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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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還是老的辣,那主持無心剛看到王姓黑衣人手中的畫像時,心中無比震驚,但卻隻是在一瞬間,將所有的震驚掩飾的毫無痕跡,神情依舊十分淡然。
    那王姓黑衣人一直盯著無心,卻也未曾發覺他的神情有絲毫的變化。
    然而那濟源卻是不如他師尊的心機,見了那幅畫像,先是驚得圓睜二目,隨即蹬蹬蹬地倒退數步,臉色煞白。
    無他,他分明看到的那畫像蘇淩的模樣,正是今日天色欲黑之時,投宿到寂雪寺的那一行人中的白衣公子!
    他不是喚作蘇大強麽?怎麽會是蘇淩?
    刹那間濟源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所謂蘇大強,定然是化名,那個白衣公子姓蘇不錯,真正的名字不是什麽大強,就是——蘇淩!
    他越想越是心驚,原本這些黑衣人已經下了死命令,不準寂雪寺收留借宿之人,可現在倒好,寂雪寺不僅瞞著他們收留了借宿之人,更要命的是,這個借宿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這些黑衣人畫像的——蘇淩!
    若是,此事被他們知道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斷然不能讓他們知道!
    隻是,濟源的神情和動作,如何不驚動那王姓黑衣人,但見他緩緩轉頭,盯著濟源,眼中滿是審視和懷疑。
    未等他說話,卻聽得無心忽地朗聲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我佛有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濟源,你修行還是不夠啊一個小小的蘇淩,有甚了得的?竟嚇至此麽?”
    那濟源聞言,心中一凜,驀地驚醒,暗道,自己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此事萬萬不能讓他們知道啊。
    想到這裏,那濟源做出一副餘驚未消的神情,用手點指那畫像,戰戰兢兢道:“阿彌陀佛恕徒兒不肖,徒兒初次見這蘇淩的麵相,雖然看著就是一個年輕公子,但眼角眉梢卻是帶著殺氣,此人定是惡鬼托生!所以,徒兒一時害怕,失了禮數,還望師尊原諒!”
    無心這才緩緩點頭,沉聲道:“這蘇淩麵相的確異於常人莫說徒兒如此,便是為師第一眼看去,也是心驚。然而修佛之人,當無論在何種地步境遇,都應謹守本心,泰然處之,徒兒可明了?”
    濟源趕緊打稽首道:“謹遵師尊教誨,阿彌陀佛”
    那王姓黑衣人全程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無心跟濟源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眼中的神情不斷變換。
    到最後,或許是他真的相信了他們的說辭,冷笑一聲道:“兩位也別太把這姓蘇的當回事他跟咱們一樣,都是人,沒什麽了不起的!別看他臉都露到天頂上了,那是沒碰到咱們大人,要是碰到了,估計早死多時了!”
    無心見掩飾過去了,隨即打了個稽首道:“阿彌陀佛,王施主說的是!”
    王姓黑衣人這才又看向無心,朝著蘇淩的畫像一努嘴道:“我說,主持大師啊,但不知這幾日,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啊”
    無心緩緩搖頭道:“王施主說笑了這幾日風大雪大的,寂雪寺根本沒人來自然未見過他的!”
    “真的麽?可是據情報來看,算算日子,那姓蘇的也差不多該走到這裏了啊“王姓黑衣人有些懷疑,自言自語道。
    “或許是因為風大雪大的,這山中道路又極其難行,他們途中走得慢,耽誤了行程,所以才未曾趕到此處吧”
    無心十分從容地淡淡說道。
    那王姓黑衣人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道:“或許吧也有你這麽一說”
    然後他忽地抬頭看著無心,慢條斯理道:“那若是這姓蘇的小子來到了主持大師您的寂雪寺門前的話大師該如何行事呢?”
    “阿彌陀佛自然是按照大人和王施主的意思來辦啊無論是誰,一律不準留宿寺中,這蘇淩嘛,更是要趕將出去的“無心不假思索道。
    “嗯?”那王姓黑衣人聞言哼了一聲,一瞪眼道:“糊塗!無心我看你是真的上了歲數了啊這是蘇淩!你把他趕出去,咱們殺誰去啊?”
    說著,他又一翻眼睛道:“聽好了,那蘇淩不來便罷,若是敢來寂雪寺,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在寺中!懂不懂啊?”
    無心心中一動,忙道:“隻是不知,將那蘇淩留住之後,又當如何呢?”
    那王姓黑衣人一擺手道:“這就不用你管了實話告訴你無心我們此番前來,就是奉了大人的命令,提前埋伏在寂雪寺中,專候蘇淩前來,一旦他來了,那就別想活著了,我們出手將他宰了!”
    說著,他又斜睨了無心一眼道:“當然呢,你們負責將他們領進來,打打殺殺的事情,就不用你們這些和尚做了!”
    無心聞言,心中暗自嘲笑,還專候蘇淩前來,蘇淩可是比你們先到的,到底是誰候著誰呢?
    想到這裏,無心一臉為難神色,打了稽首道:“阿彌陀佛,寂雪寺乃是佛門清淨之地打打殺殺,傷人性命,總歸不好,我佛慈悲老衲引蘇淩進來可以,隻是不知王施主和各位,動手之時,能不能不要選在寺中啊”
    那王姓黑衣人聞言,瞪了無心一眼,不耐煩道:“少特麽廢話什麽佛門清淨之地,無心,莫要忘了,這佛門寺院是誰撥銀子給你建的還有,無心啊,別人不清楚你的底細,我可是清楚得很!”
    說著他聲音一沉,盯著無心,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要以為你披上這伽藍袈裟時候久了,就真以為你是吃齋念佛的和尚了,你以前做過什麽你應該沒忘記吧!”
    “你!”那無心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豁然抬頭看著眼前的王姓黑衣人。
    那王姓黑衣人卻是猖狂大笑道:“哎呦嗬怎麽,剛才不還以佛門中人自居麽,現在就動了嗔念了還是好好的修身養性吧!”
    說著他肆無忌憚地拍了拍無心的肩膀道:“房間可準備好了?準備好的話,我們就去休息了”
    無心眼中的怒意三起三落,終是長長一歎,緩緩點頭道:“早時已然準備好了”
    “嗯很好,那就不麻煩大師帶路了我們自己去就好!”
    說這兒那王姓黑衣人朝著身後的那些黑衣人一招手道:“弟兄們,走!”
    這數個黑衣人齊齊動了,跟著那王姓黑衣人朝外麵走去。
    待他們走了之後,無心終於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眼中的神情無奈而又憤怒。
    濟源看著自己的師尊如此被欺,也是緊咬牙關,忽的怒道:“師尊受辱,亦是徒兒受辱!師尊稍待,濟源這就去殺了他們!為寂雪寺和師尊洗刷恥辱!”
    說著,那濟源便要不顧一切的找那群黑衣人。
    “濟源!站住!”無心的聲音蒼老而低沉的喚道。
    “師尊!雖然佛家有言嗔念殺念皆業障,可是,也當懂得,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道理吧!”濟源轉頭,一臉激憤的看著無心道。
    “為師說了,回來!”無心又沉聲說了一遍。
    “唉!——”濟源無奈,隻得一跺腳轉身又走了回來。
    “坐”無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濟源坐了,仍舊心緒難平,剛想說話。
    無心卻開口道:“你無須多說為師知道你想些什麽可是殺了他,就真的能解決眼前的一切問題了麽?”
    “可是”
    “殺了他們,會有另外的一批黑衣人來殺了他們,他們背後的人豈能放過咱們?”無心一字一頓道。
    “師尊,徒兒不怕死!”濟源激動道。
    “你以為為師就怕死了?我這條命,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留在世上的,不過是披著袈裟的一具空殼罷了隻是,濟源啊,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有意義那些人,不過是跳梁小醜,被他們主人使喚的奴才你為了這些東西,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得麽?”
    無心說著,深深的看了一眼濟源。
    “徒兒我”濟源一怔,說不出話來。
    “鬧便讓他們鬧去,殺誰就讓他們殺去這一切與咱們沒有關係咱們也不能阻止分毫啊隻有麵對佛祖清修本心,守住內心最後的清明便好了!濟源你明白麽?”無心緩緩說道。
    “徒兒明白可是這也太便宜了他們了!”濟源還是有些氣憤道。
    “便宜他們?嗬嗬嗬,濟源啊,那姓蘇的你也不是沒有見過,豈是好對付的讓他們打去,殺去這世道,越亂才越好,越亂才越好啊”
    無心說著,眼中似有隱隱的光芒流動。
    濟源心中一凜,方打了稽首道:“阿彌陀佛師尊,徒兒明白了!”
    “明白就好啊”無心神情平靜地點了點頭,緩緩道:“好了總算應付了一陣子了,為師有些口渴了給我倒一卮茶來”
    濟源忙點頭,順手將放在桌幾上的茶卮拿了起來。
    不料,那無心的眼中驀地騰起無盡的厭惡神色,盯著那茶卮,恨聲道:“這茶卮,狗東西用過,早已汙穢不堪,不能再用的東西,扔得遠些,莫要汙了老衲的眼睛!”
    濟源聞言,身體一顫,忙正色道:“是師尊,徒兒這就將它扔得遠遠的,換新的!”
    濟源拿起那茶卮,走到禪房門前,卻忽地站在那裏,轉頭看向無心,變得十分小心翼翼地低聲道:“師尊徒兒覺得,咱們其實沒有做什麽咱們參與的事情也隻有一點點若是現在收手,或許,還來得及”
    無心聞言,並不說話,隻是緩緩抬頭,看向濟源,枯槁的麵容上,竟忽的浮現出一絲笑意。
    是無奈,更是決絕。
    “來得及?來得及麽?濟源,一切都來不及了!為師隻能一步步的走下去,走下去無法回頭了!”
    僧房院子的一處角落,大雪無聲,黑暗翻滾。
    倏而,兩道光影,一黑一白,刹那間一閃,然後瞬間又被黑暗吞沒。
    蘇淩和林不浪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然站定在那裏。
    “公子再往前走十數丈,就是寂雪寺眾僧睡覺的僧房了”林不浪低低地說道。
    蘇淩並不說話,隻是透過雪幕,朝著那裏望去。
    前麵十數丈處,並列排著四排僧房,整整齊齊地列在雪幕之中。
    除了每排最前麵的一間僧房房角上挑著一盞燈籠,散發著光芒,燈光下雪落無聲之外,整個四排的僧房,再無其他的光源。
    蘇淩看了一陣,低聲道:“寂雪寺好大的規模,我方才粗略的數了一遍,四排僧房,每排都有十五間。一間能住十個僧人的話,隻這裏的和尚少說也得六百餘眾啊,真的算是大廟宇了”
    林不浪點了點頭,有些為難道:“公子,這麽多僧房,怎麽才能知道那個廣證住在哪一間啊?總不能一個一個地去看吧,有可能打草驚蛇不說,這一間一間的找,找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找得到啊”
    蘇淩思忖片刻,低聲道:“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僧房可以排除了第三排和第四排最後兩間房,咱們過去探查一下,我估摸著那廣證就在這四間僧房中的一間。”
    林不浪聞言,有些疑惑道:“公子怎麽如此篤定那廣證就在那四間房中的一間啊萬一”
    蘇淩低低一笑道:“其實這也簡單,排除法啊”
    說著蘇淩一指最前方的兩排僧房道:“不浪,廣證瘋了的事情,廣慧告訴了咱們,還是咱們多次試探之下他才說出來的,而那個濟源,壓根連這件事提都沒有提,這便說明了,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廣證和尚,而且這個廣證和尚瘋了的話,那寂雪寺上下,定然嚴密的封鎖了消息,下了死命令,這件事無論是誰都不能向外透露分毫”
    林不浪點了點頭,便是讚同。
    “所以,要安置或者幹脆說控製住這個瘋了的廣證,不讓他跑出來,給寂雪寺帶來麻煩,隻有將他關在不顯眼的隱秘處那廣慧既然說了,廣證被關在某間僧房之中,還有其他的僧人日夜看守,那關著廣證的僧房便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牢房。既然是牢房,就要慎重的選擇位置,前兩排無論哪一間,無論靠前或者靠後的位置,整體上看,都是比較顯眼的而後兩排,則幾乎完全淹沒在黑夜之中,便是白日,後兩排的每排的最後兩間僧房都在暗中的角落不起眼處,所以非常適合關人”
    “因此我斷定,那廣證必然在那四間房的某間房中!”蘇淩的眼睛盯著那裏,更加的篤定道。
    “公子分析的極是,那咱們就先去第三排最後的兩間房看一看!”林不浪低聲道。
    兩人再不多言,一黑一白,兩道殘影一掠而過,朝第三排的最後兩間僧房而去。
    兩人盡量的不發出聲音,輕輕的來到第三排最後兩間房外,約有兩丈的距離,抬頭看去。
    卻見這兩間房,跟其他的房間並無任何不同之處,沒有燈光,也沒有人聲,周圍顯得十分的安靜。
    林不浪剛想再靠近一些,蘇淩一擺手道:“不必了,廣證不在此處”
    林不浪剛想問為什麽,蘇淩低低道:“此處一片黑暗,與其他的僧房別無二致,若是廣證在這裏,必然有人看守所以就算再如何,也會點一盞蠟燭來照亮畢竟那廣證是被日夜看守的,此處卻是一點燭光都沒有除此之外,不浪,你屏息細細聽了能聽到什麽”
    林不浪聞言,屏息凝神,細細聽了,驀地眼睛一亮,低聲道:“呼吸聲,十分均勻,偶爾還有打鼾的聲音!”
    蘇淩點頭道:“這就是了這裏應該住的是普通的僧人,那呼吸聲和打鼾聲,足以證明,他們睡得很香走,去最後麵那裏”
    兩個人身形一閃,離開了第三排僧房,朝著第四排僧房疾馳而去。
    離著第四排最後兩間僧房還有三四丈的距離,林不浪驀地深吸一口氣,指著那倒數第二間僧房,低聲急道:“公子,快看!”
    蘇淩閃目看去,卻見倒數第二間僧房似隱隱有光亮透出,隻是十分的不明顯,加上夜深雪大,那光亮忽明忽暗,幾乎被黑夜和雪幕掩蓋了。
    蘇淩又看向挨著這間僧房的最後一間僧房,卻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光芒透出。
    蘇淩低聲道:“走,悄悄的過去,看看有什麽蹊蹺!”
    兩個人加著十二分的小心,身形連閃之下,已然來到了那亮著光的僧房窗戶之下,此時那燭光卻是越發的亮了起來,應是靠得近,再無阻礙的緣故。
    蘇淩和林不浪一左一右,靠在窗戶外麵,摘耳傾聽裏麵的動靜。
    起先是一片安靜,過了約莫有數十息,裏麵忽地傳來一聲重重的哈欠聲音,有人似無精打采道:“阿彌陀佛,師兄也不知道咱們要看著那廣證看多久啊這一天天的,睡覺都成了問題了,那廣證可好,除了癡傻瘋癲之外,倒是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瘋咱們可是吃了苦嘍”
    蘇淩和林不浪對視一眼,兩人從說話的內容中,已然判斷出了,這裏麵最少有兩個人,正是看管廣證的和尚。
    從他們的話中,也可以印證出一件事,至少,在廣證已經瘋了的事情上,那個廣慧和尚,沒有對他們撒謊。
    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比方才的聲音小了不少,聽起來似乎比較謹慎道:“噓!師弟,慎言!慎言啊這要是被大師兄和主持師尊聽到了,小心罰你麵壁廣證雖然瘋了,但是他怎麽瘋的,咱們可是都清楚,這要是傳出去,咱們寂雪寺可就完了”
    忽的又一個聲音,哼了一聲道:“兩位師兄我是真不明白,那廣證已然瘋了,都已經調查了,他也沒有什麽家人了,為何不將他攆出寂雪寺,隨他自生自滅呢?就是死了才好呢這不是永絕後患了麽”
    “胡說什麽,師兄不是師弟我說你,咱們都是佛門中人再如何廣證也是咱們的師兄弟,別人可以不管,咱們可不能昧良心啊,要是真的將他攆出寂雪寺,他已然癡傻瘋癲了,他還能活的下去麽師兄,你忍心麽”
    這個僧人的言語之中,分明帶了難以掩飾的怒氣。
    緊接著,方才那聲音又想起道:“師弟師弟說的對,師兄呢也隻是這麽一說不還是因為苦了咱們嘛真的要把廣證攆出去,師兄我也不忍心啊”
    蘇淩聽到這裏,朝著林不浪伸出了四根手指,林不浪會意,看守廣證的有四個和尚。
    隻是,從他們說話上判斷,那廣證應該不在這間僧房之中。
    那廣證究竟會在何處呢?
    蘇淩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極低道:“走最後一間僧房不出意外,廣證應該就在那裏!”
    兩個人再不多言,一閃身,已然來到了最後一間僧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