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們倆,很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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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穿著帶壽字的唐裝,掄起砍刀,一下又一下朝著縣衙門口的藤蔓砍去。
“這不是樹!別砍了!”
老湯伸手想拽他,又怕被砍刀波及,急忙大喊,“哎哎哎!”
他指著藤蔓裏麵的東西說,“這是冤鼓,乾隆那時候設的,老沒人敲就生了根長了葉,就成現在這樣了。”
小六子拿砍刀指了指他,“我爹說了,有冤鼓就說明有冤,他說他要判個案。”
老湯爭辯道,“哪兒有冤啊!啊?誰敢有冤呐?”
小六子再次猛得揮刀,砍斷藤蔓。
老湯急得說話語速都變快了,“這都一百多年了,你要把它砍了,把鼓露出來,不定出多大冤呐!”
小六子根本不聽他的話。
“別砍了!你爹他人呢?”
小六子指了指縣衙,“睡覺!”
一聽這話,老湯頓時坐不住了,他趕緊往回走,“跟誰睡啊?怎麽還睡啊?”
小六子抓住藤蔓,用力往外一扯。
一個巨大的冤鼓從底座砸落,轟隆墜地,沿著街道向下滾動。
老湯聽到聲響,慌慌張張跑了回來,“鼓呢?鼓呢?”
巨鼓在鵝城裏滾動,一些好奇的百姓跟在兩邊看熱鬧。
“叫你別砍吧!把鼓給砍跑了!”
老湯手裏拿著茶壺,高聲追喊,“鼓鼓鼓鼓!!”
……
直播間。
“《誰敢有冤呐!》”
“言外之意,沒有發現冤屈,就代表沒有冤屈。”
“我懷疑這是在含沙射影,具體指誰我不說。”
“老湯聽到睡覺就急了,哈哈哈。”
“《跟誰睡啊》”
“《忍耐》”
“砍掉藤蔓,不定出多大鼓呐!”
評委席。
周凱倫說道,“是有了冤鼓才有的冤,還是有了冤之後設立的冤鼓呢?
“乾隆年間的冤鼓,老沒人敲,生長的藤蔓漸漸將其覆蓋。
“縣衙門前,冤鼓生塵。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值得頌唱的事情。
“可鵝城是真沒有冤屈麽?
“老湯的話道出了本質。
“不是不冤,是不敢冤!也不能冤!
“小六子砍斷藤蔓,湯師爺為什麽這麽急?
“藤蔓遮住了冤鼓,讓人想敲也敲不了。
“現在把鼓放出來,要是真有人來敲怎麽辦?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愣頭青敲鼓喊冤,審是不審?”
張國利分析道,“這裏能進一步看出湯師爺和張牧之想法上的不同。
“老湯打心眼裏不想得罪黃四郎和本地的豪紳。
“平民百姓互相之間能有個什麽事。
“一旦有人喊冤,那必然涉及到這些豪紳。
“湯師爺心裏門兒清呢。
“同樣,張牧之心裏也門兒清。
“我就是要拿豪紳開刀。
“他不搶窮鬼的錢。
“他手裏有槍。
“他還是縣長。
“這麽有利的條件不跟人家碰一碰,大老遠來這幹嘛來了?
“想要站著掙錢,就必須給黃四郎這些人放放血。
“冤鼓就是最好的理由。”
……
沉重的巨鼓沿著街道滾動,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它好像認人一般,追著孫守義在跑。
“躲開!”孫守義端著兩個茶碗,忙不迭的倒騰著小碎步,“這鼓怎麽跟著我啊!”
巨鼓越滾越快。
孫守義也越跑越快。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大人!”
巨鼓撞上了石柱,停了下來。
孫守義不知跑到哪裏,一道瓷器摔碎聲傳來。
幾秒之後。
嘭!
孫守義橫著飛了出來,直直撞上冤鼓。
冤鼓竟然被他用身體給敲響了!
孫守義彈飛回去,對麵正是武舉人武智衝。
他抬腿接住孫守義,後者像被踢毽子一樣在空中踢來踢去。
武舉人手提燒鴨,戴著墨鏡,又是一腳。
嘭!
冤鼓又一次被孫守義用身體敲響。
周圍的百姓都在歡呼鼓掌,仿佛這事跟他們無關。
武舉人越踢越來勁。
那冤鼓被孫守義撞的是砰砰作響。
直到那鼓麵撞破。
孫守義從冤鼓裏鑽出來,頭破血流。
周圍眾人大聲叫好。
武舉人罵道,“可惜了老子的酒!老子的雅興全讓你給毀了!”
他身旁小弟拿起破碎的酒壇,跟著罵道,“全毀了!”
孫守義一口老血吐了出來,咧著嘴賠笑。
武舉人抬手指著他威脅道,“改日我再收拾你!”
街旁的廊柱上,貼滿了張麻子的通緝令。
張牧之嘴裏叼著煙,戴著墨鏡,鼓掌而出。
“鼓都捶破了!”
他看著武舉人,“說明你們倆,很冤呐!”
武智衝低頭撥下墨鏡,他眼含不屑的看著張牧之。
張牧之也絲毫不退,同樣低頭,撥下墨鏡跟他對視。
“升堂!”
……
直播間。
“孫守義是二維生物嘛,他為什麽不拐彎。”
“不愧是武舉人啊,把人當足球一樣踢來踢去。”
“國足之光呀!”
“周圍起哄叫好的這些百姓,不就是魯迅筆下那些麻木的人?”
“確認過眼神,我遇上對的人。”
評委席。
張國利忍不住咋舌,“冤鼓為何一直追著孫守義跑?
“因為他冤啊。
“孫守義為何一直想躲?
“因為他不敢冤啊。
“冤鼓隻追冤屈人。
“他最後還是敲響了大鼓。
“隻是沒想到,是被人踢過去,用身體撞響了鼓麵。”
劉何平沉聲說道,“武智衝是團練教頭,無疑代表著黃四郎。
“他對孫守義的所作所為,間接可以看出黃四郎對鵝城百姓的所作所為。
“僅僅因為打碎了一壇酒,壞了他的心情,武智衝就把人踹的半死。
“甚至這事還沒完,改日還要繼續算賬。
“作為受害者的孫守義,遭受這麽大的冤屈,他的反應是什麽呢?
“應該是憤怒,應該是委屈,應該是憎恨。
“但他的臉上,甚至剛剛還吐完血,隻露出了討好式的賠笑。
“還有周圍的圍觀群眾。
“受害人明明和他們一樣,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你們作為相同的一份子,竟然不同仇敵愾,反而像是看戲一樣拍手叫好。
“這是多麽麻木不仁?
“他們的思維已經被黃四郎這些豪紳們馴化的根本不敢反抗,甚至連反抗這個想法都生不出來。
“鵝城,鵝城,這些百姓就像是被圈養在圍欄裏的大鵝啊。”