大兄啊,若是蘇淩回來了您打算問問他什麽呢?”郭白衣突然開口問道。
    蕭元徹聞言,心中一動,知道,這是郭白衣還是不放心,隨即不動聲色道:“自然是要問他,野去哪裏了,害得咱們在此等了他這許久,擔心著急的”
    郭白衣點了點頭又問道:“除了這些呢?”
    “額除了這些,白衣啊,實不相瞞,周昶雖然已經死了,這件事我也不打算追究了,但是我認為,我還是有必要了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的吧,雖然咱們推測的八九不離十了,但是總歸要聽聽蘇淩這小子,到底該怎麽說罷所以,待他回來,這件事,他還是要當麵跟我說清楚明白的”蕭元徹聲音鄭重,不容置疑道。
    郭白衣聞言,並未有什麽反對的神情,點了點頭道:“大兄所言極是您再如何也是我們的主公,知道事情的真相,明白蘇淩的想法,這是必要的白衣覺得,蘇淩一旦回來,定然會將此事的經過和他的想法,原原本本的主動跟大兄說清楚的”
    蕭元徹聞言,歎息道:“但願如白衣所言吧”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漸漸的外麵天已然大亮了。
    蕭元徹見蘇淩還未返回,心中又有些遲疑起來,沉聲道:“天色已經大亮了,咱們還有許多軍務要說這蘇小子,怎麽這麽沒個輕重緩急的,這般時辰了,還不回來!”
    郭白衣剛想說話,卻見帳外一個兵卒撒腳如飛的跑了進來,單膝跪地道:“報!報丞相蘇淩蘇長史回來了!”
    蕭元徹眉頭一皺,嗔道:“既然回來了,為何不讓他來見我,我不是說過的麽?蘇淩一旦回來,無需稟報,即刻入帳”
    那士卒先是一愣,隨即有些為難道:“屬下知道丞相的吩咐隻是,蘇長史他”
    蕭元徹和郭白衣的臉色同時一變,以為蘇淩出了什麽事,同時站起身來。
    “蘇淩怎麽了?快講!”蕭元徹急道。
    “額蘇長史自縛其身,長跪於營門外屬下等見蘇長史如此,一時沒了主意這才”那士卒戰戰兢兢,有些無措地說道。
    “自縛其身?嗬嗬”
    蕭元徹和郭白衣對視一眼,遂有些生氣意外又有些覺得好笑道:“這混小子,是要鬧哪樣?學什麽不好,倒先學起負荊請罪這一套了麽?”
    郭白衣淡淡一笑,低聲道:“既然如此大兄請附耳過來”
    蕭元徹朝郭白衣近前走了兩步,郭白衣低聲在蕭元徹耳邊低語了一陣。
    再看蕭元徹忽的須眉皆炸,怒目圓睜。
    “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桌案上的書冊東倒西歪。
    那報信的士卒見狀,更是嚇得腿肚子轉筋,頭一低,大氣都不敢出了。
    再看蕭元徹怒不可遏道:“他還知道他有罪啊?負荊請罪就想得過且過,讓本丞相饒了他不成?”
    郭白衣神色平靜,一語皆無。
    “既然他認罪,那我便成全了他!”
    說到這裏,蕭元徹忽地朝帳外大喊道:“刀斧手何在?”
    片刻,門外霍然有聲音響起道:“聽憑丞相吩咐!”
    “十名刀斧手,提刀在手入帳,分列帳內兩旁待蘇淩到來,聽本丞相之令,將其拿下!”
    “喏!——”
    帳外齊齊應命,呼呼啦啦一陣腳步聲響起,十名刀斧手走入帳中。
    再看這十名刀斧手,袒露上身,身材健碩,渾身腱子肉翻翻著,每人手中擎著一柄出了號大的明明晃晃的鬼頭大刀,那刀身之上,寒氣逼人。
    入得帳中,皆朝著蕭元徹單膝跪地見禮之後,迅速地朝兩旁分列,各自站定,宛如凶神惡煞,呲牙瞪眼。
    刹那之間,整個大帳之內,氣氛為之一變,仿如森羅殿堂。
    蕭元徹這才一甩衣袖,大步流星走到書案之後,居中而坐,郭白衣側坐相陪,神情也是嚴肅無比。
    再看蕭元徹穩了穩心神,沉聲大喝一聲道:“來人,將營門外自縛的蘇淩,給我帶進大帳之中!”
    “喏!——”
    且說營門之外,蘇淩自縛在那裏,單膝跪地。
    雖然看起來似負荊請罪,但表情卻一點都沒什麽請罪的意思,一臉的風輕雲淡,不僅如此,還左顧右盼,似乎完全沒有當回事。
    其實,蘇淩負荊請罪,的確是演戲,要不然也對不起自己奧斯卡小金人最有利爭奪者的稱號。
    他明白,在守將府,蕭元徹的難處有多大,可是到最後還是給了蘇淩天大的麵子,結果自己不但不在事情處理完畢之後去見蕭元徹,反倒又不經請示,跑出天門關去了。
    不僅如此,周昶這事,蘇淩也明白,蕭元徹定然是清楚,周昶的死跟蘇淩之間定然有著莫大的關係。
    這件事,蘇淩自己也沒個跑。
    可是即便如此,蘇淩也覺得,蕭元徹不會真的就要怪罪自己。
    但是,蕭元徹不怪罪自己,自己可不能真就不知趣。
    畢竟自己犯錯了,態度還是應該有的。
    領導不怪罪,是抬舉你,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你若是連一點自罰自省的態度都欠奉,那領導豈不是要後手整死你啊。
    這一點,那個時空的官場哲學,蘇淩多多少少還是懂一點的,這可是所謂的大智慧啊,自己既然明白,那就得真真假假地有個表示不是。
    所以,幹脆蘇淩自己找了個麻繩,將自己捆了,向蕭元徹表示,怎麽樣你給我的臉麵,我可沒有掉地上
    按照蘇淩的想法,蕭元徹要是聽到自己自縛營門外,定然會吃驚,肯定會親自出來看。
    到時候,自己再搗鼓幾句,這事也就那樣了。
    蘇淩低著頭,如意算盤打得山響,忽的聽到腳步聲響。
    他抬頭看去,卻見四個兵卒,頂盔摜甲,一臉的嚴肅朝著自己走來。
    再往後看,空無一人。
    不對啊?蕭元徹沒出來?郭白衣也沒影子?
    蘇淩心中就是一動,暗道,不對啊特麽的劇本不該這麽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